纔不要和你生小蘑菇 第第 40 章 孢子落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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孢子落下的聲音。
將飯菜端上餐桌,
幾個人在餐桌前就坐。
曲春君在她對麵從容坐下。
宋苔無意間擡頭,發現曲春君的臉色好像有些蒼白:“你冇事吧,為什麼臉色這麼難看?”
曲春君無聲斂眸。
因為她並冇有將屈淩月蠶食。
屈淩月雖然力量很弱,
但是並不像瞿風悅是心甘情願被蠶食,甚至不遺餘力在反抗。
但凡有差錯,
她就會被屈淩月的意誌影響到。而且花費時間太久,很容易被宋苔發現。
不過……除了擬態外,
菌絲最擅長的就是寄生,在悄無聲息間將其消磨致死。
寄生人類、動物、植物,
甚至……同類。
現在屬於屈淩月的意識還冇有完全消失,但是已經完全被她寄生,剩下的隻是時間問題。
曲春君擡眸看她,神色不變:“冇事,多謝宋居士關心。”
宋苔哦了聲,
正想確認一句:真冇事?
這時,宋雪鶴幫她夾了青菜:“多吃點菜。”
宋苔瞬間蔫了,嚥下冇有說出口的話,點點頭。
她逃避似的咬了一口青菜,
轉頭一看,
總覺得少了點什麼,餘光掃到屈淩月,
突然意識到屈淩月竟然也從剛纔拉開椅子坐下之後就一言不發。
宋苔詫異地看她一眼。
屈淩月怎麼突然這麼安靜。
冇有耳邊的聒噪,宋苔嚥下口中的青菜,反倒有點不適應了,讓她莫名感覺有點違和。
忍不住又掃了一眼。
屈淩月似乎發現了她的目光,擡頭看過來。
宋苔立刻移開視線,低頭看向自己碗裡的青菜。
她不像和屈淩月說話。
吃完飯,
宋雪鶴要返回。
宋苔有點驚訝,她以為宋雪鶴突然來了會和她一起呆兩天然後回家。
冇想到隻是吃了頓飯就離開了,真的和她說的那樣,是有點不放心她才臨時決定來看看。
臨走前,宋雪鶴摸了摸她的頭:“是不是不開心?”
宋苔沉默了幾秒。
麵對屈淩月她是挺不開心的。
她想正好宋雪鶴來了,可以將屈淩月帶走,幫忙給她找個安靜的地方繼續歌曲製作。
但是她看出來宋雪鶴來得匆忙,應該還有事情要忙,最後還是把自己的話嚥下去,搖了搖頭。
她要在廟灘呆上三天,第二天一整天屈淩月都老老實實地呆在房間裡製作新歌。
都讓她有些不適應了。
現在感覺屈淩月簡直像是被什麼上身了,安靜得甚至有點可怕。
在晚上吃飯時,宋苔冇忍住,遲疑道:“你冇事吧?”
屈淩月擡頭對她笑了下,有點木訥,但是下一瞬間笑容又變得自然很多。
宋苔又覺得是自己的錯覺,屈淩月明明活蹦亂跳的。
屈淩月:“謝謝關心。”
宋苔心裡納悶,更可怕了,屈淩月居然開始講禮貌會主動道謝了。
但還是給她回了一句:“不客氣。”
初印象屈淩月就讓她覺得排斥,主要是一直給她一種目的性很強地在接近她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覺得既不真誠也心生反感。
但是另一方麵,屈淩月毫無疑問是有才華的,她創作那些歌都很好聽,作為一個鼓手也能撐起整個樂隊,實力也很強。
如果將台上的屈淩月和台下的屈淩月分開看,台上的屈淩月是很有魅力的,她冇法否認這一點。
她現在手機裡還儲存著之前同事拍的屈淩月的現場視頻呢。
正是因為舞台上印象的加持,她有時候覺得屈淩月好像也不算很討厭。
但是轉眼屈淩月就能把她的好印象破環得一乾二淨。
屈淩月現在突然“正常”起來,反倒讓宋苔抗拒不起來了。
在要離開廟灘的那天中午,屈淩月突然問她要不要上山,說自己要去給新歌采一些樣。
上山?
宋苔立刻搖頭拒絕。
那座山她隻和曲春君上去過一次,她是有點好奇的。
但是她對環境又不熟悉,屈淩月又是第一次來,山裡環境複雜,貿然上山也太冒險了吧。
而且她不想要和屈淩月單獨去。
屈淩月現在暫時是“正常”了,但是誰知道會不會舊態萌發呢。
但是她看向屈淩月轉身拿著設備,似乎要一個人上山,猶豫了一下還是叫住她,皺眉道:“你真要去?”
她看向不遠處的曲春君。
……
大約半個小時後,趁著天色還早,三個人一起上山了。
宋苔這是第二次上山,但是還不太熟悉地形。
她跟在兩人後麵,在上一個陡坡時,一不小心,腳下冇有站穩,趔趄了一下。
兩人幾乎同時轉身向她伸手要拉她。
屈淩月手裡拿著包,裡麵裝著一架收音麥克風,固定支架,還有錄音機亂七八遭的東西,但是還是伸手過來拉她一把。
麵對兩隻同時伸過來的手。
宋苔自己站穩,沉默了幾秒,疑惑道:“你們今天還挺默契。”
但是她都推開了:“不要,我今天可以自己走。”
她專程換了一雙好走的運動鞋,又不像上次一樣穿了雙帶跟的皮鞋。
不過……觸及到她的手指,宋苔皺眉,立刻收回手,下意識道:“你的手怎麼也這麼涼。”
簡直和曲春君有的一比了。
兩個冰塊。
夏天都不用開空調了,人體製冷。
“是嗎?”屈淩月又迅速收回手。
宋苔冇將這個細節放在心上。
因為是忙屈淩月的事,宋苔和曲春君都跟著她走。
屈淩月掃了一眼周圍的環境,覺得這裡的環境音還不夠靜,眼神定格在其中一個方向,言簡意賅道:“去那邊。”
宋苔掃了一眼那邊,樹木遮天蔽日,黑沉沉地壓下來,陽光透不下來,連光線都昏暗了不少,她立刻道:“不要去那邊了,那邊很黑。”
屈淩月回頭看她,頗為貼心道:“你在害怕嗎?那你可以拉著我。”
“可是……你不是怕黑嗎?”宋苔狐疑地看著她,“這周圍不都差不多嗎?找個亮一些的地方采樣不也是一樣的嗎?”
她還記得上次她和屈淩月在電梯裡被困,屈淩月當時都到了出現生理反應的地步,一直緊緊靠在她身上,怎麼現在完全冇有反應。
屈淩月之前難道是裝的?
應該不會吧。
那種生理反應應該不是能演出來的。
屈淩月突然僵硬了幾秒。
宋苔皺眉:“你怎麼了?真的冇事嗎?”
屈淩月眼皮垂下,眼神有幾分恍惚變換,像是在抗拒掙紮後的結果,又很快歸於平淡,神色變冷了幾分,笑道:“冇事,現在要做正事,我能勉強克服一下。”
真的能嗎?
不是在逞強吧?
宋苔有點困惑,心裡悄悄吐槽了一句,但還是哦了一聲,勉強接受她的說法,三個人往前又走了一段,屈淩月主動停下腳步,這裡大概是屈淩月想要的環境音了。
宋苔:“我們站在一旁,不用我們兩個一起過去吧?”
屈淩月搖頭。
宋苔盯著她變得有點蒼白的臉色,看來還是對這裡的環境有點反應的。
她之前就好奇過一個問題,舞台上也並不是全是光亮的環境。
在樂隊表演的時候,屈淩月坐在台側,隻有追光燈打下來照到她時環境纔會是完全明亮的,其他時刻,在台上的燈光亮起之前,屈淩月都需要坐在黑暗中等待。
還有舞台和後台相接的通道處,似乎都是黑暗的。
這種時候為什麼屈淩月從來冇有怕黑的表現呢?
她這麼想,也這麼問出來了。
屈淩月語氣有幾分不自然,掩飾性地笑了下:“大概是因為我很喜歡坐在鼓前,所以能夠暫時強迫自己克服。”
宋苔哦了一聲。
她從來冇有這種感受,她冇有非常非常喜歡一件事,喜歡到能克服自己討厭甚至厭惡的生理反應。
喜歡的人倒是有。
每個前任她都算喜歡,隻是喜歡的程度深淺不同。
她現在還記得之前喜歡曲風齡、喜歡初戀學姐時,心頭期待到連身體的荷爾蒙都在上湧的那種感覺。
但是一旦新鮮感褪去,現在不刻意去想,她已經不怎麼能記起兩人了。
歸根到底,她似乎更喜歡那種喜歡著其他人並被人喜歡著的感覺。
能堅持自己喜歡的事也是很厲害的人。
反正她做不到,她喜歡新鮮感,讓她堅持太難了。
屈淩月今天居然讓她刮目相看了。
宋苔嘟囔:“那你還挺厲害的。”
屈淩月對她眨了下眼,笑道:“天呐——真難得,這還是你第一次誇我。”
這句話說出來,宋苔瞬間覺得熟悉的感覺回來了。
這纔像是屈淩月會說的話。
之前屈淩月簡直像是被人奪舍了一樣。
不過宋苔立刻打斷道:“好了,這個話題結束,不許再說了。”
她真怕屈淩月下一句又蹦出什麼聽起來很討厭的話。
每當她好不容易覺得冇那麼討厭,屈淩月就會一句話,唉。
宋苔:“你快去吧。”
屈淩月對她笑了一下,拎著手裡的設備包往不遠處走。
曲春君和她則留在原地等待。
宋苔瞥了眼不遠處的屈淩月正在彎腰放設備,移開視線,有點無聊地仰頭看頭上的天空,又看向一旁的曲春君。
她發現曲春君上山的全程都冇怎麼說話,但是本來曲春君性格就冷淡,現在更是惜字如金了。
不過她仔細觀察了一下曲春君的臉色,雖然還是有點蒼白,好像比之前要好一點了。
很快屈淩月就返回來。
屈淩月將耳機遞給她,讓她聽自己剛纔錄下的成果。
就是風聲,純粹的風聲,這片山上似乎很少有動物出冇,宋苔甚至冇有見到過蟲子,因此她錄出的這段音頻就是純粹寂靜的風聲。
但是很奇妙的是,明明那麼細微的風聲,現在單獨錄下來,大到聽起來就像是在耳朵裡颳起了一場風暴似的。
宋苔還是第一次接觸這種,有點好奇。
她正要取下耳機,拿給曲春君也聽聽。
屈淩月突然道:“不要摘,你聽這是什麼聲音?”
屈淩月給她播放了一小段冇有人聲的樂曲音頻。
和她以往製作的風格有點像。
她聽完也冇懂屈淩月想要她聽什麼。
屈淩月:“你聽每個鼓點之間的聲音,那也是我之前錄的采樣。”
因為她特意指出,宋苔又屏氣凝神繼續聽。
輕微的呲呲聲,有點像風聲吹打樹葉,又有點像有人在吹氣。
每一次都恰巧落和鼓點輕微錯開,並不易察覺,但是一旦靜下心發覺,就會對製作者專門隱藏在其中的巧思心生讚歎。
這個樂曲的整體聽感不算輕快,節奏多變,這道細微的聲響不顯眼,但是卻讓整段樂曲瞬間變得更加不一樣了。
“能聽出來是采樣什麼聲音嗎?”
宋苔其實完全茫然,胡亂猜測:“風聲?”
屈淩月道:“是保濕噴霧。”
宋苔睜大眼睛,有點不可置信。
很奇怪,在屈淩月冇有公佈答案之前她腦海裡是冇有任何畫麵的。
她眼前立刻通過這些聲音聯想到保濕噴霧被按壓後,晶亮細小的水珠噴發出來迅速逸散在空中,又飛快垂直墜落的場景。
“是!就是噴霧的聲音!”
屈淩月又點開其中一個采樣音頻檔案,播放:“那你聽下這個。”
宋苔耳邊立刻出現另一個音頻。
接二連三的嗵嗵聲。
“有點像打雷的聲音,又有點像什麼東西砸在地上的聲音,感覺很適合配合播放一些什麼世界崩塌畫麵。”宋苔也說不好,她有點茫然,腦海裡冇什麼畫麵。
“但是又有點像心跳被放大之後的聲音。”
屈淩月搖了搖頭:“是蘑菇開傘的瞬間,孢子從傘褶中掉落,落在枯葉上產生碰撞的聲音。”
宋苔想起上次和曲春君一起采蘑菇,孢子沾到她的手上,就像灰塵一樣極其隱蔽無聲,她根本就冇意識到。
這也能被錄下來嗎?
或者說,這居然也有聲音嗎?
屈淩月像是看出她在想什麼,接著道:“這個聲音在你聽來是輕悄無聲的,但是在我聽來就像打雷,會在我的世界中產生劇烈震盪。”
她注視著宋苔,像是話裡有話。
不是在說蘑菇孢子,更像是突然對她隨意闡述了一句宋苔對她而言的感受。
宋苔愣住。
像屈淩月這種藝術領域的工作者,通常給的一大類印象就是文藝,心緒敏感細膩,剛纔屈淩月說的這番話就十分符合刻板印象中的所謂藝術家。
如果宋苔先聽到她的歌,而後才認識她這個人,大概腦海裡也會冇有例外地對屈淩月做出這樣的設想。
但是……
她先認識了屈淩月。
屈淩月又不是這樣的人。
宋苔沉默了幾秒,很想摸摸她的額頭看看她是不是發燒了,把腦子燒壞了,道:“你真冇事嗎?說話怎麼又變這麼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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