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嬌:表小姐她不想做妾 133
生產
老樵夫帶著那位避世的老大夫,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茅屋。老大夫一進屋,看到眼前的景象——一個衣著華貴、氣勢逼人卻滿臉驚慌的男人抱著痛苦呻吟的產婦,以及一屋子束手無策的侍衛——頓時明白了大半。他顧不得多問,立刻上前。
“把她平放到床上!快!熱水!乾淨的布!都出去!閒雜人等都出去!”老大夫經驗豐富,立刻用不容置疑的語氣指揮起來,渾濁的眼睛裡閃爍著專業和冷靜的光芒。
蕭煜此刻完全沒了主意,像個木偶一樣,機械地按照老大夫的指示,小心翼翼地將蘇微雨平放在那張簡陋的床鋪上。他被老大夫和其他人“請”到了外間,隻能焦躁萬分地聽著裡麵傳來的、蘇微雨壓抑不住的痛苦呻吟和哭喊。
屋內,生產的過程異常艱難。孩子不足月,又是受到巨大驚嚇和刺激後突然發動,產程很不順利。蘇微雨渾身都被汗水浸透,頭發黏在蒼白的臉頰上,指甲幾乎掐破了身下的草蓆。
更可怕的是,身體的劇痛彷彿撕開了她記憶的最後一道防線。在生產陣痛的間隙,那些混亂的、痛苦的記憶碎片不受控製地瘋狂湧現,與身體的疼痛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她徹底撕裂。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冰冷的雨夜,被他強行帶走……
好像又看到了姨母端著那碗漆黑的藥,哭著求她……
好像又感受到了墜崖時刺骨的寒風和絕望……
好像又看到了他冰冷又充滿佔有慾的眼神……
“不……不要……放過我……孩子……我的孩子……”她意識模糊地哭喊著,分不清現實和記憶,巨大的精神痛苦讓她幾乎崩潰,覺得自己的腦袋快要炸開了。每一次宮縮的劇痛襲來,都伴隨著一段令人心悸的記憶碎片,彷彿在地獄中輪回。
老大夫眉頭緊鎖,一邊沉穩地指導她呼吸、用力,一邊熟練地為她施針緩解劇痛、穩住氣息。他能感覺到產婦精神極不穩定,這大大增加了生產的風險。他隻能不斷地安撫:“姑娘!堅持住!為了孩子!用力!跟著我的節奏!彆想其他!專注!用力!”
啞巴老樵夫在一旁焦急地打著下手,遞熱水,擰布巾,看著蘇微雨痛苦的樣子,心疼得直跺腳,卻又無能為力。
外間的蕭煜,聽著裡麵一聲比一聲痛苦的呼喊,尤其是那些夾雜在哭喊中的、無意識的“不要”、“放過我”、“孩子”等破碎字眼,每一個字都像鞭子一樣抽在他的心上。他臉色慘白,拳頭緊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滲出血跡也渾然不覺。他從未像此刻這樣痛恨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也從未像此刻這樣恐懼可能失去她的結局。
時間變得無比漫長。茅屋內,一場關乎生死的新生,正在與記憶的噩夢和早產的危難進行著殊死搏鬥。
煎熬的一夜終於過去。黎明時分,一聲微弱卻清晰的嬰兒啼哭從茅屋內傳出,劃破了山林的寂靜。
過了一會兒,老大夫疲憊卻欣慰地走出來,對如同雕塑般守在外麵的蕭煜說道:“母子平安。是個男孩,雖不足月,但哭聲還算有力,好好將養應無大礙。產婦極度虛弱,需要靜養。”
蕭煜緊繃的神經驟然一鬆,幾乎站立不穩。他立刻衝進屋內,空氣中還彌漫著血腥味。他看到蘇微雨虛弱地躺在那裡,臉色蒼白如紙,閉著眼睛,彷彿連呼吸都耗儘了全力。旁邊,啞巴老樵夫正小心翼翼地用軟布包裹著一個繈褓,裡麵那個小小的、紅皺的嬰兒正咂著嘴。
蕭煜的心瞬間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填滿,有狂喜,有後怕,更有無儘的心疼。他一步步走到床邊,蹲下身,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啞和輕柔,帶著濃濃的悔意:“微雨……對不起……是我來晚了……讓你受了這麼多苦……跟我回家,以後絕不會再讓你和孩子受半點委屈。”
蘇微雨緩緩睜開眼,看向他。那眼神裡沒有了生產時的混亂和驚恐,卻是一片死寂的冰冷和疏離。記憶的潮水已經退去,留下的是一片狼藉的清醒和徹骨的寒意。
她輕輕搖頭,聲音微弱卻異常清晰:“那不是我的家……我也沒有家。”那個地方,對她而言,是華麗的牢籠,是痛苦的源頭。
蕭煜的心被她的眼神和話語刺痛,他急道:“怎麼會不是?鎮國公府就是你的家!以前是我不好,是我疏忽……以後我會補償你,給你最好的……”
“補償?”蘇微雨扯出一個極淡卻充滿悲涼的冷笑,“用什麼補償?用更多的錦衣玉食?還是再用一座新的金絲籠?蕭煜,你還不明白嗎?我不是你的寵物,高興時逗弄兩下,不聽話了就關起來。我在那裡失去的尊嚴、自由、甚至差點失去孩子……你拿什麼補償?”
“那你想怎麼樣?!”蕭煜的耐心在她冰冷的拒絕和指控中漸漸消失,語氣忍不住加重,“孩子都生了!你還想帶著他繼續待在這破山裡吃苦嗎?你能給他什麼?!”
“我能給他自由!”蘇微雨情緒激動起來,牽扯到傷口,疼得蹙眉,卻依舊堅持說道,“我能讓他堂堂正正地做人,而不是一個見不得光的、隨時可能被主母處置的庶子!我就算在這裡吃糠咽菜,也好過回到那個地方提心吊膽!”
“你!”蕭煜猛地站起身,胸膛劇烈起伏。他無法理解她的固執,隻覺得一片真心被她踐踏。他強壓下怒火,“他是我的兒子!是鎮國公府的子嗣!就必須回去認祖歸宗!”
“你休想!”蘇微雨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撐起身子,死死盯著他,“除非我死!”
兩人激烈地爭吵著,一個虛弱卻決絕,一個強勢卻無奈。剛剛經曆生產喜悅的氛圍蕩然無存,隻剩下尖銳的對峙和不可調和的矛盾。
老大夫在一旁看著,隻能搖頭歎氣。老樵夫焦急地咿呀著,想勸又不知如何是好。
最終,蕭煜看著蘇微雨那油鹽不進、蒼白卻倔強的臉,以及她下意識護住孩子的動作,知道自己此刻無法強行帶走她。他怕再刺激下去,真的會讓她崩潰。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所有情緒,眼神複雜地看了她和孩子一眼,最終冷冷地丟下一句:“你好好休息。我會再來看你。”說完,猛地轉身,帶著一身戾氣走出了茅屋。
這次重逢,在不歡而散中暫告段落。他找到了她,卻彷彿陷入了一個更深的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