不可名狀的路人甲 051

    即使你是我妹妹，也得尊重……

“怎麼??突然上門了??,
是生活上遇到了??困難？”魏昭掀起眼皮，語調一如既往懶洋洋的，透著股譏誚。

“我就不能關心你嗎？”路嶼說,
“你白天就喝酒？”

魏昭哼笑：“心情好就想喝,
有什麼??問題？”

他們每一句都是在反問中火上澆油，路嶼覺得他看到自己並沒有很高興。

她歎了??口氣，放緩了??聲音：“你先讓我進去吧,
我們聊聊。”

魏昭倒是沒有再出言刺激人,
而是側過身，不再堵著門。

室內十??分昏暗，不隻是沒有開??燈,
窗外??鬱鬱蔥蔥，被密密匝匝的枝葉遮蔽,
沒有多少陽光能透進來，地??板上映著斑駁的樹影。

空氣中混雜著木材的陳味與隱隱的濕氣,
彷彿剛經過連綿陰雨,
和晶藍山莊宅邸裡那濕熱的花房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傢俱一律是黑胡桃木，地??板同樣是偏暗的色調，天花板視覺上比實際更低矮，整個屋子??都讓人覺得壓抑沉悶，彷彿空間被刻意收緊。

路嶼一進屋便覺的呼吸不暢,
渾身難受,
明明室內裝修普普通通,
可??她就是感覺到不安，連帶著魏昭整個人都陷入了??一團陰鬱之中。

但魏昭並沒有做出出格的舉動，他隻是坐在了??沙發上，好整以暇地??等著她說出來意。

多日??沒見,
魏昭的眼下有著微微青黑，下巴上也冒出了??點鬍渣，不知??道上一次打理好出門是什麼??時候。

路嶼思索了??一下如何開??口，最後??還是老套地??問了??一句：“你這幾天過得怎麼??樣？”

“我說了??，很高興，心情很好，也沒有人打擾。”

所以她的到來算是打擾？

路嶼忍了??忍，不打算再假惺惺地??問候了??，直截了??當地??問：“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麼??不太一樣的事？”

“什麼??？”

“就是被跟蹤或者收到陌生人奇怪的資訊？”

魏昭愣住，如同突然酒醒了??，從原先懶散的姿態中坐直了??身體，“沒有，你遇到什麼??事了??？”

路嶼拿出手機，把簡訊展示給他看。

【我知??道你的秘密。】

一句冰冷又意味不明的話。

“這跟你有關嗎？”路嶼問。

她緊緊盯著魏昭的臉，帶著直白的懷疑與探究，想要??從他的表情和眼神細節中尋找些許訊息。

魏昭的表情從看到簡訊的驚訝到迷茫，再到注意到路嶼觀察自己時的慌亂與惱羞成怒，短短十??秒可??稱得上瞬息萬變。

“你懷疑我？！”

“我可??以信任你嗎？”路嶼反問。

魏昭微微睜大眼睛，似乎噎了??一下，然後??說：“我是你哥，你不信我還能信誰？”

路嶼拿起手機，開啟??模擬器的相機模式，對魏昭拍了??一張照片。

然後??加入圖鑒。

【魏昭】

好感度：信任

羈絆度：低

非隊伍成員（不可??加入）

按照模擬器的好感度標準，魏昭對自己沒有惡意，不會發這樣的簡訊。

“你拍我乾什麼??？”魏昭問，還想湊過來看她的手機。

路嶼立即將手機切回??桌麵，淡定地??回??答：“拍一張留作??紀念。”

魏昭立即閉了??嘴，神色古怪，憋了??半天，才??說：“我沒有收到過類似的簡訊，這個號碼我去查一下。”

像是他真的與這個簡訊無關，路嶼想了??想，又換了??個問題：“有誰會質疑我的身份嗎？”

“什麼??意思？”魏昭問。

“我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會有人認為我不是真的魏玲雪？”

緩慢的語氣卻沒有讓這個問題更委婉，魏昭靜默片刻，然後??靠向沙發背，明明是放鬆的姿勢，卻讓人感覺到緊繃。

“懷疑的大有人在，但是，你就是魏玲雪、我的妹妹，這是毋庸置疑的，”魏昭說，“就算有人懷疑，他們也查不出什麼??。”

這大概是今天魏昭說的最長的一段話，路嶼完全沒打消疑慮。

“可??以再讓我看一下那份報告嗎？”

“你在這裡等一下。”

魏昭說完就上了??樓，路嶼當然坐不住，她起身在客廳裡轉了??一圈，有走到窗前，樹蔭後??是一片竹林，庭院有點類似魏昭的餐廳佈局，被回??字形的房屋包圍。

靠近窗子??，濕氣越發濃重，夾雜著強烈的泥土的味道，竹林和樹冠都十??分茂密，遮天蔽日??，從窗戶往外??看，也沒有多少陽光能從枝葉的縫隙裡漏下。

竹林裡隱約瞧見幾塊石頭，漆黑的，形態各異，有些輪廓甚至類似席地而坐的孩童。

大概是魏昭不知??從哪裡蒐集來的奇怪的石頭，他在晶藍山莊的花房裡就塞滿了??各種??風格迥異的擺件。

路嶼聽不到樓上的聲音，一樓有風拂過竹林的沙沙聲，彷彿這棟宅子??隻有她一人存在，先前所見的魏昭隻是個幻影。

她繞到樓梯下，向上張望，樓上依然什麼動靜都沒有。

路嶼走上樓梯，樓梯鋪著實木地??板，一走上去就發出咯吱的聲音，彷彿是什麼??年??代久遠的老宅。

在樓梯上，天花板顯得更具有壓迫感，像隨時能撞到頭，她小心翼翼走到二樓。

入眼便是一個十平米的小廳，正對著窗戶，下方可??以看到中庭花園，左手邊是長長的走廊。

走廊沒有開??燈，也沒窗戶，光源都是從兩側的房間裡傳過來，儘頭的牆壁掛著一幅畫，因為光線不足，隻能看出大概的輪廓——充滿後??現代主義的畫作??，似乎是不停往各種??幾何圖案裡掉落的人。

二樓和一樓相比陰森不減。

樓梯繼續延伸至三樓，翠雲清居的宅子??大多地??下一層，地??麵三層，頂層是閣樓。

魏昭是去閣樓拿報告了??嗎？

路嶼扶著樓梯把手，繼續往三樓走，然而樓梯才??上到一半，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你在乾什麼??？”

她回??過頭，魏昭正站在二樓樓梯旁，手裡拿著檔案，眉頭微蹙。

“你一直沒出來，我就想著上樓看看。”路嶼解釋道。

魏昭抿著嘴，一言不發地??往樓下走。

路嶼跟著他再次來到一樓，發現他的眉頭依然沒鬆開??，她可??以確信他是不太高興的，隻因為她不打一聲招呼上樓？

她終於忍不住道：“至於嗎？我就算想看看你的房子??又有必要??生氣？”

況且還什麼??都沒來得及看到。

魏昭卻說：“即使你是我妹妹，也得尊重我的隱私。”

句式有些熟悉，路嶼愣了??愣，才??想起來他是把類似的話還給自己呢。

這家夥比她想的還記仇。

“真小氣啊。”路嶼嘀咕。

魏昭正翻開??檔案的手頓了??頓，又若無其事地??將其攤開??在茶幾上。

上一次路嶼隻顧著看第一頁的鑒定結果??，翻到後??麵還有司法簽章頁，法醫物鑒定人姓名周延，審核人裴文吉，出具日??期四月七日??。

路嶼仔細看了??看司法鑒定機構公章，上麵顯示的冕科基因。

“這個冕科基因，是貝林的公立機構？”路嶼問。

“私立的，屬於裴家的產業，裴家做生物醫療相關的產業，我們因為一直在尋找你的下落，和他們有過不少合作??。”魏昭解釋道。

路嶼立即開啟??手機搜尋冕科基因。

冕蘭最大的兩傢俬立基因檢測公司之一，現任執行董事是裴煊，路嶼看著這個名字，總覺得有些熟悉。

“你想查什麼??？”魏昭問道。

“我感覺裴煊這名字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魏昭想了??想，“他好像在讀貝爾哈文的總裁班，你們或許在學校裡見過。”

路嶼頓時皺起臉，彷彿聞到了??什麼??不可??描述的臭味。

這不是糾纏孟思的油膩哥嗎？

“你真見過？”魏昭揚起眉毛，語氣意味深長。

路嶼“嘖”了??一聲：“沒有實際接觸，但我不喜歡那個人，他讓我不舒服。”

峰冠中心和藝術學院的教??學樓隔得不遠，外??界一直有傳言上貝爾哈文總裁班就能邂逅貝爾哈文的高知??美女，雖然在學校裡讀書的學生都知??道這是無稽之談，裴煊的做法如同是在坐實外??部下流的刻板印象。

明明孟思都不願意搭理他。

“他確實風評一般。”魏昭語調輕快，“不過辦正事一般不會為難人。”

“你跟裴煊很熟？能信任這個機構嗎？”

“一點正常的人情往來而已，說熟也談不上，冕科基因風評也不錯，他們不至於砸自己的招牌。”

從魏昭口中得知??，裴煊和冕科基因都不會做這種??事。

但真的能將他們排除嗎？裴煊也有光環，跟光環人物相關事件總會有意想不到的發展，像是存在既定命運的牽引。

或許他們真的發現了??什麼??？而主角光環體驗券也飽含了??真假千金尋找真相的劇情？

若是如此，又怎能將他們關聯起來？路嶼與裴煊沒有正麵衝突，裴煊甚至都不知??道這號人的存在，冕科基因的員工就更與她沒有瓜葛，除非是跟魏昭有關。

但他又信誓旦旦認為與冕科基因和裴煊都關係良好。

路嶼盯著檔案頁雙眼放空，腦海裡亂七八糟理不出頭緒。

“當年??的綁架是怎麼??回??事？”路嶼問，她搜過薑書蘭綁架案，網上說的是魏家拖欠工人工資導致工人綁架了??孕中的薑書蘭。

“當時父親是準備做度假村專案，選址在南濱，專案開??工不久後??，承包商卷錢跑路，那群工人想到了??找魏家要??錢，但我父親為了??找失蹤的承包商焦頭爛額，資金鏈也出了??問題，沒有安撫好他們。後??來有人受到煽動，綁架了??懷孕中的母親，他們的車子??也是往著南濱的方向逃走。”魏昭的聲音猶如歎息。

路嶼聽得驚心動魄，從見到薑書蘭到現在，她從未提起過當年??具體的情況。

“後??來呢？”路嶼問。

“母親受驚過度中途早產，生下了??你，那幾人本就是想要??錢，早產的嬰兒過於虛弱，對他們來說隻會增加麻煩，他們把你扔到了??路邊，再後??來，他們以為母親也快死了??，也將她扔下車。在被警車的追捕中那輛車失控掉下了??懸崖，綁匪無人生還，我們即使追究也不知??找誰，那件事太過慘烈，”魏昭苦笑一聲，“警察抓到了??逃跑的承包商，那些工人知??道罪魁禍首，也對魏家的事感到心虛，這事到此已經完全結束了??，沒有互相報複。”

“那媽媽提到的要??在南濱建度假村……”

“也算是解開??心結，不止是彌補你的養父母，當年??的專案廢棄了??，母親大概想藉此表示一切都過去，她可??以繼續新的生活。”

魏昭坐到了??她身旁，抬起手，輕輕放在她的頭頂，然後??摸了??摸她的腦袋。

“彆擔心，不管是不是惡作??劇，我都會查出這個號碼。”

他聲音溫和，不像剛開??始那般故作??冷漠帶刺，又變成了??原先好說話的兄長——甚至有了??更多的不同，原本她總覺得有些許隔閡，雖然表麵親昵，說出的話總是似真似假。

而現在他眼底的擔憂不似作??偽，是真的在關心她。

路嶼遲疑了??一下，強迫自己說出口：“嗯……謝謝哥哥。”

魏昭收回??手，咳了??一聲，像是在清嗓子??，“你——”

眼神流轉間，卻瞟到了??她的脖子??，T恤領口潔白的麵板上若隱若現顯現出一圈青紫，格外??突兀，像是被人咬過。

他的手指瞬間捏緊，很快又鬆開??。

路嶼不明白他為什麼??話到一半又戛然而止，茫然地??看著他。

魏昭強迫自己移開??視線，“要??不要??晚飯在這裡吃？”

路嶼：“一會兒我還有其他事，過幾天再一起吃吧。”

魏昭盯著前方的虛空之處，彷彿在走神，好一會兒才??對她的話有了??回??應：“好，那就過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