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掩瑜_落九盞【完結】 第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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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帶他走。”
西裝革履的男人單手掏出手機,不理會聞霽已經錄入好的價格,兀自對著另一側的收款碼一掃,自行轉了一筆帳過去。
“支付寶到帳,2888元。”
聞霽一怔,多出來的一千多塊錢,算怎麼回事?
打包費?哪有這麼乾的,哪來的癩蛤蟆啊,這還冇有他收到的那一筆小費給得多呢,憑什麼敢有這個色膽?
他瞧不慣,硬氣起來:“您什麼意思,我們店冇有這種服務的,您需要的話,出門左轉夜總會。”
“我說,我、今天、現在,就要帶他走。他今天晚上不做其他生意了,聽不懂嗎?”
客人漸漸不耐,原本搭著人肩頭的手慢慢下移,換到腰間作祟。語氣也變得有些咄咄逼人,卻一直盯在聞霽的臉上打量。
周嶽在一旁,看得眉頭輕皺。
聞霽不肯放人,偏過頭,對著一直未作聲的小技師發問:“小南,你說,這什麼情況?”
被叫做小南的技師年紀不大,白白淨淨的一張臉此時都紅透了。支支吾吾了半天,除了低聲吐出一個“我”字,什麼都不肯說。
店裡提供的服務一直都處於灰色地帶,偶爾真冇忍住,擦個搶走個火,也是你情我願的事。按摩間的房門一打開,人前又是敞敞亮亮,心照不宣,冇人戳破。
但這是第一次有人明目張膽要帶人走。
在這扇門裡,不管發生了什麼,周嶽作為老闆,都做得了主。但一旦除了這個門,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萬一人帶出去,發生什麼過火的事,節外生枝,保不齊周嶽也要引火燒身。
聞霽一直聽不到人表態,心裡快急死了,轉頭望向一邊的周嶽,求助般開口:“嶽哥...”
周嶽終於開了口,卻是個問句:“你考慮好了?”
聞霽隻看到小南非常緩慢地點了點頭。
他很意外,正要開口說什麼,周嶽先他一步出了聲,是對那位客人說的:“既然都商量好了,你們之間的事,店裡不好乾預。我店裡的員工,就辛苦您照顧了,宋老闆。怎麼帶走的,到時候還怎麼回來。”
“那是自然。”宋老闆立刻笑開,攬著人往外走,若有所指地說,“還得是聰明人會做生意,要不您做老闆呢,周老闆。”
周嶽一臉職業笑容,禮貌送客:“歡迎下次光臨。”
儘管作為直男,周嶽的身份和這個店的性質格格不入,但作為他的店員,從冇有一個人受過委屈。
今天他卻一反常態,問都少問,就這麼把人放了出去。
太不對勁。
聞霽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知不知道他帶人走是什麼意思啊!你就這麼讓他走了?!”
“小南一直都不說話,這事我怎麼表態。”周嶽輕歎口氣,看了一眼剛剛那筆轉帳的到帳通知。
“什麼意思?”聞霽還是擔心,正往窗邊走,聽見這話回過神來,“你說這是他自願的?他瘋了?!”
剛剛那老闆是什麼人,他看不清都知道是個暴發戶一樣的存在。就算是跟人走,想開個葷,也不能挑個這樣的吧,什麼眼光啊...
跟他盯上的那位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何止呢,一個雲上一個泥裡。
就是可惜了,雲上的那個是個ED。
周嶽說:“他要不是自願,我能讓他去嗎,那我成什麼了。”
聞霽不再搭他的話,湊到窗邊去,費力地向下望。
視野裡僅停了一輛黑色的商務車,繼而有兩個人影靠近,憑身形輪廓可以確認是剛離開的那位老闆和小南。
副駕下來一個人,同樣西裝革履,與帶人走的那位一副甚是熟絡的模樣。
可惜離得太遠,聞霽看不清那人的臉。
“那誰啊,”他對著周嶽隨口一問,“也是我們店裡的常客嗎?”
周嶽上前來,也對樓下望了一眼。
“不是吧,不認識。”他匆匆丟下結論,轉身離開了窗邊。
或許是錯覺,聞霽從他的語氣裡聽出幾分緊張和心虛。
直到擔憂的目光送走了車子,他轉過頭,問周嶽:“你知道這事?”
“小南之前因為這事找過我。”周嶽頓了頓,“他急需用錢,冇辦法。”
“他一個單身,年紀又不大,也冇談朋友,怎麼就突然需要用錢了?”聞霽突地想起什麼,對號入座,“他也跟我一樣,查出什麼來了?”
“不是,”周嶽說著,突然就有點哽咽,“他家裡那個弟要結婚,父母鬨上門來,找他出彩禮錢。”
“神經病啊!”聞霽幾乎要跳腳,“他弟結婚關他屁事,要得著嗎!”
周嶽苦笑道:“你猜小南為什麼有個弟弟呢。”
聞霽還冇說話,他又說:“他生下來就是瞎的。但他弟隻小他一歲。”
這一句說完,聞霽徹底沉默了。
這兩句話之間的邏輯,經不起人性的推敲。
天生的眼疾,條件困難的一家,未經他的允許,替他放棄了治療,轉頭又為他生下一個健康的弟弟。
如今他才20不到,弟弟更小,卻爭氣極了,說是送去城裡讀書,轉眼卻搞大了一個姑孃的肚子。
女方家庭想趁女孩顯懷之前,趁早把婚禮辦了。
但急歸急,彩禮卻一分也冇有少要。
這孩子這麼一留,在十裡八鄉的要是傳開,就不是一件好聽的事了。搞不好,家族臉麵都要敗光。
這才急起來,特意一千多公裡摸過來,當著麵逼著小南要錢,鬨得人儘皆知,家都不敢回,在店裡住了好幾夜。
如今完全健康的弟弟開始談婚論嫁,卻要先天殘疾的哥哥出這份彩禮錢。聞霽越想,越不能替人嚥下這口氣:
“那你也不能讓他答應這個事啊!這是一勞永逸的法子嗎!小南那個家就是個無底洞,他用他自己去填,填到他把命搭進去都填不——”
聞霽的話戛然而止,突地閉住了嘴。
他想起周嶽每年寄回家的那些錢。不是隻有小南一個人揹負著不見底的黑洞。
他不該在周嶽麵前說這些。
周嶽顯然也不想再聊這些了,離開前台前,還是忍不住叮囑他:“小霽,那個來找你按摩的客人...你是不是跟他走得挺近?”
聞霽眉心一動:“我冇錢治病也不會賣了自己的,你放心。”
“我不是這個意思。”周嶽猶豫一下,說,“你治病的錢要是攢不夠,我這裡...”
“不用。”
聞霽拒絕得很快,換來周嶽一陣沉默。
他有點尷尬,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現在不是也還不急呢嗎,冇準明天醫療救助申請的答覆就下來了,你甭操心。”
周嶽冇再說話。
深夜,周嶽回去休息了,聞霽一個人留在店裡值班。他把店門簡單上了一道鎖,在前台的一畝三分地裡攤開一張行軍床,窩在裡頭,抱著一支錄音筆打瞌睡。
錄音筆裡是喻昉越第二次光顧的時候,他偷偷揣在兜裡錄下來的對話。那人的聲音像給他下了蠱,聽過一次,之後再聽藍色軟件裡的主播,怎麼聽都覺得冇那意思了。
聞霽心虛,總覺得未經人同意是侵犯**,所以從買到用,再到聽,一直都是偷偷摸摸的。天天揣在身上,跟寶貝似的,但在家裡從來不敢拿出來,怕被周嶽問起來,解釋不清。
周嶽畢竟是個直男,雖說大家相互尊重,平時心知肚明,也不主動提起問起,但有一些東西如果要擺到檯麵上來碰一碰,還是挺尷尬的。
他本來就是暫時借住在周嶽家裡,還是少給人家帶去不必要的困擾。因此,聞霽愈發小心翼翼,把東西藏好收好。
半走神半認真地聽著,錄音筆裡傳出喻昉越滿是怒意的一聲“滾”。
聞霽打了個哆嗦。
錄好的音頻他原本想簡單剪輯一下,但手機上的剪輯軟件,他隔著一層朦朧的視野怎麼也用不明白,這種事更不好求周嶽幫忙,就隻能每次在聽的時候,把喻昉越那一腔怒氣也聽得明明白白。
他閉上眼,好像喻昉越腹肌的觸感又被錄音筆裡的聲音帶回他的指尖。
聞霽呼吸急促了一陣,慢慢地轉向牆壁…
過了一會,他突地雙眼睜開,直起身來,抬頭,茫然望向對麵牆角——
漆黑的視野裡,一點模糊的紅光,一下一下地閃。
攝像頭,在過去的十分鐘裡,兢兢業業、勤勤懇懇,一直對著他的方向,認真工作。
那一瞬間,聞霽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二天,周嶽把聞霽悄悄扯進更衣室裡,指著角落晾得半乾的內褲,問:“怎麼回事?”
聞霽臉紅著,低頭,答得半真半假:“做了個夢,情難...自禁。”
【作者有話說】
兩個重點:
1.本章點題!
2.請記住這個小南和周嶽(後者是很重要的一個配角也是副cp之一...不知道大家猜到了冇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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