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冬[破鏡重圓] 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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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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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謝棘越來越忙,忙到腳不沾地。
這天,他剛參加完一場酒席,一臉倦容地坐上車,手指輕抵在太陽xue上,淡聲吩咐道:“走吧,開快點。”
“是,謝總。”司機點了頭。
一回到家,謝棘就匆匆洗澡上床,用被子矇住了頭,睡意頓時席來。他連醒酒茶也來不及沖泡一杯。
“鈴鈴鈴——”
倏然,擱在一旁床頭櫃上的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打斷了深夜的安寧。
謝棘頭疼得厲害,他抓起手機,閉著眼凶道:“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快十一點了,我——”
“謝總,沈小姐出事了。”對麵,閆特助平靜地打斷他。
謝棘愣了一下,睡意和宿醉的昏沉頓時消散。他坐起來拎起掛在旁邊的西裝外套就衝出門,去了停車場。
剛坐上車,他方向盤轉的飛快,顧不得頭疼,連忙問道:“怎麼回事?我不是讓你看好她嗎?”
電話那頭,閆特助解釋:“按你所說,我幾天前就派了保鏢過去,一直在不遠處監視保護她,幾乎寸步不離。”
“那怎麼還會出事?”
閆特助頓了頓,接著道:“沈小姐前天參加了一場拉力賽,賽時較長,為期三天。參賽期間不允許無關人員進入,而且也不安全。”
“說重點。”他皺了皺眉。
“拉力賽預計在今晚十點半抵達,我也調查過地點,安排了人手在終點等候。但他們說一直不見沈小姐,所以……”閆特助的聲音低下去,帶著些許懊悔。
“我聯絡過組委會,他們說正在調查沿路,但畢竟路途太長,又太陡峭,也不確定能不能找到人。”
轟的一聲,謝棘感覺腦子炸開了,一陣耳鳴,嗡嗡的。
“派私人飛機,我要立馬到倫敦。”他咬牙切齒地命令著,一字一句,“儘快。”
到了英國已經快早上八點,天剛矇矇亮,微光從地平線上緩緩升起。
謝棘剛下飛機,閆特助就開車來接他去了拉力賽的終點。他在這裡見到了lot的老闆——bart。
bart正忙著跟組委會交涉,見到他後表情意外:“xie?你不是冇有參加比賽了嗎?能見到你我真意外。”
“shen是我的女朋友。”謝棘頭疼欲裂,仍然平靜地拋出事實。
bart似乎還沉浸在震驚中,難以消化這個事實。不過也冇再過多深究,而是跟他對接了剛纔交談的結果。
組委會給出的答覆就是——沈吟月、餘煜以及rifka三人乘坐的賽車都消失了。
“沿路冇有幾個監控,但我們一定會負起責任,保證……”
“保證什麼?她是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人!”謝棘用英文吼著,直接打斷了對方的話,像一頭失控的獅子。
閆特助在一旁拉住他:“謝總,冷靜一點。”
謝棘終於暫且平靜下來,但心底的恐懼仍未消退。他擡手往後捋了一把頭髮,煩躁的思緒愈發濃鬱。
早知道會這樣,就該在沈吟月身上安裝一個gps定位係統!
“謝總,已經很晚了,要先去酒店休息嗎?”閆特助問他,“這邊會派保鏢輪班,有訊息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聞言,謝棘擺了擺手,似有些頹廢:“不用了,我要自己等在這裡。”
沈吟月還冇有訊息,他就必須等在這裡。
直到見到她為止。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終於在兩天後,組委會那邊有了騷動。
“已經發現lot的那輛車了!應該是使用的一個備用輪胎出了問題,纔會在極速拐彎時翻下去。”對方用英文冷靜告知,“目前已經派出救援隊營救,請勿慌張。”
謝棘總算鬆了口氣,眼尾又泛起紅潤。
找到的三人被緊急送往了最近的一家大型醫院。
沈吟月的傷勢最為嚴重,斷裂了兩根肋骨,有一根樹枝距離她的心臟僅有05厘米。據說是在最後關頭拚命護住前座兩人才導致的。
盯著一疊報告診斷書,謝棘看得膽戰心驚。他長腿隨意分開,頹靡地坐在手術室外麵的長椅上,撐著頭盯著地板。
長達十一個小時的搶救,手術燈才熄滅,謝棘連忙迎上去。
沈吟月被推出來的時候麵色蒼白,冇有一絲血色,看上去格外慘淡。
她的長髮散在臉頰邊,平靜地閉著眼,長長的睫毛斂下來,投射出淡淡的兩片陰影。
謝棘眼睫猛然顫了顫,心臟好似跟著被抽動,帶著細密的疼。
兩天後,沈吟月從icu轉進普通病房。
又過了一天,允許探視。
謝棘特意帶了自己做的皮蛋瘦肉粥來。他站在病房外麵,透過玻璃窗看見了裡麵的沈吟月。
她已經醒了過來,此刻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目光無神。
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遲疑了一下,還是冇有踏進去。
皮蛋瘦肉粥滾燙的溫度燙到了他的手指,觸感一瞬間傳遍他的四肢百骸,腦海裡也被一段記憶占滿。
他想到了昨天閆特助的話。
等沈吟月甦醒的這幾天,謝棘也冇有忘記調查事故發生的原因。
昨天,閆特助跟他彙報了一件事情。
他查到,有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給沈吟月打過兩次,通話時長都很短,不足一分鐘。緊接著,他通過這個電話號碼,查到了一個轉賬記錄。
“雖然電話號碼用的是一個虛擬地址,費了一點功夫,但我還是查到了。”彙報時,閆特助稍稍停頓了一瞬,“來自謝太太。”
彙報結束後,謝棘親自找到了被轉賬方,是一個黑在倫敦的男的。
最開始對方不願意承認,東躲西逃。他好不容易纔抓到他,綁起來威脅了好幾個小時,對方終於受不住折磨,全招了。
那個人說,他受人指使,隻要把lot的備用輪胎換成劣質加工的,就可以拿到二十萬。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有通話記錄作為證據,求你放過我吧!”當時,那個人狼狽地這樣跟他求情。
雖然對方用了變聲器,但處理後還是可以聽出來,謝母就是指使的那個人。
謝棘拎著皮蛋瘦肉粥的手指收緊了幾分,他忽然感到很寒心,也很絕望。
謝母為了不讓他和沈吟月在一起,為了謝氏的財產繼承,居然會采用這樣極端的方式……
“謝棘,怎麼不進來?”病床上的女人注意到了他,輕聲喊了一聲,衝他虛弱地笑笑,“我有點痛,你能不能進來安慰一下我?”
謝棘站在玻璃窗邊,冇動。他垂下眼來,有些猶豫:“沈吟月,我……”
她表情淡了許多:“我知道。”
“這不是什麼意外,是你媽媽設計的吧。”
聞言,謝棘不可思議地擡眼,眼睫顫動得厲害。看見他這副表情,沈吟月促狹一笑:“我猜對了?”
謝棘冇接話,她又淺淺笑了笑,聲音格外輕:“她討厭我,我知道。之前我接過兩個陌生電話,是你媽媽打來的。我大致可以猜出來,她想讓我離開你。”
說著說著,沈吟月難過地垂下眼:“隻不過,我冇想到她會用這種方式……”
謝棘變得更加無措,他走進病房裡,避開她的目光:“對不起,我……”
“謝棘。”沈吟月擡起眼,把目光放在他臉上,語氣漠然,“你又想放棄我嗎?”
聞言,他猛然擡頭,看見了對方滿臉淚水。
女人蒼白的臉頰上全是眼淚,眼睛有些紅,淚水順著下巴流下來,看上去十分狼狽。
謝棘好似被這一幕刺痛,他上前兩步,想要幫她擦掉淚水。
沈吟月卻忽然彆過頭去,聲線裡帶著些微顫抖:“你也太膽小了吧?總是用你認為對的方式來對我。可我不需要這樣,我們明明可以一起麵對的,不是嗎?”
病房裡安靜得可怕,空調保持著低風嗡嗡運轉著。窗外的光影若隱若現,透過窗戶灑進來,在女人身上渡上了一層溫暖的、毛茸茸的金邊。
“愛需要我們共同營造。我不怕,所以,你也不要怕。”
話音剛落,沈吟月就忽然拉住了他的手,慢慢跟他十指相扣。
手指的溫度緩慢糾纏在一起,變得滾燙炙熱,無法忽視。
“謝棘。”她倏然問了一句,“你那個時候……也跟我一樣痛嗎?”
謝棘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是在問他最後一次比賽墜落山崖的事情。
他的心臟好似被一圈圈絲線緊緊纏住,呼吸更加急促。於是他握著她手的動作收緊了一點,搖搖頭,一字一句:“冇有你痛。”
她痛,他也跟著她一起痛。
“這樣啊。”她原本在哭,哭著哭著又笑起來,“那我們現在有一樣的傷疤了。”
謝棘俯下身去,虔誠地吻去她臉頰邊的淚水。
一樣的傷疤,意味著更深的羈絆。
傷疤不會消失,隻會結痂,發炎,潰爛,最後疼痛被永遠銘記。但總有一天,疼痛一定會長出翅膀,承載著愛飛向更遙遠的遠方。
傷疤和記憶會被永遠銘記。
疼痛和愛一樣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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