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金絲雀後,金主他悔瘋了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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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成為段硯深金絲雀的第十年,我死了。
那輛重卡碾碎我下半身的時候,我給段硯深打去了電話。
“硯深,我快死了……你可不可以救救我……”
那頭傳來一聲不耐煩的嗤笑:
“蘇汀蘭,你又在玩哪出?要死要活的事彆找我!”
“你那些苦情戲,我早就看膩了!等你死了再告訴我吧!”
話音落下,他直接掛斷。
我在劇痛與絕望中,閉上了雙眼。
再睜眼時,我竟然重生在了發生車禍的前七天。
這一次我用顫抖的雙手,撥通了一個塵封已久的電話:
“三年前你說娶我,作數麼?”
那邊傳來一個痞裡痞氣又激動到發瘋的聲音:
“蘭蘭!你終於肯答應嫁給老子了!老子現在在南極執行任務,回不去。”
“等老子七天,老子肯定風風光光地去接你!”
——————
我醒來的時候,段硯深正在我的身上,死死地吻住我。
鮮血在唇間爆開,他像是一頭被鮮血激怒的野獸,衝撞愈發瘋狂。
記得上一世的這個時候,隻因我玩笑般問了段硯深一句,什麼時候可以娶我。
他便發了狠一般,將我扔到床上,丟下一句“蘇汀蘭,擺正你的位置,你不過是我養的一隻雀兒”後,便在我身上粗暴地宣泄懲罰。
他在這種事情上麵,本就花樣繁多,暴虐凶狠。
如今更是像對待一件冇有生命的物品一般,任憑我哭喊掙紮,他仍舊強硬不已地瘋狂占有。
上一世,隻因他在一夥匪徒的襲擊下救了我,自那天之後,我就徹底愛上了他。
所以我對他從來不會拒絕,隻會隱忍。
甚至在他發泄完後,還像一個破碎的人偶,蜷縮在他的懷裡,癡癡地看著他的側臉,幻想他或許還有一點點愛我。
如今,熟悉的疼痛傳來,唇齒間瀰漫的血腥味,讓我瞬間清醒。
我翻身猛地將他推了下去。
段硯深頓時皺眉:
“蘇汀蘭,你又在鬨什麼?”
我閉上眼,指尖輕輕抖了一下——
重卡碾過的疼痛還那麼清晰,以至於我冇有力氣回答他。
正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是謝依依。
她就是那個能讓段硯深苦等十年的白月光。
甜膩的聲音傳來,令人頭皮發麻:
“硯深,我又夢見那次襲擊了,我好害怕,你能來陪陪我嗎?”
段硯深二話不說,直接穿衣起身,聲音輕柔地哄著:
“不要害怕,依依,我馬上就來。”
那種憐惜與緊張,是我十年來從未得到的。
見他就要離開,我迅速回過神來,對他說道:
“等等!段硯深!我有件事要你答應。”
他皺起眉頭,眼底清晰可見的不耐煩起來:
“你還冇死心想要嫁給我嗎?”
“不。”
我深吸一口氣,認真地說道:
“我想要離開段家,和你解除當時的協議。”
段硯深先是一愣,隨後輕蔑地笑出聲:
“哦?有意思。蘇汀蘭,你是在玩欲擒故縱嗎?”
“你明知道我為了等依依從植物人的狀態醒過來,等了整整十年,竟然還想用這樣的方式來吸引我的注意力。”
我的心疼了一瞬。
他說他等了謝依依十年,可我又何嘗不是愛了他十年呢?
他走上前來,一把掐住我纖細的脖頸,狠戾地說道:
“蘇汀蘭,彆忘了,當初要不是你,依依怎麼會昏睡十年?”
“這是你欠依依的!現在該到你償還的時候了!”
2
我對段硯深解釋過很多次。
當年謝依依究竟為什麼會出現在襲擊現場,我並不知情,根本不可能是害她昏迷十年的元凶首惡。
可惜段硯深根本不信,他隻相信半年前謝依依醒來後對我的指證。
那天他暴怒非常,將我連拖帶拽地帶到謝依依的身邊,冷聲喝道:
“跪下!”
我倔強仰頭,不肯跪下。
可下一秒,段硯深就狠狠一腳踢在我的膝窩上。
一聲脆響,伴隨著我的一聲慘叫。
我的膝蓋重重撞在地上,碎骨從薄薄的皮膚裡穿刺出來,十分可怖。
段硯深瞳孔驟然一縮,濃重的心疼瞬間瀰漫在他的目光裡。
他甚至想要上前來攙扶我。
但就在這時,一旁的謝依依故作虛弱地驚叫起來:
“血!硯深!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段硯深眼底的心疼瞬間消失,他扭頭去到謝依依的旁邊,滿眼歉疚地將她摟在懷裡:
“彆害怕,我在、我在。”
那樣的溫柔,我從未見過。
我的心疼得發麻。
謝依依卻在他的懷裡哭得梨花帶雨:
“硯深,這個世上怎麼有這麼壞的人……她明知道我遇襲後,就害怕見到這些,她竟然還在我麵前流血……”
“她當初害得我昏睡了十年,現在又害得我發病,她是不是非要我死了才甘心啊!”
她的話當時就讓段硯深怒了。
他猛地轉頭看向我,眼裡的寒意幾乎能將我凍結。
“蘇汀蘭!”
他厲聲喝道。
“給依依道歉!立刻!馬上!”
膝蓋處傳來鑽心的疼痛,鮮血浸濕了褲腿,在地板上洇開一小片暗紅。
冷汗順著我的額角滑落,但我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痛撥出聲。
我看著段硯深的滿麵怒容,還有在他背後,謝依依投來的得意而又惡毒的視線,心像被揪住了一樣,幾乎窒息。
這就是曾經為了我可以連命都不要的男人。
這就是我愛了十年的男人……
我執拗地仰起頭,臉色蒼白,但聲音卻清晰堅定:
“我冇有害她,憑什麼道歉?”
段硯深似乎冇料到我會如此強硬,愣了一下,隨後氣笑了:
“好,很好。”
“蘇汀蘭,我會讓你為你的堅持,付出代價。”
隨後他就將這一切,告訴給了狗仔。
謝依依昏迷之前,是頂流明星,有非常龐大的粉絲團體。
這訊息一經爆料,頓時在熱搜榜炸開了鍋。
謝依依的鐵粉們徹底怒了,他們衝進我的病房,對我大打出手。
不僅扇耳光、扯頭髮,甚至還對著我受傷的膝蓋,狠狠砸下。
在我無法反抗的時候,還有人提出,要將我扒光,直播給所有人看看,我是個怎樣的賤人。
我拚命扯著身上殘存的布料,絕望地哀求。
直到段硯深姍姍來遲的保鏢,漫不經心地將人群驅趕後,我才終於得救了。
那時的段硯深,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捏住我的下巴,輕佻地對我說道:
“蘇汀蘭,這隻是對你不聽話的警告。”
他指尖力道不輕,迫使我抬起狼狽不堪的臉。
臉上是火辣辣的巴掌印,頭髮被扯得淩亂。
膝蓋的劇痛讓我意識到,剛剛那些瘋狂的粉絲將我的骨頭再次碾碎了。
殘破的病號服幾乎遮不住身體,充滿惡意的叫囂和幾乎被扒光的恐懼,讓我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可段硯深的眼裡,冇有半分憐惜,隻有一種近乎殘忍的滿意。
“如果你乖乖道歉,那麼你還是我最疼愛的金絲雀。”
我看著那張讓我愛了十年的俊臉,忽然笑了起來,帶著絕望後的釋然。
段硯深眸色驟然深沉:
“你笑什麼?”
我抬起破碎的臉龐,認真地看著他,一字一頓地重複道:
“我笑自己過去十年,都愛錯了人。”
那一瞬間,他臉色難看至極。
隨後,他就像是報複一般,捏著我的下巴,狠狠吻了下來。
他的力道很大,把我的唇都咬出了血。
3
我是被段硯深的保鏢扔到謝依依的臨湖彆墅的。
時隔半年,再度被段硯深帶到謝依依麵前的時候,我彷彿還能感受到那種徹骨的羞辱與恐懼。
原本坐在輪椅上,歡喜出來迎接段硯深的謝依依,在看見我和他一起出現的時候,洋溢著得意的臉上,閃現過了一抹毫不掩飾的怨毒嫉恨。
段硯深走到謝依依的身邊,動作自然地吻了吻她的額頭,語氣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
“依依,既然是她害得你受了這麼多年的罪,那往後就讓她伺候你,好好贖罪。”
誰知謝依依卻大度地搖搖頭:
“硯深,我已經不怪她了,這些都隻能怪我的命不好。”
“如果可以,我倒真的很想和蘇小姐成為朋友呢!”
說著,她又歪頭向段硯深笑了起來:
“硯深,可不可以給我們一點時間,說說女孩子之間的體己話?”
段硯深怔了一瞬,顯然也被謝依依的這個轉變驚呆了。
他猶豫地看了我一眼,眉目裡藏著不放心。
但對上謝依依那副撒嬌的表情時,他還是選擇了鬆口。
他輕輕拍了拍謝依依的手臂,柔聲說道:
“好,都依你。我就在外麵,有事立刻叫我。”
可直覺告訴我,謝依依絕對不可能真的如此善良大度。
果不其然,在段硯深和保鏢們一起退到門外的時候,剛纔還洋溢著溫柔笑意的謝依依,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她操控著輪椅,來到我的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癱坐在地上的我。
“蘇汀蘭,真想不到,十年了,你還是這麼不要臉,你居然還不肯離開硯深的身邊。”
“怎麼,你搶彆人的男人搶上癮了?還是你本來就是個天生的賤人胚子,不愛當人,就愛做小三?”
我強撐著身體,從地上爬起來,淡漠地看向謝依依:
“你不用對我有這樣的敵意,如果不是段硯深把我鎖在他的身邊,我早就離開了。”
“你現在也不用擔心,我很快就會離開,從此再也不會出現在你們的麵前。”
謝依依冷笑了一聲,挑挑眉:
“蘇汀蘭,你真以為我會相信你這種鬼話?”
她看向我的眼神,如同淬了毒一般:
“不把你徹底毀掉,你那張可能隨時泄露秘密的嘴,永遠也不會閉上!”
她冷笑地看著我,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要麼不做,要麼做絕,這可是我京市謝家的家訓。”
“京市謝家”四個字一出來,我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是你!”
就在我要說出真相的時候,隻見謝依依突然抬手,將自己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弄亂。
然後猛地抓住輪椅的扶手,用儘全力,連同輪椅,向旁邊的牆角狠狠撞去!
“砰”的一聲悶響。
謝依依發出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額角瞬間湧出鮮血。
一直在外守著的段硯深,在聽到動靜的第一瞬間,迅速帶著人衝了進來。
他看都冇有看我一眼,直奔癱倒在地上的謝依依奔去,將她如同珍寶般抱在懷中。
“依依、依依!怎麼回事?”
謝依依縮在他的懷裡,帶著哭腔和無限恐懼的聲音,朝著我尖叫:
“硯深!救命!”
“我是好心想要和她和解,可是她卻怨恨我搶走了你,想要殺死我!硯深,你一定要救救我……”
“不是的!是我發現了她的秘密,她想要陷害我。”
“段硯深,你可以不愛我,但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話,她其實根本就不是京市……”
“啪”!
不等我的話說完,段硯深已經起身,狠狠給了我一巴掌。
血腥味瞬間在口中蔓延。
他冷冷地看著我:
“蘇汀蘭,你真是太惡毒了。”
“我本來還想給你條活路,現在看來,你根本不配!”
說完他一揮手,身邊的保鏢迅速遞上來一條沾滿辣椒水的鞭子。
我怒了,猛地喊道:
“段硯深!你怎麼能……”
話音未落,第一鞭就狠狠地打在了我的身上。
力道之大,直接讓我吐出了一口鮮血。
“這一鞭是懲罰你死不悔改,居然還敢傷害依依!”
我慘叫著,卻還是嘶吼:
“段硯深!你忘了嗎?成為你金絲雀之前,我可是律師!辦的最後一個案子,就是京市謝家……”
“啪”!
第二鞭毫無預兆地落下。
段硯深聲音愈發狠厲:
“這一鞭,是懲罰你還敢狡辯!”
巨大的痛楚讓我眼前陣陣發黑,胸口窒息,連話都說不出來。
可段硯深冇有絲毫留情,緊隨其後的,就是第三鞭、第四鞭……
當第一百鞭落下的時候,我終於支撐不住,重重栽倒在了地上。
昏迷之前,我看見段硯深正溫柔地撫著謝依依的發,像是在守護一件稀世珍寶。
4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躺在醫院裡。
渾身插滿管子,隻要微微一動,就頭暈目眩。
見我掙紮著起身,長腿交疊,悠然坐在一旁的段硯深起了身。
眼底的緊張一閃而過,他將我按回了床上。
“彆動。”
或許是我的錯覺,這句話裡竟藏著濃濃的關切。
他擔憂地看著我,見我平安無事之後,才柔聲地對我說道:
“你剛給依依輸了2000的血,需要好好靜養。”
我怔了好一會,才從他那輕描淡寫的話裡反應過來。
我氣得渾身發抖,聲音嘶啞破碎,幾乎說不出完整句子,隻能用充滿恨意的眼神死死瞪著段硯深:
“你、你們……”
段硯深鎖眉,不滿地看著我,語氣裡帶著施捨般的理所當然:
“依依失血過多,情況危急,隻有你的血型和她吻合。”
“況且,這是你欠她的,現在隻是還給她而已。”
巨大的憤怒和羞辱讓我眼前一陣陣發黑。
我猛地揮動手臂,試圖扯掉身上的管子。
但段硯深眸色一沉,用力按住我,力道之大,讓我無法動彈。
“蘇汀蘭,你最好安分點。”
“依依好不容易拖離危險,你要是敢再鬨,我不介意讓你把剩下的血也給她!”
他的話像一把刀子,狠狠紮進我的心口。
我看著這個曾經愛過了十年的男人,眼底隻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和絕望。
我忽然不再掙紮了。
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眼神空洞,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
段硯深被我這突如其來的平靜弄得有些莫名心慌。
他蹙眉:
“蘇汀蘭,你又想玩什麼花樣?”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極其虛弱,帶著無儘嘲諷和悲涼的弧度,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段硯深,如果有一天知道真相,你會不會後悔?”
他眼底慌亂了一瞬間,隨後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了一聲,鬆開了鉗製我的手,重新恢複了高高在上的樣子。
“夠了,我看你現在是失血過多,腦子都不清楚了。”
“聽著,隻要你乖乖聽話,好好給依依贖罪,我還能把你捧在手心裡疼寵。”
“並且等我和依依結婚後,你的待遇和之前,不會有任何差彆。”
“一個星期裡,我可以有三天的時間去看你,如果你不聽話——”
“後果你清楚的。”
我看著他,餘光掃到了旁邊的日曆——
今天是最後一天。
我心中忽然泛起瞭解脫般的輕鬆,於是冷笑一聲。
隨後倒在了床上。
“隨便你吧,我累了。”
“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但我不想在醫院住了,我想回家。”
段硯深將我敷衍的話當作了妥協。
當天下午,他就將我帶回了彆墅。
緊接著,就頭也不回地去了謝依依那照顧她。
段硯深離開後,偌大的彆墅隻剩下我一個人。
我走進那間和他歡愛過無數次的臥室,開始收拾東西。
找出了曾經屬於我們的所有合照、他生日時送我的音樂盒、我們一起執手相握做的石膏像……
然後全部投入火中,付之一炬。
緊接著,我在房間最角落的地方,找出了一個不起眼的木箱。
打開。
裡麵是十年前,我受京市謝家委托調查的真假千金案。
雖然他們十年前選擇讓我終止了調查,但是現在,所有的真相,我也已經全部瞭解清楚了。
我冷笑地看著手中的卷宗——
我真的很期待,當段硯深知道所有真相、知道謝依依的真麵目時,他的臉上究竟會是怎樣精彩的表情。
不過那已經不重要了。
我將剩餘的東西全部放進了箱子裡。
隻有那麼可憐的、小小的一堆。
隨後我將當初和段硯深簽訂的協議找了出來,簽上自己的名字,將他曾經贈予我的黑卡,一併放進了信封裡,寄了出去。
那裡麵的錢足夠我償還協議中的違約金。
當信封送出、最後一片紙灰隨風消散的時候,我決然地轉身,毫不留戀地離開了彆墅。
然而。
就在我剛剛離開彆墅,走上馬路時。
一輛重卡卻向我筆直地衝了過來……
5
此時的病房裡,謝依依正柔弱地靠在床頭,小口吃著段硯深親手餵給她的蘋果。
眼角眉梢,都是勝利者的得意。
段硯深坐在床邊,看著她,眼神溫柔,一切都顯得那麼和諧、溫馨。
這分明是他期盼了十年的畫麵。
可是不知為何,他的心底卻莫名泛起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焦躁。
像是有什麼東西悄然流失,心底一陣陣的抽痛。
他下意識抬手,按了按胸口。
“硯深,你怎麼了?怎麼臉色好像不太好?”
謝依依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異樣,立刻關切地詢問。
語氣裡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
段硯深搖了搖頭,試圖驅散莫名的不適感:
“冇什麼,可能有點累。”
他如此說著。
可是那種空落落的感覺卻揮之不去,彷彿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正從他的生命裡剝離。
腦海裡更是不受控製地閃過蘇汀蘭那張蒼白卻異常平靜的臉。
那決絕冰冷的眼神,還有那句輕飄飄卻如同詛咒的話:
“段硯深,如果有一天你知道真相,會不會後悔?”
後悔?
他怎麼會後悔呢?
他等了眼前這個女人十年,如今終於得償所願,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後悔呢?
可是……
此時此刻的他,卻又為什麼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呢?
終於。
段硯深坐不住了。
他煩躁地站起身,走到窗邊,想要透透氣。
“硯深,你要是身體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我這裡還有護士。”
謝依依體貼地說道。
伸手想要拉住他的時候,卻被他不著痕跡地避了開來。
謝依依愣了一秒。
段硯深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他正想解釋,忽然一個護士走了進來。
“段先生,這裡有封你的信。”
段硯深怔了怔。
這個年代誰還會寫信?
但鬼使神差的,他還是接了過來。
就在他指尖觸碰到信封的時候,心臟猛地劇烈收縮,一陣尖銳的、幾乎讓他窒息的絞痛驟然襲來。
他下意識捂住胸口,臉色瞬間煞白,額角也滲出細密的冷汗。
胸口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那一瞬間碎了。
他愈發不安,猛地扯開信封。
一封終止合同的協議露了出來。
緊隨其後掉落的,是一張黑卡。
在見到這兩樣東西的時候,段硯深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幾乎冇有遲疑,直接丟下謝依依往外衝去。
謝依依的呼喚被拋在了腦後,而段硯深則瘋了一樣地上了車,將油門踩到了底。
一連闖了十幾個紅燈,他終於趕回了彆墅。
他三兩步衝上了樓,一腳踹開了蘇汀蘭房間的門——
空空如也。
衣櫃裡、梳妝檯上,甚至窗台邊上。
所有的地方空空如也,隻有
一個火盆裡還有未熄的餘燼。
“來人!”
他暴怒著叫來彆墅裡的傭人,揪住衣領,怒聲問道:
“汀蘭人呢?!”
傭人慌了神,結結巴巴地說道:
“幾個小時前,蘇小姐拎著箱子出了門,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那一瞬間,段硯深徹底瘋了。
他撥通助理的電話,聲嘶力竭地下達著命令:
“查!給我查蘇汀蘭的行蹤!無論她在什麼地方,都要給我找到!”
那頭忙不迭地答應著,十分惶恐。
畢竟,他身邊的人從來冇有見過他如此失態的時候。
可等到掛斷電話,他忽然感覺前所未有的無力正深深地將他席捲。
他頹唐地跌坐在了地上,無儘的恐慌將他徹底吞噬。
他忽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一件事。
蘇汀蘭,不要他了。
6
回憶像一把淩遲的刀,在此刻一點點剜著他的血肉。
他抬眼看著空空如也的屋子,卻好像處處能夠看見蘇汀蘭的身影。
看見她站在島台前,為他學做他喜歡的菜;在他熬夜工作時,默默陪在一旁;在他生病時,徹夜不眠地照顧……
他很清楚地看著眼前的這些人影,在看向他的時候,眼裡都閃爍著純粹而熾熱的光。
他伸手去抓。
卻抓了個空。
他再度跌坐了在冰冷的地板上,手裡緊緊攥著那封終止協議和冰冷的黑卡。
房間裡似乎還殘留著一絲她身上淡淡的香氣,混合著灰燼的味道。
一切都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那個人走了,走得乾乾淨淨徹徹底底。
這時,助理的電話來了,很慌張:
“段總,我們能夠查到蘇小姐最後的影像,是在彆墅門口,一輛重卡向她衝了過去……”
“蘇小姐所有的身份資訊已經登出,可能已經……”
“夠了!”
段硯深怒吼著打斷助理的話。
他跳起來,往外衝去:
“我不信!給我查本市所有的醫院!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衝了出去。
出門的時候,一頭撞上了來找他的謝依依。
“硯深,我想來給你個驚喜……”
“我不想聽。”
段硯深斷然打斷她的話,絲毫冇有注意到,今天的謝依依是站著出現在他麵前的。
他粗暴地推開她,直奔醫院。
謝依依被他推得踉蹌,差點摔倒。
臉上溫柔的笑容瞬間僵住,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和扭曲的嫉恨。
他不是最在意她嗎?竟然連她站起來了都冇發現!
而此時的段硯深,則瘋了一樣甚至親自穿梭在城市的大小醫院和交通部門之間。
他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力量和關係,任何接受傷者的醫療機構、甚至連黑診所,他都冇有放過。
可是無論怎樣調查,都冇有任何的訊息。
希望一點點熄滅,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徹底淹冇。
“不、不會的……她不會死的……”
段硯深癱坐在車裡,雙手死死抓著方向盤,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死亡”。
這個最恐怖的念頭,如同惡毒的詛咒,擊垮了他最後的心理防線。
“啊——!!!”
他發出一聲痛苦至極的嘶吼,額頭重重撞在方向盤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汽車喇叭出刺耳的長鳴,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淒厲。
就在這時,管家的電話來了。
段硯深興奮地接起:
“是汀蘭回去了嗎?”
“不是。”
“但確實和蘇小姐有關。”
一聽和蘇汀蘭有關,段硯深直接油門踩到底,一路飛馳回到了彆墅。
段硯深幾乎是撞開門衝進彆墅的。
他一進門就聲音嘶啞地吼著:
“她在哪兒?!”
目光急切地掃視客廳,心臟因為期待和恐懼而隱隱發疼。
然而,映入眼簾的景象卻讓他瞬間僵住。
客廳裡,除了麵色惶恐的管家,還有兩個穿著黑色作戰服、氣息冷峻的男人。
他們像兩座鐵塔,立在中央。
而謝依依,正被其中一個男人反剪雙手按在沙發上。
她臉色慘敗,掙紮著,嘴裡還在尖聲叫罵:
“放開我!你們是什麼人?敢動我?!我可是謝家大小姐!”
而另一個黑衣男人手中,則拿著一個厚厚的檔案袋。
謝依依剛纔正似乎試圖從他手裡搶奪。
段硯深瞳孔驟縮,剛要發作。
就見拿著檔案袋的男人看了過來,聲音冰冷:
“段先生,我們受顧野先生所托,特地將這份關於‘京市謝家真假千金案’的完整調查證據,送達給您。”
“對了,忘了告訴您,我們來的時候,正好撞見這位小姐試圖銷燬這些證據。”
這些話讓段硯深像被雷劈過一般,愣在了那裡。
而謝依依臉上血色儘失,眼神裡充滿了巨大的驚恐。
“不、不是的!硯深,他們是蘇汀蘭找來陷害我的!你彆聽他們胡說。”
謝依依瘋狂尖叫。
但段硯深並冇有理會,他的注意力全在那個檔案袋上。
他好像見過,剛剛就擺在蘇汀蘭房間的桌上。
但他就像無數次無視蘇汀蘭一樣,無視了它。
他用顫抖的手將檔案袋拆開,於是,他看到了真相——
從第一次與蘇汀蘭遇襲的劫匪開始,到彆墅門前的那輛失控的重卡,都是謝依依為了滅口的傑作。
她根本就不是什麼謝家千金,她隻是謝家司機和保姆的女兒!
而真正的千金則早已下落不明!
段硯深的臉色從最初的震驚,到一片死灰般的慘白。
他從來冇想到,他一直視為白月光的女人,竟是傷害蘇汀蘭的元凶首惡!
而他還為了這個假貨,一次次將真正愛著他的女人,推向深淵!
那一刻,段硯深發出一聲絕望的哀嚎。
他猛地抬起頭,猩紅的眼睛死死盯住眼前的謝依依,眼神裡充滿了毀天滅地的恨意和殺意。
“謝依依!你騙得我好苦!”
他衝過去,猛地掐住謝依依的脖子,力道之大,幾乎讓她窒息。
“不是的,硯深你聽我解釋……”
謝依依嚇得魂飛魄散,涕淚橫流。
“我是愛你的啊!我所作的一切都是因為太愛你了!蘇汀蘭她配不上你……”
“夠了!”
段硯深厲聲打斷她,他一巴掌掄到她的臉上,直接將她打得摔倒在地,嘴角破裂,鮮血直流。
“愛?你所謂的愛,就是欺騙、陷害殺人未遂?”
“為了你這個假貨,我親手逼走了我最愛的人!甚至……甚至還可能已經害死了她……”
段硯深的臉上,憤怒與悔恨交織在一起。
他猛地拎起了她的頭髮:
“來人!把這個該死的賤女人帶到地下室去!”
“我要讓她體驗什麼叫做生不如死的滋味!”
謝依依聽到“地下室”三個字的時候,臉色變得異常慘白。
她知道那裡意味著什麼,剝皮、拆骨……或許還有更恐怖的滋味。
生不如死四個字,毫無差錯。
她驚恐地尖叫,可惜卻再也挽不回段硯深的一絲憐憫。
7
當那輛重型卡車衝過來的時候,我幾乎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
但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一輛黑色的越野車以近乎自殺般的角度和速度,悍然插入了我和那輛死亡重卡之間。
巨大的撞擊聲震耳欲聾。
越野車的車頭更是在重卡的衝擊下瞬間變形。
但它的車身卻如同最堅固的盾牌,死死擋在了我的前方,承受了絕大部分的衝擊力。
我被巨大的氣浪波及,身體重重摔倒在地,劇痛瞬間襲滿全身。
意識模糊中,我看見那輛扭曲的越野車車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內部踹開。
一個高大熟悉的身影踉蹌著衝了過來。
他額角淌血,眼神裡卻好像有一團烈焰,混雜著恐慌與決絕,嘶吼著朝我奔來:
“蘭蘭!”
他撲到我的身邊,那雙總是帶著痞氣笑意的眼睛裡,隻剩下無限恐懼與心疼。
“蘭蘭,撐住!不許睡!”
他聲音嘶啞破碎,一遍遍喊著我的名字。
我努力向他扯出一個安撫的笑容,但巨大的衝擊已經讓我意識渙散。
在徹底陷入黑暗之前,我感覺到他小心翼翼又無比堅定地將我抱起,他那顫抖卻異常溫暖的懷抱,成了我最後的感知。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顧野的莊園裡。
映入眼簾的,是顧野那張滿是疲憊,卻在看見我醒來時狂喜的臉。
“醒了?!醫生!她醒了!”
他幾乎是跳起來,對著門外喊了一聲,又俯身湊近我。
想碰我又不敢,隻能緊緊攥著床單,眼眶通紅。
“媽的,嚇死老子了,你終於醒了。”
他聲音依舊沙啞。
可鼻腔裡的哽咽和他那身硬漢的打扮,完全不相符。
我擔憂地看著他,剛要開口,他就好像已經知道我要說什麼一般:
“彆擔心我,老子命硬!隻要你冇事……”
他握著我的手,力道緊得發疼。
明明自己一身傷,可他眼中卻隻有毫不掩飾、幾乎要溢位來的愛意和後怕。
“謝謝……”
我艱難地吐出兩個字,聲音乾澀至極。
“謝個屁!”
顧野眼睛一瞪,隨即又軟了下來。
粗糙的指腹極其輕柔地擦過我的臉頰。
“老子說過會來接你,就一定會來。老子給你找了全世界最好的醫療團隊,你就在這好好養病!”
“有老子在這兒,以後誰都彆想再動你一根頭髮!”
他頓了頓,眼神驟然變得冰冷狠厲:
“那些敢對你下黑手的雜碎,老子一個都不會放過!尤其是那個謝依依,還有那個瞎了眼的段硯深,老子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我看著他,心中湧出陣陣感動。
我摟住他的脖子,依戀地蹭了蹭,輕輕說道:
“好。”
他的身體頓時緊繃,隨後帶著安心的力量將我緊緊抱住。
在顧野的莊園裡,我得到了最精心的照料。
除了頂級的醫療團隊,還有顧野寸步不離的守護。
他為了讓我走出陰霾,不僅會給我講南極冰川的壯麗,還會笨手笨腳地削水果,在他的悉心照顧下,我的身體以驚人的速度恢複著。
在我康複的那天,顧野神神秘秘地將我帶到莊園裡一件佈置的格外溫馨的會客室。
他告訴我,要帶我見幾個人。
今天的他難得收起了痞氣,格外鄭重,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門開了。
走進來一對氣質卓絕,衣著華貴的中年夫婦。
男人不怒自威,眉宇間帶著久居上位的沉穩,女人溫婉美麗,卻帶著難以言喻的激動注視著我。
而他們身後,一群保鏢正垂手而立。
顧野走上前,輕輕握住我的手,給了我一個安撫的眼神,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蘭蘭,來見見你的親生父母,京市謝家的家主和夫人。”
我當即怔住。
謝依依曾經對我的莫名恨意,在那一瞬間都有了答案。
而謝夫人再也抑製不住,她快步上前,顫抖著手把我攬入她的懷裡,聲音哽咽,帶著小心翼翼的失而複得:
“顧野已經給了我們dna的鑒定報告,孩子,我就是你的媽媽啊!”
謝家家主雖然極力維持著鎮定,但那微微泛紅的眼眶和緊握的拳頭,也泄露了他激動的心情。
就連和我說話時,這個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男人,聲音都變得有些沙啞:
“冇錯,你就是我們的親生女兒,謝雲瀾。”
“如今你終於回到了這個家,謝家就是你的後盾,往後爸爸絕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對上顧野肯定的目光,我終於意識到,這一切並不是夢。
“爸,
媽。”
當我輕聲喚出這兩個字眼時,我彷彿一隻漂泊已久的孤舟,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港灣。
看見我們一家緊緊擁抱在一起,顧野嘴角勾起了一抹真心實意的笑容。
他溫柔地攬過我的肩膀,對謝家夫婦說道:
“謝伯伯,謝伯母,請你們放心,以後有我在,絕不會讓蘭蘭受半點委屈。”
他的話語裡帶著的那股痞氣與霸道,彷彿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力量和承諾。
爸爸看向顧野,目光中帶著審視,但更多的是滿意和認可。
他早就知道顧野的身份和能量,這個年輕人在國際上的勢力盤根錯節,遠比表麵上更加的深不可測。
有他護著女兒,他們的確可以放心。
見到爸爸點頭允諾,顧野興奮極了,他緊緊抱住,在我的唇上印下霸道蠻橫的一吻。
就在這時。
門外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讓我進去!我是來找我妻子的!”
8
來的人正是段硯深。
他形容枯槁,眼底佈滿血絲,卻在見到被顧野攬在懷裡的我時,眼中迸發出濃重的悔恨與狂喜。
“汀蘭!你還活著!我終於找到你了!”
他剛想上前,卻被謝家的保鏢攔住了。
謝家主很不客氣,聲音冰冷:
“段先生,請自重,這裡冇有什麼蘇汀蘭,隻有我謝家的千金,謝雲瀾。”
段硯深如遭雷擊,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那份檔案裡所說的一切,在他腦子裡閃現,他幾乎在瞬間明白了所有的真相。
他衝了過來,試圖衝破阻攔:
“蘭蘭!不,不是這樣的……我當時隻是被謝依依矇蔽!我現在才知道,我真正愛的人是你啊!”
“當知道你可能已經死去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我知道我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情,但是求你相信我一次,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發誓,這個世上不會有人再比我更愛你!”
我還冇說話,顧野先嗤笑了一聲。
他不由分說地將我護在身後:
“重新開始?不會有人比你更愛汀蘭?”
他打了個手勢,莊園四周瞬間出現數十個全副武裝的護衛,冰冷的槍口齊刷刷對準段硯深。
顧野漫不經心地轉動著手中的軍刀,眼神睥睨:
“段硯深,你怎麼配說這些話的!”
軍刀擦著段硯深的脖子,帶著顧野的怒火,筆直地射在了他身側的地麵上。
但段硯深一動未動,即便被護衛按跪在地上,他仍舊固執地抬頭看我:
“汀蘭,我知道我自己做錯了很多事情,但我也是真的愛你。”
“我這次來,隻是為了求你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曾經傷害你的那些事情,我一定會百倍地償還給你……”
他的話冇說完,我先輕笑了一聲。
按住顧野的手,我緩步走上了前。
“段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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