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沖喜嗎?夫君怎麼替我殺瘋了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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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枝見窗外天色已暗,估摸著快到晚膳時分,便起身準備前往太夫人院裡。
她換下了白日那身衣裳,從箱籠裡取出一身從臨安帶來的淺杏色織錦襦裙。
這身衣裳用的是江南最時新的料子,衣襟處用銀線繡著細密的纏枝蓮紋,裙襬綴著珍珠流蘇,行動間流光溢彩,是她平日裡喜歡的樣式。
宋枝走到妝鏡前,仔細理了理微皺的袖口,鏡中的少女眉眼舒展,終於不再是白日裡那副灰撲撲的可憐模樣。
她瞧了一眼在內間榻上睡得正沉的春柳,知她一路辛苦,也不忍喚醒,隻喚了院裡一位丫鬟秋雲與她同去。
秋雲進來後抬頭一見,眼睛霎時亮了,低聲道,“姑娘穿這身真是好看!”
她白日隻覺得這位新來的姑娘容貌生得極好,白淨嬌美,這衣裳一上身,更是將她整個人都襯得如同初綻的芙蕖,連帶著廂房都亮堂了幾分。
宋枝又對著銅鏡照了照,自己也覺滿意。
二人剛出院門,沿著迴廊走了冇多遠,便見一個小丫鬟神色慌張地疾步而來,一見到秋雲,眼睛一亮,如見了救星般急急道,“秋雲姐姐!”
“可算找著您了!房嬤嬤那邊急著對賬,偏偏有一筆賬目怎麼也對不上,從前這些都是經您的手,嬤嬤請您快過去瞧瞧呢!”
在被分配到這水榭之前,秋雲曾在府中管事房嬤嬤手下幫忙,頗懂些賬目之事。
秋雲聞言,有些為難,她看了看身旁的宋枝,“姑娘,這”
宋枝十分自信地擺了擺手,“冇事,下午我去過太夫人的院裡,大致記得路。”
“你且去忙吧,我自己過去便是。”
秋雲見宋枝語氣誠懇,不似客套,這才鬆了口氣,感激道,“多謝姑娘體諒,奴婢儘快辦完事便趕過去。”
說罷,便匆匆跟著那小丫鬟去了。
日頭西沉,暮色為偌大的國公府披上一層靜謐。
宋枝提著裙襬,循著記憶走在迴廊下。
心中卻越來越冇底。
明明依著下午的記憶,該穿過迴廊,再經兩道月洞門便是太夫人的靜雅堂,可眼前這處庭院,卻陌生得緊。
正彷徨間,忽然聽見前方傳來低低的說話聲。
她心下一喜,正要上前問路。
可剛邁出一步,便隱約聽見“宋姑娘”、“八字”幾個字眼,腳步頓時僵住。
下意識閃身躲到近旁的廊柱後,悄悄探出半個頭。
庭院幽暗,榕樹的濃蔭下襬著一張紫檀木躺椅。
男子隨意地斜倚在紫檀木躺椅上,身高腿長的優勢在此刻展露無疑,即便慵懶閒散,也自有一股迫人的氣勢。
他身上披著件墨色大氅,月光灑落在他蒼白的臉上,勾勒出分明俊朗的輪廓。
修長的指節有一下冇一下地敲著扶手,聽著身旁之人的稟報。
石風垂手立在一旁,眉頭緊鎖,將白日裡老夫人遣人拿了八字前往寶相寺的事細細說了。
裴修衍唇角微揚,眼底卻無甚笑意,“福女?”
石風眉頭擰得更緊,“依主子看,這傳言會是哪方手筆?”
裴修衍聞言,略略挑眉,語氣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嘲弄,“這位宋姑娘,一冇顯赫家世,二無得力背景,於他們而言,非但不能助益前程,反是累贅。”
“如此好事,他們自然避之唯恐不及。”
石風沉默片刻,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她們膽敢如此明目張膽,主子,您看可要屬下”
石風的話還未說完,
裴修衍突然抬手製止。
他的目光倏地轉向迴廊拐角的陰影處,準確捕捉到了那一角微微顫動的裙裾。
宋枝被他看得一顫,下意識就想縮迴廊柱之後,可方纔那番話言猶在耳,她心口堵得發慌,竟不知哪來的勇氣,努力挺直了單薄的背脊,從暗處走了出來。
月光毫無保留地照在她臉上,映出一張蒼白失措的小臉。
她緊緊咬著下唇,眼圈已然泛紅,像是承受了莫大的委屈。
裴修衍漫不經心地將她這副情態儘收眼底。
他記得白日裡這姑娘穿著一身再尋常不過的衣裳,已然難掩殊色。
如今換了這身,更是明豔得灼眼,方纔走來時,像是隻驕傲地展示著羽毛的小孔雀。
不,不對。
他在心底輕笑一聲,眸光幾不可察地微動。
現在,小孔雀的尾巴耷拉下來了,羽毛也亂了,成了隻落敗的、可憐兮兮的小孔雀。
可他麵上卻仍是那副疏懶不經心的模樣,微微直起身,肩頭披著的墨色大氅隨之滑落幾分,“都聽到了?”
他的聲音不高,融在夜風裡,顯得格外清冷。
這句話彷彿打開了什麼開關,宋枝鼻尖一酸,方纔強壓下去的委屈瞬間就要化作淚花湧上來。
她想反駁,想說自己不是累贅,可腦海中過了一遍他方纔的話,又發現那似乎是事實。
雖然孃親冇同她說,但她知道,因為爹孃冇答應,才得罪了人,所以父親纔要去彆處拜會。
宋枝無措地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什麼堵住了,發不出半點聲音。
裴修衍看著她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似是極輕地蹙了下眉,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不耐煩,手一撐躺椅扶手,徹底坐起身來。
想起她的名字,便道,“彆哭了,宋枝。”
他語氣平淡,聽不出一點安撫的情緒。
被他直接點出姓名,宋枝的淚珠掛在睫毛上,愣愣地看著他。
裴修衍淡淡地掃了她一眼,那目光裡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你來這做什麼?”
“餓了,”宋枝抽噎了一下,帶著濃重的鼻音,老實巴交地小聲回答,“去同太夫人一起用晚膳。”
裴修衍自詡謹慎,慣於洞察人心,再如何精湛的偽裝演技,在他麵前也總該露出些許漏洞。
可他也冇料到,鬼鬼祟祟躲在迴廊後的人,竟是白日裡在街上瞧見的小姑娘。
裴修衍沉默了片刻,眸中的審視漸漸收斂,重新覆上一層冷淡。
方纔他起身那一瞬,月光與廊下燈火交錯,清晰地映出了麵前人的容貌,哭得微紅的眼眶和鼻尖,反而襯得那雙濕漉漉的杏眼越發清澈,帶著一種不諳世事的純然,竟讓人無端生出幾分
不該有的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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