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怎麼營業 067
其實我們已經真的在一起……
12月下了幾場雪,
夜晚變得越發冷冽了。
孫露娜縮縮脖子，一邊跺腳一邊說：“要知道，像林成岸那種眼裡隻知道學習的,
每天抬頭就是看黑板，低頭就是寫作業,
發現他過於關注誰,
還是很容易的。”
連淮直勾勾的看著前方，睫毛不住的顫抖。
黑夜裡，對麵的兩個人壓根沒有察覺到眼前人不自然的神情。
“啊喲，幾點了啊。”孫露娜用胳膊肘頂頂一旁的劉子恒。
“八點。”對方回。
“這麼晚了啊。”孫露娜一臉遺憾，有點沒聊夠的樣子。
“你們怎麼回去？”連淮終於緩過神,
語氣有點著急的問。
“我們？坐地鐵咯,
我們倆家住的很近的。”孫露娜笑著說。
連淮整理好表情彎起嘴角，很親切的說：“正好，我也坐地鐵,
一起？”
“行啊行啊。”
一路上，孫露娜那張嘰嘰喳喳的嘴簡直就沒停過，連淮有意想多問些關於林成岸的事,
對方倒是性子直爽也有點缺心眼,
問什麼就答什麼,
絲毫不懷疑,
但是思路也有點跳脫,
每次話沒說完就聊到彆的地方去了。
“要我說，你現在看到劉子恒是不是特幻滅哈哈哈哈。”
“能不說我了不。”劉子恒撇她。
“還好。”連淮笑著看了一眼劉子恒，“隻是稍微變胖一點點。”
“那可不是一點點呐。”孫露娜突然又轉移話題，“你們是不是在一起半年了啊。”
連淮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什麼，有點含糊的回答道：“額,
是的。”但其實他們也就在一起幾個月，半年隻是在網上的說法。
“真好啊。”孫露娜突然仰起頭感慨道，“暗戀成真，簡直和夢一樣呐。”
連淮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發起呆來。
“要不誰給我講講到底發生啥了唄。”劉子恒對自己無法插入話題表示有點意見。
孫露娜笑了他一通，然後從頭到尾裡裡外外的把連淮click上的官宣內容扒下來講了一遍，要不說記憶力超群又八卦的人是很可怕的，那些虛構故事裡的細節連淮都不一定記得，對方卻一清二楚。
“反正就這麼個事兒。”
“我去……”劉子恒聽完很震驚，他看向連淮，“可你們高中那會兒沒說過幾句話吧。”
連淮方纔光聽他們說，好久沒有講話，此刻終於有了反應：“是的。”
幾人到達地鐵站，連淮心裡還裝著事，他直覺不能放過這次機會，所以一路上認真的想過了。
有些事，他一定要弄清楚才行。
“你們哪個方向？”連淮問。
“體育場，你呢？”
連淮笑了一下：“我也是。”
“那太好了！再聊會兒！”孫露娜原地跳了兩下，可開心了。
週末晚上的地鐵很擠，車上沒有空位，幾人互相加完微信後，便圍著一根立杆繼續聊天。
“話說，林成岸微信推一個唄。”劉子恒對連淮說。
“我有我有！”還沒等正主發話，孫露娜連忙拿起手機把對方名片發了過去，“發了啊。”
“行。”劉子恒在手機上敲了幾下，然後點開林成岸的頭像，“林學霸這頭像夠複古的啊。”
“哈哈哈哈。”孫露娜突然又跟抽風似得笑了起來，“我給你們說啊，這圖還是用我諾基亞拍的呢？”
連淮倏地抬起頭：“你拍的？”
“昂~他沒和你說嗎？”孫露娜嘴巴繼續禿嚕著，“這個小雪兔子不是你送他的嘛，跟寶貝似的，當時他就這樣。”說完孫露娜雙手捧著手機，表情變得嚴肅又小心翼翼，雖說有誇大的成分，卻能很直接的表達出當事人的情緒。
連淮感覺自己心臟撲通撲通的跳，他的大腦如同一台老舊的播放器，好像有幾個電影片段飛過，卻一個也看不清。
“哦！你說這個我想起來了哈，高一那年積雪，你不是到處送人小雪人嘛，用雪夾子夾的那種。”說完劉子恒指了指自己，“我也收到了。”
“還有我還有我！”孫露娜也湊過來，然後轉頭撇了一眼劉子恒，“說了是小雪兔。”
“差不多嘛。”
連淮努力維持表情，然後眨了眨眼微笑：“我記得，這個事……他也和我說過的。”
“是吧，很難忍住不說，而且我看他全網都用這個頭像，喜歡死了吧。”
連淮低下頭假裝理了理圍巾，心裡開始回憶，高一那年積雪，他確實用雪夾子做過小兔子，也確實送過很多人，但是那些人裡麵有林成岸嗎？
為什麼，又不記得了呢。
幾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確切的說都是孫露娜一個人在講話，其他兩人光聽著，後半程連淮已經完全不在狀態了，雖說他表麵很平靜，實則內心像被投入無數顆小石子，漣漪不斷擴散。
“我們到啦，有機會再一起吃飯！”孫露娜衝他擺擺手。
“拜拜！”
“拜拜。”
門被關上，連淮一下頹下身子，把頭靠在了立杆上，他閉上眼睛，回想剛才聽到的所有的事，那些場景就好像被打亂的拚圖，需要他一塊塊拚起來才知道到底是什麼圖案。
他在下一站下了車，下車後他沒有立馬到對麵坐回程的地鐵，而是找了個位置坐著，一坐就是半個小時，他不停的消化，不停的回憶，哪怕挖空所有也隻有林成岸扶著梯子的身影。
連淮拿起手機，林成岸依舊沒有任何回信，他在輸入欄裡敲敲打打，然後又全部刪去。
要問他嗎？
他仰起頭，頭頂的白熾燈亮的刺眼。
都是真的嗎？
他想起林成岸看他的眼神，那麼真摯那麼深情，想起對方握緊他的手，那麼溫暖那麼踏實，想起他們的擁抱，親吻，□□。
林成岸高中喜歡的人，真的是我嗎？
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喂？”
“連淮，在哪兒，出事了。”
頭發隨著奔跑不停的擦過臉頰，連淮喘著粗氣，已經數不清這是今年第幾次來公司了，他抬起頭，將近九點半，整棟大樓依舊燈火通明。
到達電梯門前，他看到了幾個網紅同事，每個人都一臉愁容，他們互相看了眼，很默契的沒有互相打招呼。
也是，都這個時候了，誰有心情打招呼？
電梯裡彌漫著壓抑的氛圍。
到達會議室後，連淮看到了坐在會議長桌尾端的張新新，那人衝他抬抬手，連淮掃了一眼，然後走了過去。
“小林呢？”
“他說等等過來。”
張新新點點頭。
【好運連連：我到了】
【林成岸：快了】
收起手機，連淮大致掃了一眼在場人員，基本都是公司裡幾個有名的網紅，新人老人都有，他歎了口氣，整個身子都垮了下來。
“你看自己賬號了嗎？”張新新低下頭輕聲問他。
“剛剛路上大概看了一點。”連淮還想說什麼，但沒說下去了。
台上的沈總正在和身邊的人說著什麼，他皺著眉，然後看了一圈，見人到的差不多了，便站起身來：“都到齊了吧。”
誰知話音剛落，就聽見一個痞裡痞氣的男聲：“告他不就完了？還大晚上把人叫來開會。”
所有人都循聲望去，包括連淮，說話的人是他們公司的一個新人，原先是某個廠牌的rapper，後來上了說唱節目因為得罪人淘汰後做了網紅。
沈總盯著那個留著刺頭的少年，嚴肅說道：“告是一定會告的，但也就是個侵犯商業秘密和泄露個人隱私罪。”他停頓了會兒，歪著嘴笑了下，“還是你想告他誹謗？草沒草粉你心裡沒點數？”
被這麼當中一戳穿，那位rapper頓時沒了聲音，他攏了攏身上的皮衣，極不服氣的把頭撇了過去。
“可是我呢，他們曝光我兒子個人資訊和幼兒園地址。”說話的是個打扮十分乾練的女性，她語氣顫抖，快要哭出來，“還有這些事……我的賬號以後要怎麼做？”
一旁的女生見她捂著臉，立馬遞去紙巾。
連淮歎了口氣，這個女網紅是他們公司的一個情感主播，立的是單身獨立女性的人設，一直標榜自己不婚不育，隻是沒想到其實離過婚有小孩，這就和她平時輸出的那些內容完全不符了，恐怕以後賬號很難做下去了。
“沈總，我感覺我的也不是很嚴重，要不我先回去，我直播間大哥大姐們還等著我呢。”
此話一出場上瞬間響起此起彼伏的輕蔑聲和不屑聲。
沈總捏捏鼻梁有點煩躁，他拍了下桌子：“我今天叫你們過來就是告訴你們該怎麼解決的，我還一句話沒說，你們就叭叭講個沒完是吧！”
場上變得一片寂靜。
沈總撐著桌子長歎一口氣，大致掃了一眼在場的網紅和一些公司重要員工，然後點開後方的多媒體。
“關於我司前員工醬醬釀釀，真名薑梓辛，梁又，曝光公司商業機密的和泄露個人隱私的行為，我們定會追究到底。”
PPT放到下一頁，那是薑梓辛在個人微博賬號上發的將近十幾張照片，上麵每一個標題都很直白，下方配圖也是有理有據，而且配合每位博主的定位和人設，幾乎個個都是精準暴雷的程度。
連淮在靠下的位置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上麵寫著【好運連連與AN係假情侶炒作圈錢，欺騙粉絲牟利】，下麵附上了一個當時他們簽約的合同中的一段內容，簽名，日期，公章都在。
連淮低頭扣了扣手指。
沈總大致講述了薑梓辛和梁又這麼做的原因，純粹就是為了報複公司，他們也隻是被牽扯進去的犧牲品而已。
“醬醬釀釀”原先是他們公司的頭部網紅，坐擁幾千萬粉絲，是做夫妻搞笑段子類目的，後來由於薑梓辛疑似出軌女助理，被妻子梁又發現，並引起了金錢上的糾紛。
賬號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停更了，夫妻二人用小號在微博和click上撕的不可開交，在網路上熱鬨了好一陣子，但卻一直糾纏，至今都未離婚。
停更的損失是巨大的，除了視訊以及直播的收益，廣告位也是大頭，聽說光違約金就賠了好幾百萬，公司也要求他們解約，而違約金是合同上定的，也是一筆钜款。
薑梓辛和梁又自然是不乾了，突然又齊心協力合夥搞了這麼一出，曝光不少他們公司所屬網紅的一些“黑料”。
網路世界本就是真假參半的，特彆是視訊行業，根本無法做到真正的真實，閨蜜情是假的，孩子是租的，夫妻段子是演的，情侶呢，也隻是簽好合同後配合營業的。
其實連淮知道，早在當時他同意用這種方式轉型的時候，務必會有這樣的一天，隻是沒想到這麼快，也沒想到他能和自己的搭檔林成岸真的在一起。
“連淮，說實話，你這算是比較好處理的。”沈總看著他說，“你的粉絲都是女孩子，心都軟，你到時候錄個視訊，道個歉，然後直播再道個歉，熬一段時間也就過去了，大家都會淡忘的，網路嘛就是這樣的。”
連淮垂著眼沒有說話。
“隻不過你和AN的合作恐怕就要終止了，他公司那邊我們也在聯係了。”
“沈總。”連淮突然抬起頭。
“嗯？”
“其實我們已經真的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