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與嫡姐換親後 024
不嫌:我們不是親過麼?
熹微晨光漫過天際,在白牆黛瓦上落下薄紗似的的柔光。
卯時一刻,習慣早起的裴懷瑾,自床上坐起身來,捏了捏眉心,試圖上自己儘快提起精神來。
裡側的人兒還在睡,姿勢早已不複昨晚那副乖巧,兩隻手隨意搭在枕側,臉朝一邊偏著,一絲睡相也無。呼吸綿延悠長,顯然還在熟睡之中。
房內熏爐裡的炭已經燃儘,空氣中凝著涼意,裴懷瑾將她的兩隻手塞進被下,這才撩開幔帳走了下去,兀自去衣櫃前換了衣服,洗漱之後,便去院裡晨練。
青見已經等在院中,陪他一起晨練。
“郎君昨晚沒睡好?”青見瞧見他眼底兩抹青黑色。
“嗯,捉了一晚上的貓兒。”
“郎君房裡有貓?我怎的沒聽見?”
“開玩笑的……”這都聽不懂。
不是貓兒,是個被夢嚇哭的小姑娘,也不知夢見了什麼,哭著嚷著不要吃她,還爬起來又是磕頭又是求饒,弄得床上一片亂糟糟的,他被吵醒了,實在看不下去,隻好坐起來一邊拍一邊哄。
成親前他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還得半夜起來給妻子接覺。
晨練之後,他去海棠苑給母親請安。
母親因著他袒護沈悠然的事情,還在與他置氣,不肯見他,他問了侍奉的婢女,得知母親身子並無大礙,便回來了。
此時卯時過半,天光變得充裕起來,他去書房中看了會兒書,習了會兒字,不知不覺半個時辰便過去了。
辰時,廚下的人送來早膳,裴懷瑾人都來到偏廳準備用早膳了,發現沈悠然竟然還沒從寢房出來。
她的婢女丹若過來,怯怯地與他解釋:“少夫人還在洗漱,讓郎君先用早膳。”
既然開始洗漱了,應該很快。
裴懷瑾便沒動筷:“無妨,我等著她。”
丹若欠身退下,轉而回到臥房,將起床起了一半,半個身子還掛在床上的沈悠然扶了起來,焦急道:“少夫人,郎君在等你用早膳,您快些過去吧。”
“丹若……”沈悠然軟綿綿地靠在她的身上,“我這一覺睡得好累啊。”
夢裡又是背書又是被老虎追的,一覺醒來,不僅不解乏,反而覺得腦袋嗡嗡的。
“姑娘快清醒一些,奴婢方纔騙郎君您已經開始洗漱了,咱們得快些……”
她先前端了水進來,動作麻利地伺候沈悠然漱口擦臉,簡單將頭發挽起,便將人扶去了偏廳。
沈悠然勉強打起精神,但身體中的睏意還未消退,此時一點胃口也無,委頓地坐在桌前,兩眼直直的望著桌上的早膳發呆。
“這次不是剩飯。”裴懷瑾見她遲遲不動筷,便想起昨天晚上她委屈巴巴的模樣。
“哦。”沈悠然麵無表情地應了聲,一雙眼皮沉沉地就要往下落。
裴懷瑾這纔看出來,她竟是沒睡醒的模樣。
“昨晚不是亥時就睡了麼?”算算時間她差不多睡了五個時辰,怎的還一副沒睡夠的樣子?
“我這會兒委實吃不下,”沈悠然思緒神遊的這一會兒,已經為自己想到了一個補覺的藉口,“我的頭發還沒梳好,今日回門,我想梳個隆重些的發髻,你先吃,我回房梳頭了……”
而後叫上丹若,昏昏沉沉地回到寢房。
她沒敢回床上補覺,擔心會睡過頭,便坐在梳妝台前,趴在桌案上打算小憩一會兒:“我就睡一小會兒,待會兒你就喊我起來梳發……”
丹若知曉自家姑娘是個貪睡的,隻好先幫她打理頭發,選好首飾,待一刻鐘後,纔出聲再次叫醒了她。
待梳好了頭發,畫了好妝容,再次返回次間時,桌上的早膳已經被收拾乾淨了。
“早膳呢?”沈悠然問正在擦桌子的婢女,“他沒給我留點嗎?”
“郎君說,少夫人不吃剩飯,便叫奴婢們把剩菜剩飯都撤下去了。”
“……”她昨晚的確說過不想吃剩飯,但是她的意思是不吃上一頓剩下來的飯,不是不吃這一頓剩下的飯。
“少夫人莫急,”丹若道,“奴婢去廚房看看,叫廚房的人再做些送來……”
然而不等丹若走出去,青見便走了進來:“少夫人,馬車已經套好,郎君在院兒裡等您。”
這是要催她出門的意思。
故意的!
故意不給她留早膳!
敢叫她餓著肚子回門,等她回去之後一定要和爹爹告狀。
沈悠然氣呼呼地走了出去,出了廳堂便瞧見院裡長身玉立的身影,一身穩重的墨藍色廣袖長袍,束黑金色革帶,略顯暗沉的顏色,將人襯得愈發成熟。
與他這身相比,自己今日穿了一身桃夭粉,倒是顯得過於稚嫩了。
不過她也不會為了配他而選一些老氣的顏色,她這個年紀,喜歡嬌俏些的顏色的很正常,櫻粉,夕嵐,水紅,總之粉粉嫩嫩的顏色她都喜歡。
她走過去,對方適時轉過身來看她,她哼的一聲偏過頭去不理他,自顧自加快步子,不願與他並肩而行。
裴府門口。
沈雲姝過來的時候,發現裴懷安斜倚在馬車旁,正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慶梧聊天。
見她過來,慶梧便適時退下了。
沈雲姝看到他,不免有些意外:“還以為你今日也會出去。”
昨晚三妹妹在晚膳時說起他要出家的事情,沈雲姝原是想昨晚就問問他的,奈何一直等不到他回來,隻好先去睡了。
今天起時叫汀蘭問過院兒裡的人,說是瞧見他一大早又出去了,沈雲姝便以為他今日不會陪自己回門,還在心裡思忖著該如何與父親解釋。
沒想到他竟等在府門外。
“我今早與慶梧出去吃早飯了,府中的早膳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個花樣,早就吃膩了。”裴懷安纔不會告訴她,原本自己今日的確想躲出去的,但是慶梧說今日新婦回門,若是沒有夫婿陪同,未免不好看,他便折返了回來。
至於早飯,其實根本沒來得及吃,這會兒腹中餓著,也隻能忍著。
沈雲姝不疑有他,與他站在一處,望向府中,等著妹妹與裴家大郎過來。
佳人在側,裴懷安不由又想起昨晚的夢。
許是因為昨天一整日都沒有見到她,昨晚他並沒有做什麼香豔的夢,反而夢見了很久之前,他在廟會上初見沈悠然的那一幕。
風吹起她的幕紗時,他的眼前卻起了一團霧,隻隱隱綽綽看到一個模糊的倩影,一時像沈悠然,一時又像沈雲姝。
夢裡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讓他感覺那個夢似乎是想告訴他什麼。
他今日是想去廟裡找大師解夢的,不過眼下,還是陪沈雲姝回門這件事更要緊些。
不多時,便見沈悠然鼓著小臉朝這裡走來,她步子邁得快,雄赳赳氣昂昂的,滿臉不高興的模樣。
身後跟著閒庭信步裴懷瑾,因著他腿長,步子邁的大,所以很輕易就跟上了前麵那個氣鼓鼓的人兒。
沈悠然瞧見了姐姐,提裙邁過高檻,徑直走到姐姐身前:“姐姐,我要和你坐一輛馬車。”
府門外停靠著兩輛馬車並兩輛騾車,騾車上放著大雁以及各式的回門禮,因著今日要回沈陸兩家,所以禮物備得格外多。另有一些糕點實在放不下,便擱在了馬車上。
沈雲姝不是不想和妹妹共乘一輛,隻是如今她們各有郎君,在裴府門前還算妯娌,自然沒有共乘一輛的道理。
況且她難得有機會與裴懷安獨處,自然想趁回門的途中問問他關於“出家”的事情。
於是便婉拒了妹妹的請求。
“今日回門,還是依著禮數來,你去大哥那輛馬車,有什麼事情,待咱們回了家再說。”
“好吧,其實也沒什麼事……”沒吃早膳這種小事,還是不與大姐姐抱怨了。
正欲走開,肚子卻忽然發出“咕嚕”的響聲。
“你沒吃早膳?”同樣正在忍受饑餓的裴懷安問她。
沈悠然點了點頭,沒好意思說是因為自己偷偷回去睡了一個回籠覺,所以裴懷瑾沒有給她留早膳。
“我知道有家熟肉餅味道不錯,待會兒在路上我給你買兩個……”裴懷安原本已經打算餓著肚子去嶽丈家了,沒想到沈悠然正好給了他買早飯的理由。
待會兒多買兩個,她肯定吃不了那麼多,剩下的自然就有理由進他的肚子裡了。
“謝謝,你真是個大好人……”沈悠然簡直感激涕零。
同樣是裴家的郎君,一個因為她不守時就故意讓她餓肚子,一個卻願意半路給她買餅吃,可惜當時沒選後者,如今真是悔之晚矣。
大好人?
裴懷瑾甫一踏出府門,便聽見她因為兩個餅子就誇讚對方是大好人,那他這個不給她吃早飯的人,豈不成了“大惡人”?
而那個有了餅子吃的人,愈發不待見他,揚著腦袋再次從他眼前晃過,無視他,自顧自上了前頭那輛(Choy)馬車。
青見自他身後走出,遞上剛從廚下要來的兩個熱乎的餅:“郎君,您還要嗎?”
“不要了,”裴懷瑾冷哼一聲,“你吃吧。”
那敢情好……
青見揣進自己懷裡,打算回頭到了沈家之後再吃。
馬車自府門轔轔而去,車廂內一片安靜,隻有糕點的香甜味道充斥其中。
若非是座板被糕點占據了一半的位置,沈悠然是絕對不想與裴懷瑾坐得這般近的。
她雖端坐著,但實則已經被糕點饞得口水橫生。
不過裴懷安已經說過要給她買熟肉餅吃了,她隻得咽著口水,盼著裴懷安早點將餅子買回來。
馬車行駛了約莫一刻鐘後,她第三次掀簾往後瞧,見姐姐和裴懷安的馬車停了下來,趕車的慶梧一個縱身躍下馬車,往路邊的食肆中去了。
他一定是去買餅了。
沈悠然喜滋滋的想:馬上就能吃到熱乎乎的熟肉餅了。
“青見,”久未開口的裴懷瑾忽然出聲,朝簾外趕車的青見道,“有點慢了,不要誤了時辰。”
“是。”青見應聲,往前揮了一鞭,馬車的速度驟然快了許多。
沈悠然不妨,身子往前傾去,眼看腦袋就要撞到馬車的立柱之上,一隻大手及時托住她的臉,將她扶了回來。
“不要你假好心!”沈悠然推開他,氣呼呼地瞪著他,“不讓我吃早膳就算了,七公子要給我買餅吃,也不行麼?”
裴懷瑾被她推開,神情也不見惱意,又喚了聲“青見”,而後朝簾外伸出了手。
“啪!”青見朝他手中砸了一個帶著情緒的油紙包。
方纔讓青見拿去吃不過是隨口一說,這小子要趕車,誠然也沒有功夫吃,不出他所料,餅子果然還好端端地揣在他身上。
“不是要吃餅麼?”裴懷瑾將尚還溫熱的油紙包塞到她的手上,“吃吧。”
今日回門,他怎好真的叫新婦餓著肚子回去。
催著她出門,是因為今日不僅要陪她去沈家,還要去一趟她生母所在的陸家,且時下風俗,回門的新婦要在當天正午之前趕回,而她在寢房中遲遲不出來,眼看要耽擱了時辰,他隻好叫人先將早膳收拾了,讓腿腳最快的青見去廚房要來兩個剛出鍋熱餅子,給她帶在路上吃。
隻是不等他將餅子給她,七弟那廂就已經開口要給她買餅子了。
若她真的吃了七弟的餅子,不知道自己也給她帶了餅子,怕是真的要生著一肚子悶氣回門了。
果然,小姑娘瞧見了他手中的餅子,臉色一變,驚訝道:“你是怎麼變出來的?”
裴懷瑾見她沒接,便將油紙開啟,兩個肉香四溢的餅子登時勾得饑腸轆轆的人兒眼睛都直了。
沈悠然半是驚喜半是疑惑地接過,咬一口,肉鮮味美,湯汁充盈,餅子不冷不熱剛好下腹。
她一口氣吃了半個,才悠悠反應過來,他雖然早早叫人撤了早膳,但並沒有打算餓著她。
而她不知情,還三番兩次給他使小性子。
說起來,也是因為她貪睡,才耽誤了用早膳的時間。
沈悠然這個人,不是自己的錯她不認,但既是她的錯,她認得比誰都快。
不多時,一個熱乎乎的餅子下肚,腹中舒坦後,她便主動向他道歉:“對不起,我誤會你了,下次我會早起些的。”
裴懷瑾原以為她還要與他再置氣一會兒的,畢竟在他看來,她是個執拗的姑娘,上次氣暈母親後,她都被禁足了,半夜做夢還氣哼哼地嚷著自己沒錯,沒想到今日臉色變得如此之快,吃餅子前還對他冷眼相待,吃過餅子後,竟就軟聲細語地與他認錯了。
“昨晚你睡得不安穩,晚起一些也無妨。”她既主動認了錯,他也不好多加斥責,不過還是教導了一句,“隻這一次,下不為例。”
“知道啦。”沈悠然衝他彎眸一笑,又去咬第二個餅子了。
第二個餅子吃了一半,便覺油膩。
裴懷瑾從小案幾上倒了杯茶水給她,沈悠然喝下之後,又咬了兩口餅子,便將其擱在了案幾上。
“吃飽了。”雖然還沒有全完吃飽,但是沒有清淡的小菜佐口,她委實吃不下兩個油乎乎的肉餅。
裴懷瑾見那油紙上剩下的那一小塊餅,三四口就能吃完的樣子,便勸她:“今年三月,北方少雨,麥收不比往年,不要浪費糧食。”
“我知道浪費糧食不好,”沈悠然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剩下的餅子,“可是我真的不想吃了。”
“罷了。”裴懷瑾並沒有強迫她,而是自己拿起餅子,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
沈悠然看著他平靜而優雅地吃掉了她剩下的餅子,不由驚駭:“你、你怎的吃我剩下的?”
裴懷瑾嚥下最後一口餅子,道:“總不能扔了?”
“可是……上麵有我的口水啊?”沈悠然尷尬道,“你不嫌棄麼?”
“不嫌,”他淡淡地看著她,“我們不是親過麼?”
沈悠然:“好了彆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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