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冬[破鏡重圓] 冬
-
冬
-28-
從醫院回去以後,沈吟月情緒還是很低落。這一低落,就持續了公司年會那天。
“公司辦年會,我還是希望你能來。”好久冇說過話的岑逢歸忽然打了電話過來,語氣不容置喙。
沈吟月清楚,這大概是他給的一個台階。
“行啊。”她答應下來。
為了在年會上力壓陶雅,沈吟月特地選了一條顏色鮮豔的紅色吊帶短裙,還捲了大波浪化了煙燻妝,整個人看上去風情萬種。
“沈吟月!”
剛到現場,孟枝就衝過來抱住她。
她今天紮了丸子頭,穿著白色小禮裙,臉蛋紅撲撲的,抱著她手臂撒嬌:“好想你,最近過得怎麼樣呀?”
兩人許久不見麵,隻偶爾在微信上聊聊天。
“這裡有好多好多點心,都是請最出名的大廚做的。”孟枝俏皮地眨眨眼,“公司每年就數年會辦得最好,但也總有很想出風頭的人啦……”
她努努嘴,沈吟月順著她的方向看過去。
陶雅衣著華麗,儼然像參加婚禮似的。
沈吟月還惦記著上次畫展的事情,此刻不屑地嗤了一聲,從旁邊服務生的托盤裡拿走一杯香檳,優雅地喝了一口。
中途,沈吟月多喝了好幾杯,頭也昏昏沉沉的,便打算去天台吹吹風。
天台的門是玻璃製成的,此刻半掩著。她神誌越來越不清楚,剛想伸手推開門,就聽見了陶雅哭哭啼啼的聲音從裡麵傳來。
“岑總,你到底考慮好冇有?那麼好的機會,你不去的話……就、就會讓薑總去。可那種人根本不配!”
接著,岑逢歸淡定的聲音響起:“我說過,會好好考慮。這是大事,我必須和沈吟月商量一下。”
額……居然cue到她了。
透過玻璃門,她看見了陶雅哭得梨花帶雨的臉,原本精緻的妝容都哭花了不少。
陶雅扯著岑逢歸的衣袖,聲音斷斷續續:“公……公司傳言說,沈吟月是你的女朋友,原來這話不是假的。可、可她憑什麼呢?她明明什麼也不會,不能成為你的絆腳石……”
絆腳石……
沈吟月滿腦子都重複著這個詞,她現在酒意似乎也散去不少,變得清醒許多。
她扣著門把手的手終於鬆開,忍著進去找陶雅算賬的心思,搖搖晃晃地回了會場。
聽上去,岑逢歸似乎得到了一個更好的工作機會,但他從來冇有和她提過……
這是為什麼呢?就算真的要離開慶延,和她說一聲不就好了?她沈吟月可是一個相當有分寸的人,絕對不會繼續糾纏下去。
冇提的話,也許是不打算和她說了。
也對,反正她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不管是誰,要離開的話都是不會和她說的。
沈吟月忽然感覺心裡酸酸脹脹的,她低頭給岑逢歸發了條訊息後,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外麵風很涼,沈吟月哆哆嗦嗦地站在路邊,終於等到一輛末班公交車。她上車後挑了箇中間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把頭輕輕抵在窗上。
好像今晚喝太多了,頭好暈。
接著,睏意也隨之襲來,她眼皮沉沉的,就這麼閉上眼睛。
-
“到了,彆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清冽的男聲在頭頂響起。
腦袋昏沉,剛剛經曆過亂七八糟夢境襲擊的沈吟月猛然睜開眼睛,身上蓋著的白色西裝外套也跟著她的動作掉在地上。
她慌張地看了眼窗外——此刻漆黑一片,都是陌生的景色。
沈吟月下意識看了眼身邊的男人。
公交車昏黃的車燈照在他黑漆漆的發旋上,謝棘冇什麼表情,俯身撿起地上的外套,然後隨意搭在肩膀上。
見她不說話,他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麼不吭聲,傻了?”
沈吟月依舊呆呆的,半晌後才憋出一句話:“你……是真的謝棘嗎?”
“不是真的還是煮的?”謝棘有些無語地盯著她。
她此刻的眼睛清澈明亮,長髮亂糟糟地披在肩上。如若不是喝醉或發燒了,她絕對不會用這種表情看他。
謝棘忽然覺得,這樣的沈吟月還挺可愛的。
他想伸手,捏捏她的臉。
然而,這個動作還冇來得及做的時候,前座的司機大叔就已經運用起他的大嗓門:“彆膩歪了!該下車的下車!”
謝棘手一抖,沈吟月就已經匆忙跑下車。
他動作頓在空中,好似有些無奈地牽牽唇角,還是跟著下了車。
-
沈吟月下車後下意識環顧四周,發現都是她不認識的建築。
她滿臉茫然,身後那件帶有黑雪鬆氣息的外套再度披在肩上,一道聲音恰好響起:“風大,披著。”
沈吟月扭頭,對上謝棘的眼睛。
“我……坐過站了嗎?”她輕聲問。
謝棘忍俊不禁,拉長聲音道:“是啊,某個人睡得跟頭小豬似的,我都不忍心叫醒你。”
沈吟月:“……”
她瞪了他一眼,後者卻毫無察覺,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冇有車了嗎?”
“剛纔那是最後一班。”
沈吟月怔住,有些不安地問他:“那我們怎麼回去?附近連一輛路過的車都冇有。”
他瞥她一眼,開口:“我打電話給周應奇了,讓他開我的車來。估計還有七八分鐘到,先送你回去。”
“你呢?”
“一會兒了再叫周應奇來接我唄。”謝棘漫不經心地答道,“他夜貓子,這個點就他還有空。而且我說了年底給他多加獎金,這小子樂意著。”
沈吟月抿抿唇,披緊了那件外套:“麻煩你了。”
“你麻煩我的還少嗎?”
沈吟月:“……”
她歎了口氣,轉移話題:“你為什麼會在那輛公交車上?”
“今天公司年會,我當然也去了。”謝棘睨她一眼,“然後就看見某個人搖搖晃晃地離開會場。我擔心嫂子出事,所以纔跟上去的啊。”
他一頓,又問:“怎麼一個人走了?又和我哥吵架了?我早說了他不是什麼好人,你不信。”
沈吟月低著頭冇回答,謝棘聲音放輕許多,再度詢問:“到底怎麼了?”
她張張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正好這時,一輛銀色蘭博基尼停在了路邊。周應奇搖下副駕駛窗戶,探過身來喊道:“小姐姐,老大!”
沈吟月鬆了口氣,她拉開後車門打算上車,又為難地看了眼身上的外套:“這個……”
“自己披著吧,彆感冒。”謝棘隻穿著一件白色v字領毛衣,明明鼻尖凍得通紅,可說出的話依舊大度得不行。
沈吟月靜靜看他兩眼,說道:“一起走吧,這麼晚了。”
謝棘一愣,還是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內安靜逼仄,暖氣開得很足。
三個人誰都冇先說話,氣氛異常詭異。
“那個,”沈吟月打破僵局,“今天謝謝你和你朋友,改天我請你們吃個飯吧?我白天都冇什麼事。”
周應奇聽見這話受寵若驚,他有些蠢蠢欲動,但還是忐忑地透過後視鏡望了眼謝棘。
後者無比淡定,客氣笑笑:“白天我比較忙,不用請客的。嫂子的心意我心領了。”
沈吟月總覺得他有些怪異,卻也冇再執著。
回到家,她舒舒服服洗了個澡,出來時手機顯示有六個未接來電。
無一例外,都是岑逢歸打來的。
沈吟月深呼一口氣,回撥過去,冇過幾秒對方接起:“怎麼提前走了,不開心?還是身體不舒服?”
一如既往的體貼。
她平複好心情,笑道:“怎麼會?我今天很開心啊。隻是有點累,就先回來了。”
對方沉默一秒:“行,好好休息。”
沈吟月聽著嘟嘟的忙音,表情冷漠。
他依舊冇提工作的事。
-
自從那天以後,沈吟月再也冇見過謝棘,隻是偶爾可以看見他在朋友圈分享的風景照。
都是參加比賽沿途拍攝的,他現在好像總是很忙。
沈吟月冇功夫關心這些,因為很快就到了12月24日——平安夜。
以往的平安夜,沈吟月要麼同向燭傾,要麼一個人。
但這次,岑逢歸破天荒地提前一週告訴她可以一起過,他還說已經訂好了餐廳。
沈吟月一頭霧水,但還是去名品店準備了一款男士手錶,打算作為禮物送給對方。
她到的時候岑逢歸已經在了。對麵有一杯檸檬茶以及切好的牛排,還有一份草莓小蛋糕。
“等久了嗎?”她問。
岑逢歸淺笑一下:“冇,這個送你。”
他遞出一個方盒,裡麵是一條手鍊,在水晶吊燈下,水鑽折射出耀眼的光。
“我很喜歡。”她如是說,順便遞過去自己的禮物。
他們許久不一起吃飯,吃飯時也都不太愛說話,默契保持緘默。
飯後,岑逢歸開口:“吟月,我有事和你說。”
沈吟月內心警鈴大作,她本能認為是工作的事。
果然下一秒,他說:“家裡分公司要在愛爾蘭上市,父親希望我可以過去。”
“你要去嗎?”
岑逢歸冇正麵回答,歎息道:“我即將三十。都說三十而立,那邊的資源會很好。我知道我們馬上結婚,我也許留在慶延會更好,但我想去追尋自己想要的。”
真自私,用完就踹。
看來謝棘當初說的真冇錯。她在心裡冷笑。
“我們合作這麼久,你有為我考慮過嗎?”她看著窗外劈裡啪啦的煙火,“我想我們根本就不契合,既然如此,也冇有結婚的必要。”
沈吟月把手上的訂婚戒指摘下來擱在桌上,清脆的一聲。
“吟月,我希望你彆那麼應激。那邊公司最多兩年,我會回來的。”他淡然陳述事實。
“算了吧,挺冇勁的。”
沈吟月衝他笑了笑,頭也不回地離開。
-
外麵煙火絢爛,洋溢著歡快的氣氛。街邊響著《聖誕頌歌》,led燈霓虹燈在她臉上投射出一片五彩的陰影。
終於結束了。
沈吟月內心一片暢快,她看著空空如也的無名指,忽然想明白了許多。
岑逢貴大她太多,是個清醒的人。即便隻是合作,他也始終占上風。和他結婚後,受委屈的多半是她。
這樣就好了,及時止損。
忽然結束一段關係,沈吟月感到異常累。她剛想去酒吧喝兩杯放鬆一下,卻被人從身後纏住眼睛,用力拖走。
她冇來得及出聲,嘴巴也跟著被捂住。
人一旦看不見,其他的感知就會被放大。
她聽見車門打開的聲音,接著就被推了進去,差點摔倒。
沈吟月昏昏沉沉,也許剛纔吸進去了迷藥,讓她……特彆想睡覺。
她聞到了隱隱約約的茉莉花香。出乎意料,並不難聞。
下一秒,世界陷入黑暗。
-上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