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爛的荒蕪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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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他和他的家人在一起,那樣和諧,那樣幸福,那本該是屬於她的畫麵……
在掌聲最**時,她默默地站起身,壓低了帽簷,像一個孤獨的影子,悄無聲息地從側門離開了會場,冇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來,彷彿隻是為了確認他過得很好;她走,帶著滿身的寂寥和一生的遺憾。
十年光陰,雙胞胎女兒沈思安和沈思樂也已長大成人,進入了大學。
然而,童年的創傷和父愛的缺失,如同無法驅散的陰霾,深深影響了她們的性格和人生。
姐妹二人都長得高挑美麗,繼承了父母優良的基因,學業上也算出色,先後進入了名牌大學。但她們的內心,卻始終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鬱。
她們性格孤僻,不善與人交際,尤其難以建立親密的戀愛關係。內心深處,她們對“父親”這個角色既渴望又恐懼,既愧疚又怨恨。
沈思安選擇了金融行業,在華爾街闖蕩,用瘋狂的工作麻痹自己;沈思樂則成了一名建築師,整日與冰冷的圖紙和模型為伴,更加沉默寡言。
在沈思安二十五歲那年,她參與的一個極其重要的跨國併購項目,因合作方的惡意欺詐和內部出現嚴重問題,陷入了巨大的危機,不僅可能導致她職業生涯儘毀,更麵臨天文數字的賠償和法律訴訟。
那是她人生中最黑暗、最無助的時刻,她感覺自己快要被壓垮了。
就在她走投無路、幾近絕望之際,事情卻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轉機。
一家背景深厚、極其低調的離岸基金會,突然介入,以難以想象的優厚條件,接手了那個爛攤子,並提供了關鍵的證據,幫助她澄清了責任,化解了危機。
整個過程迅速而隱秘,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暗中為她掃清了一切障礙。
沈思安百思不得其解,她自認冇有任何背景能請動如此強大的力量。
她動用了所有關係去查那家基金會,最終,線索若隱若現地指向了……南城霍家,或者說,與沈淩驍有關的慈善基金體係。
這個發現,讓沈思安愣在原地,心中翻湧起驚濤駭浪。
是……爸爸?是他知道了她的困境,在暗中幫助她?
可他是怎麼知道的?他……還願意管她嗎?
同樣的事情,後來在沈思樂遇到一次嚴重的創作版權糾紛時,也以類似的方式悄然化解。
姐妹倆在一次難得的相聚中,談及此事,相對無言,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經過長久的沉默和內心掙紮,沈思安拿起手機,編輯了又刪除,最終,隻發出了一條極其簡短的資訊,發送到一個她們早已確認、卻從未敢撥打的號碼:
“爸,謝謝。”
資訊發出後,石沉大海。
就在她們以為不會有回覆,心中那點微弱的火苗即將熄滅時,幾天後,手機螢幕亮了,一條來自同一個號碼的回覆,簡單得不能再簡單:
“嗯,好好生活。”
冇有稱呼,冇有標點,冇有任何情緒。就像隨手回覆一個陌生人的問候。
但沈思安和沈思樂看著這短短的五個字,卻瞬間紅了眼眶。
她們知道,這已經是父親能給予的、最大限度的寬容和……和解。
這不是原諒,原諒太沉重,她們不配。
這更像是一種遙遠的、平靜的告彆。
他放下了過去的恩怨,希望她們也能放下枷鎖,向前走。但他也明確地劃清了界限——
他的生活,與她們再無交集。
這條簡訊,成了壓在她們心底巨石上最後的一絲裂縫。
她們知道,與父親之間,這已是最終的、無聲的和解,也是永遠的、平行的告彆。
又是二十年過去。
南城,一處麵朝大海、綠樹成蔭的莊園裡,笑語喧嘩。
沈淩驍已是兒孫繞膝的年紀,他與霍知秋相攜走過了大半生,感情曆久彌新。
今日是家族聚會,兒子兒媳帶著活潑可愛的孫子們回來,霍家小公主也已成家立業,帶著丈夫孩子前來。
一大家子人,在花園裡燒烤、聊天,孩子們追逐嬉戲,充滿了溫馨和樂的氣氛。沈淩驍坐在藤椅上,霍知秋為他披上披肩,兩人相視一笑,眼中滿是曆經歲月洗禮後的平靜與深情。
他的一生,坎坷過,絕望過,但最終憑藉著自己的堅韌和遇見了對的人,獲得了真正的幸福與圓滿,成為了一段傳奇。
而在京北,一所頂級的私人療養院裡,氣氛卻冰冷而沉寂。
顧雨薇躺在病床上,已是風燭殘年。
多年的鬱結和孤獨早已掏空了她的身體,她病得很重,意識時清醒時糊塗。
沈思安和沈思樂守在病床前,她們也都已是中年,事業有成,卻依舊單身,眉宇間帶著與年齡不符的陰鬱和疏離。
病床上的顧雨薇,呼吸微弱,瘦得脫了形。在偶爾清醒的片刻,她會渾濁的眼睛望著天花板,或者緊緊抓住女兒的手,嘴唇翕動,卻發不出清晰的聲音,隻有無儘的悔恨和遺憾,凝固在那張蒼老的臉上。
沈思安看著母親這般模樣,想起自己灰暗壓抑的大半生,想起那個永遠失去了的父親,想起那個因為她們年幼無知而徹底改變走向的家庭……
她再也控製不住,趁著夜深人靜,借酒澆愁,醉倒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抱著頭痛哭失聲,像個無助的孩子:
“為什麼……我們當初……為什麼要那麼傻……為什麼啊……”
她的哭聲在空曠的走廊裡迴盪,充滿了無儘的悲涼和追悔莫及。
可是一切,都已無法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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