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喜歡哥哥嗎 選材與備料
選材與備料
哥哥落座，微雨也落座，兩隻手搭在桌沿看哥哥。
“聞起來很香。”哥哥淡然地說。
“嘗嘗。”趙英婉說，“考試還順利吧。”
小遇的學習成績一直很好，大小考試都不用她操心，考上景開高中不成問題，考不上也沒關係，學業固然重要，和做傘對比還是做傘重要。
“嗯。”塵遇拿起筷子，察覺男孩的視線像硬硬的水晶拋來。
這個抱著他跟他說過那些話的男孩是無辜的，在這件事裡，誰又真的有錯呢？隻是塵遇依舊為爸爸感到不公。
“怎麼樣？”趙英婉問。
媽媽和男孩似乎在看他的臉色？塵遇嘗的菜是肉沫茄子，說：“嗯。挺好吃的。”
聽到塵遇說挺好吃，微雨和趙英婉一道笑了。
塵遇低了頭，貌似有種不對勁的氣息。
趙英婉說出“微雨”二字，微雨斂笑看哥哥的表情，哥哥神色很淡。
“一會兒給微雨換個房間，現在住的那間是客房。小遇你以前的衣服我待會兒看看有沒有弟弟能穿的。”
微雨窘窘地捏衣角，不看哥哥了。
“隨便。”哥哥說。
“你以前穿的鞋子倒是一雙好的都沒有，全丟掉了。”趙英婉說，“從小你的腳就壞鞋。”
“媽。”塵遇還當小吉是個外人，“吃飯了。”
不是外人是什麼？他都十四歲了，要跟一個陌生男孩培養兄弟關係也該從小的時候起。
飯後塵遇收拾桌麵，微雨幫忙，順便問：“哥哥，你暑假做什麼？”
塵遇說：“不做什麼。”
“也不做傘嗎？”微雨問。
暑假做什麼是塵遇的私事。
“難道是要補課嗎？”微雨又問。
這男孩超級想竊取他的隱私似的，眼睛晶光閃閃。
“哥哥，我們一起去扔垃圾。”微雨像塵遇的尾巴。
塵遇淡漠不說話，那微雨說：“哥哥，你是哥哥，你想對我說什麼話儘管說吧，我會聽你的話的，希望哥哥每天都能心情好。”
“請安靜。”塵遇說。
“好吧。”微雨小小失落地閉嘴。
扔完垃圾回到家，塵遇洗碗。
微雨在哥哥半臂之外的地方問：“我能跟哥哥一塊洗嗎？”
“怎麼一塊洗？”塵遇的眸光清而涼。
“哥哥洗完遞給我，我在這邊清。”微雨開啟水龍頭洗手。
塵遇用鼻子撥出去的氣重了一分，被微雨認為哥哥是有情緒了，忙說：“我會安安靜靜地清碗的。”
說罷微雨做拉上嘴巴的動作。
塵遇洗好一個盤子放隔壁水槽裡去，微雨半空裡接住，笑嗬嗬地清盤子上的洗潔精泡沫。
不喜社交的塵遇臉上有股淺淡的沒撤之感。
碗筷洗完了，塵遇擦手，微雨輕聲問：“哥哥，你現在去乾什麼？”
這男孩的眼睛和話多，累。
塵遇不作聲，男孩竟又跟在他身後，還好趙英婉喊了一聲。
“微雨。”
塵遇覺得這個名字被小吉用了很……塵遇不做評價。
“誒！”微雨應聲。
“給你換房間了。”趙英婉說。
“好呢！”微雨的語氣很活潑。
塵遇回自己房間去了，微雨開開心心拿上斜挎包跟著趙英婉去新房間。
期間經過了哥哥的書房，趙英婉說：“你會有自己的書房。”
“我能跟哥哥用一間書房嗎？”微雨問。
“你哥哥喜歡獨處。”趙英婉說，“發現了嗎？”
微雨點點頭：“發現了。”
“這是你的新房間。”趙英婉擰開門前做心理建設，這間房是給未出生的微雨準備的。
“離哥哥的房間遠嗎？我還不知道哥哥的房間是哪間。”說完微雨注意到趙英婉的神情，“怎麼了？”
“你哥哥的房間就在我們左邊。”趙英婉說。
“真好。”微雨笑。
他的房間和哥哥的房間挨在一起，一定程度上彌補他和哥哥之間還沒長出的親近感。
“您是怎麼了？”微雨在意媽媽的心情。
“沒事。房間裡沒什麼要收的。東西放下吧，我帶你去看你哥哥以前的衣服。”趙英婉說。
“好。”微雨想和媽媽牽手，但他向哥哥保證過不會搶媽媽的愛，還是不牽了。
“媽媽。”
走廊裡，微雨的聲音如一片花瓣落在趙英婉心尖。
“嗯？”趙英婉說。
“您是不是想到。”微雨頓住了，媽媽想到微雨了？現在他叫微雨呢，一時不知道怎麼說了。
“你叫得順口嗎？”趙英婉問。
“叫得順口。”
“你沒有我不是你親生媽媽之類的想法嗎？”
微雨誠心實意地說：“從您說要領養我的那一秒開始，您就是終於找到我的媽媽。”
趙英婉不是那樣感性的人，眼眶卻熱了，蹲下身擁抱男孩。
微雨怕被哥哥看到，一麵回抱一麵看哥哥房間的方向，即使他和媽媽擁抱了，他也不會搶走媽媽對哥哥的愛。
趙英婉在這纖瘦男孩的身上獲得了一些類似於治療創傷的東西。
“我把你哥哥以前的衣服放在儲物室了，還準備捐了來著。”趙英婉放開男孩。
“那我們快去看看吧。”微雨越是從趙英婉這裡得到，越是不自覺地往自己在心裡畫出的塵微雨形象靠攏。
他想，他會是一個真正的塵微雨。
微雨腳上是塵熙的拖鞋，大大的，趙英婉失笑。
儲物室裡的味道像舊木頭，開啟趙英婉的回憶盒子，櫃子裡不止有小遇的衣物，還有塵熙的。
微雨俯在櫃邊，摸摸衣服說：“爸爸的衣服很大。”
趙英婉把小遇的衣服褲子撈出來擱在凳上，微雨化身檢查員，一件件舉起來看自己能不能穿。
“哥哥的褲子我穿不了。”微雨把哥哥的褲子比在身上，“很長。”
“上衣呢？”趙英婉笑道，“你哥哥在十一二歲的時候比你高。”
“我也想像哥哥那麼高。”微雨說。
如果他真是趙英婉生的就好了，媽媽和哥哥都那麼高，萬一以後隻有他是個矮個子怎麼辦？
“媽媽，我得多吃點飯了。”微雨說，“爸爸肯定也很高吧。”
“你想看他長什麼樣嗎？”
“爸爸嗎？”微雨點頭，“想。”
“你等我一下。”趙英婉去拿相簿。
微雨選出自己能穿的上衣，哥哥的上衣很少有淺色的，他喜歡淺色。
找到幾件哥哥的淺色t恤和長袖，看過了寬又長的上衣，這幾件淺色的一看偏小，他按到自己鎖骨上對比，好像剛好會合身的樣子。
他聞一聞這件短袖，舊木頭的香氣，沒有擁抱哥哥時聞到的洗衣粉香味。
趙英婉在小遇書房裡的架子上拿到相簿，這本相簿常被想念爸爸的小遇翻看。
“小遇。”趙英婉扭頭，小遇不在書房了。
塵遇走到儲物室門口，見小吉在聞他以前穿過的舊衣服的氣味。
對於男孩要穿他以前衣服的事，塵遇在飯桌上那種不對勁氣息裡表示了隨便。
塵遇邁進儲物室，微雨看去，說：“哥哥，你來了。”
塵遇問：“你自己沒有衣服嗎？”看了眼男孩身上又薄又垮的t恤。
“隻有身上這一件短袖了。”微雨說，“換洗的那件短袖領口被樹枝子刮破了。”
“選好了沒有？”塵遇的手掌靠上櫃子裡爸爸的衣服。
“快選好了。”微雨說。
趙英婉拿著相簿走進來，“小遇，一轉眼沒看見你人，原來是到這裡來了。”
塵遇說：“我來拿幾件爸爸的短袖穿，懷念爸爸。”
這話有一絲譴責趙英婉的成分。
“選吧。正好你們選完了，其他的我捐掉，老堆在這裡也不是個事。”趙英婉在翻相簿。
塵遇便挑選，微雨看他的臉色不怎麼好，說：“哥哥能穿爸爸的衣服，真好。”
小吉喊爸爸？塵遇的心情說不清是不悅還是什麼，總之眉眼更陰了。
微雨趕緊轉移話題，揚揚手裡的幾件衣服，說：“哥哥，這幾件我就拿去穿了。”
“隨便你。”塵遇說。
“謝謝哥哥。”
“來看。”趙英婉含笑把相簿給微雨。
微雨留意挑衣服的哥哥，輕輕地看爸爸的照片。
“爸爸長得好帥。”微雨感歎。
“你哥哥像我。”趙英婉說。
“所以哥哥也很帥。”微雨說。
塵遇拿了幾件爸爸的短袖走出儲物室，微雨放下相簿追出去，趙英婉拿起相簿翻了一頁。
“哥哥。”或許剛才那一幕讓哥哥難過了，微雨追在哥哥身後，“你心情不好嗎？”
哥哥手裡的短袖隨走動晃啊晃的，微雨探頭看哥哥。
“彆跟著了。”塵遇心情不好能怎麼辦？事已至此。
“哥哥，我會成為一個好弟弟的。”微雨保證道。
“你沒必要跟我拉近關係。”塵遇說，“就這樣吧。”
微雨被甩落後，站定，目送哥哥遠去，哥哥手裡晃來晃去的短袖融到了昏暗裡。
他在心裡說沒來得及說的一句：哥哥，晚安。
微雨回儲物室去，在門口聽到趙英婉的抽泣聲。
媽媽在想念爸爸，他能做點什麼呢？他的自信和自卑各占一半。
自信的他會擁抱趙英婉，自卑的他會想，他終究不是塵微雨啊，哥哥說沒必要就這樣吧。
微雨在自信和自卑的中間地帶徘徊。
“回來了。”趙英婉合上相簿。
“回來了。”他進儲物室。
第二天早，微雨開啟房門出來，看隔壁哥哥房間的門。時間還很早。
哥哥房間的門動了，微雨驚喜。
哥哥出現了，光從哥哥的眉骨向下鋪，哥哥看過來。
“早上好，哥哥。”他笑。
塵遇頓覺自己是昨晚一隻在左邊水槽裡的碗，小吉是右邊水槽裡的碗。
小吉這隻碗明晃晃地笑著，像個將破掉他平靜生活的預示，比如一直以來默默的這間房，有了個小吉站在門口。
塵遇歎氣，去衛生間。
“哥哥。”微雨猜測哥哥不喜歡吵鬨，文氣地說：“今天媽媽帶我去買東西，哥哥跟我們一起去的吧？”
“我不去。”塵遇說。
果然被媽媽說中了，哥哥不會去。
“那哥哥在家裡做什麼？”微雨問，“哥哥，昨天那個男生，是哥哥的朋友嗎？”
一聲聲哥哥叫得塵遇耳朵堵。
“哥哥，需要我給你帶點什麼嗎？”
“不用。”塵遇關衛生間的門，男孩趴來門縫問：“哥哥要去跟朋友一起玩嗎？”
昨天那個甩劉海的男同學叫周境川，他約塵遇過幾天一塊去遊泳。
塵遇關上門。
微雨後退一步。
吃完早飯，趙英婉帶微雨出門，微雨衝塵遇說：“哥哥，一會兒見。”
清淨了，塵遇到院子裡看油紙傘的晾曬情況，在晨風裡拉伸身體。
好安靜，塵遇看草，黑瞳出神，於是鬱色攀上睫毛。
外出的微雨記掛哥哥，看到什麼衣服率先想哥哥穿上是什麼樣子。
“也給哥哥買吧。”微雨跟趙英婉說。
回家是午後，趙英婉給微雨買了短袖長袖，短褲長褲，襪子拖鞋涼鞋帆布鞋運動鞋，還買了兩件外套和兩件毛衣，以及書包和生活用品，秋天的衣服到時再去買。
趙英婉給小遇買了兩件黑t，兩件黑色的長袖。
媽媽給他買的東西比跟哥哥買的多，雖然哥哥不是那樣的人，但微雨想解釋。
趙英婉去衛生間了，天氣熱，微雨也是一身汗。
塵遇提了裝衣服的袋子要走，微雨跟上，“哥哥，我是因為什麼都沒有才——”
“莫名其妙。”塵遇瞥去，男孩的臉麵汗津津地閃，“我沒計較。”
看他臉色的小吉有些形成負擔，這是乾嘛呢？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了，不需要跟他拉近關係也不會敵對，昨晚他不是跟小吉說過了嗎？
“對不起。”微雨說。
“不必要道歉。”塵遇走了。
微雨微微歎口氣。
他想跟哥哥親近，想要哥哥的認可，他在趙英婉麵前能當他心目中想象出的塵微雨是因為感到了趙英婉的一些愛意，而他在哥哥麵前是這副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