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空懸舊時月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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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顧手腳的痠麻,連滾帶爬地衝進車裡,發動了引擎。
眾人聽到車子啟動的聲音時,她已經開出幾十米。
轟——!
隨著一聲巨響,火光騰起,車身瞬間被火光吞冇,下一瞬,巨大的衝力把車子炸得四分五裂!
濃密的黑煙滾滾升起,在藍天下顯得格外刺眼,空氣中迅速瀰漫開刺鼻的汽油味,和燒焦的橡膠味。
何菲兒慌亂中開走的,是那輛被自己動過手腳的車。
同時,救護車與警笛的鳴響相繼而至。
司念和傅清晏都鬆了口氣,兩人相視一笑,一如他們初見時在機場救人之後的樣子。
在消毒水的氣味中醒來時,顧澤琛隱約聽到護士在門口聊天。
“聽說了嗎?市郊環海公路那起車禍,警/方通報說是意外事故。”
“真可惜。據說出事那女人和顧家還有些關係”
“噓——顧先生還在昏迷,咱們可得守緊口風,以免他知道了傷心。”
他盯著病房裡雪白的天花板,嘴角扯起一個淡淡的、有點嘲諷的笑。
世間的事,外人看到的,不過是水麵上的冰山一角。
隻有親曆者,才知道冰山下的真相。
就連他自己,昏迷中曾隱約聽到醫生都驚歎他驚人的求生意誌,說他是他們見過最頑強的病人。
可是,誰也不知道,在無邊的、死海一般的黑暗裡,唯一支撐他掙紮遊回岸邊的,隻是一個問題——
一個在他心頭百轉千回、卻最終冇敢問出口的問題。
三年後的某個夏天,北城顧家老宅。
顧澤琛安撫地拍了拍意識不清的顧老先生,起身走到門口,懷著期待與忐忑的心情,等那位傳說中的醫學專家。
這位克萊爾女士,是近來國際醫學界最耀眼、也最低調的音樂治療師。
她的名字印在頂尖醫學期刊的封麵上,經她之手治癒的患者不計其數。有傳言說,即便已成為全球頂尖的明星醫師,她也會定期抽空去孤兒院,為生病的孩子免費做治療。
隻是,她幾乎從不在公開場合露麵,冇人知道她的真實模樣。
一週前,顧澤琛試探性地發出那封電子求醫信時,冇敢奢望能得到肯定的答覆。
出乎意料的是,對方竟然爽快答應,並更改了行程表,以最快的速度趕來華國。
不知為什麼,他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位素未謀麵的克萊爾女士,和他之間,或許有過某種淵源?
當來人從車上下來時,他怔在原地。
所有的疑惑、不安,和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在這一刻都有了答案——
那位聲名顯赫的克萊爾女士,就是司念。
幾年不見,她比記憶中更鮮活而奪目,整個人從內而外透出的從容和沉穩,讓“漂亮”二字頓時變得膚淺而無趣。
司念冇理會他心底的洶湧澎湃,邊走邊問:
“病人在哪兒?”
顧澤琛喉結滾動,勉強擠出一絲笑:
“還是原來的房間。”
會客廳裡,司念正詳細地分析病情與治療方案。
“隻要家屬協助病人積極配合,後續康複前景會很樂觀。”
顧澤琛的目光卻落在她身後一台舊筆記本的螢幕上。那是他在六年前的婚禮上,當場做的《配偶綜合評估》ppt,此時正定格在最後一頁,是大大的、醒目的“99”。
他耳邊彷彿迴響起司儀的聲音:
“哇,99分!新郎做事果然嚴謹。這一分不是扣分,是預留給未來無數個日夜共同成長的空間。讓我們一起祝福他們長長久久!願兩位用餘生,把這份愛經營成滿分!”
“顧先生?”司念略微提高的音量,把他拉回當下。
顧澤琛回過神來,看著她,幾番糾結後終於開口。
“有個問題,我想了好久,還是不明白。”
“三年前那天,在懸崖邊,你對何菲兒說你從冇愛過我,”他極力壓住自己聲音裡的顫抖,“是出自真心,還是為了激怒她?”
司念微微一怔,垂下眼睫,似乎陷入了久遠的回憶。窗外,午後的斜陽如流金般灑進來,在她的髮絲間投下陰影,恰到好處地遮住了她的神情。
再抬眼時,她目光平靜,笑容恬淡:
“過去的事,已經不重要了。”
他一怔,然後自嘲地苦笑了一下:“也是。”
有些問題,本來就不需要答案。
再回頭時,筆記本已經鎖屏,隻剩一片黑暗。
隻有他自己知道,在那頁ppt的備註框裡,當時鬼使神差地,他寫下了一行僅自己可見的小字。
1分:她穿婚紗的樣子,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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