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九世:童話鎮裡的渡渡鳥 第584章 幻覺
201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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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也在找遺跡嗎?”
當我們終於見到王永輝時,這是他的第一句話,聲音中帶著明顯的疑惑和一絲警惕。
找不到遺跡相當於連入場的門檻都達不到,這基本上可以排除他與那兩個埋伏的人類有關。
但這又引發了一連串新的疑問:亞瑟派這種人過來乾嘛?他到底知不知道這個遺跡後麵牽扯了多危險的東西?還是說,這一切其實纔在他的預料之內?
該死,頭好痛……
現在顯然不是思考這些複雜問題的時候,我需要先解決自己這個不穩定因素。
或許就這麼離開這裡,離他們遠遠的,纔是當下最為明智的選擇。
然而,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才驚覺自己已經暈暈乎乎地上了王永輝的快艇。
海風夾雜著鹹腥氣息撲麵而來,卻在我的感知中變得陌生而刺鼻,像是腐朽的鯨落。
身後傳來熟悉而沉穩的腳步聲,隨之而來的重量讓快艇微微下沉,濺起的水花聲混雜著奇異的雜音。
有誰跟在我身後,是最後一個上船的——應該是唐曉翼。
畢竟,殿後在某種程度上意味著能夠一覽全域性,能夠在危險來臨時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他還是不信任我——這是理所應當的,尤其是在我暴露了那麼多異常之後,任何有基本判斷力的人都會保持警惕。
快艇上另一個較小的身影——也許是查理,也許是扶幽——向我伸出手來,遞過某樣物品。
水?救生衣?或是防曬的太陽帽?無論那是什麼,在我扭曲的視覺裡都隻是一團失真飄忽的色彩。
我沒有伸手接過那件物品,不僅是因為無法分辨它的真實形態,更因為無法確定自己能否控製自己的肢體。
我試圖集中精神思考接下來的安排,腦海中卻隻有無序的碎片和刺耳的嗡鳴相互碰撞。
似乎有什麼正在發狂般地衝撞著我的每一寸血肉,讓任何行動都成為了遙不可及的奢望。
海麵上的日光明亮得近乎刺眼,卻無法溫暖我僵硬而如墜冰窟的身體。
就像是我正從內部開始崩解,而陽光隻是作為加速了這個過程的催化劑。
“嗒嗒嗒——”
馬達轟鳴著啟動,那聲音在我的耳中混雜著層層疊疊的雜音,引起的共振讓我頭痛欲裂。
隨之而來的加速度如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徹底摧毀了我那早已不堪重負的平衡感。
膝蓋重重地砸在甲板上,“咚”的聲響被無處不在的雜音淹沒,甚至無法感知到任何疼痛。
不,更準確地說,那種單純的疼痛早已被體內翻湧的劇烈痛楚所淹沒,如一根針落入無際的海洋。
眼前的世界開始旋轉、扭曲,所有的色彩先是變得過於鮮豔,然後迅速褪色,化作一幅噩夢般的圖景。
曾經熟悉的麵孔——查理、婷婷、虎鯊、扶幽、唐曉翼、洛基——他們全都不再是我熟悉的模樣。
所有人的麵容都變得蒼白如紙,失去了應有的血色與生氣。
除卻無數翻滾的噪點與雜質外,他們的臉上隻剩下三個漆黑如墨的空洞——兩個眼睛和一個嘴巴——就像希珀爾給我的那張梣木麵具一樣。
那黑洞般的虛空中似乎蘊含著無儘的饑渴與惡意,彷彿隨時會從中爬出什麼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東西。
我看見那些怪異的身影從四麵八方湊過來,動作緩慢而詭異,像是在粘稠而過於豔麗的液體中移動。
它們伸出也許是作為“手”而存在的部位,每一根“手指”都以不該有的角度彎曲著,像是五條掙紮的蛇,扭動著探向我的身體。
就在某一瞬間,其中之一碰到了我的麵板。
接觸轉瞬即逝,卻讓我感覺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像是死亡,像是毀滅,像是無儘的痛苦。
“殺了他……撕碎他……”
可怖的聲音不知從哪裡飄來,破碎的詞語交錯重疊,拚湊成恐怖的意圖。
“我們能……他的血……器官完好……用來……儀式……”
我一手艱難地支撐著地麵,一手死死摁住腦袋,試圖驅散那些鑽入腦髓的低語。
自衛的本能叫囂著,催促我起身反擊、拚死掙紮、逃離——隻要能擺脫這一切,無論做什麼都好。
然而,我拚命壓抑住反抗的衝動,不斷告訴自己:不,這不是真的。
就像之前那樣,一定是那股不協調感在乾擾我的感知,讓我看見了這些可怕的幻象。
壓根沒有什麼可怖的怪物,而是查理他們,是我的同伴,是我發誓要保護的人。
就算我的真實身份如何可疑,他們都不會說出這種話,也永遠不會背叛自己的朋友。
我必須警告他們,必須保護他們——尤其是保護他們免受我自己可能造成的傷害。
“不用管我……”
我艱難地從喉嚨深處擠出聲音,感覺像是有無數碎玻璃在聲帶上來回碾過。
然而,那些可怕的身形仍在我眼前搖晃,扭曲的聲音穿透翻湧的浪花與馬達的轟鳴傳來。
“不能……讓他活著……回家……不能讓他回家……”
“他已經……不屬於那裡了……不屬於任何地方……”
“和那些怪物一樣……他不是人類……從來就不是……”
“希珀爾的代理人……玩具……傀儡……把他交給亞瑟……”
我用力閉上眼睛,試圖逃離這些可怕的幻象,試圖讓這些惡意的話語左耳進右耳出。
黑暗中湧現出的畫麵卻更加恐怖——那裡有無數扭曲的身影,有永不停歇的尖叫,還有……被撕裂的他們。
“如果……拿走他的……麵具……會怎樣……”
這聲音帶著孩童般的好奇與純粹的惡意,近得像是有誰貼在我的耳邊,撥出的氣息帶著腐朽的寒意。
拿走……麵具……?
我艱難地轉動著腦海中生鏽的齒輪,試圖理解這句話的涵義,以及它可能帶來的後果。
死……我會死!
不僅如此,我會以一種不堪入目的方式死在查理他們麵前!
這個念頭帶來的恐懼比任何身體上的痛苦都要強烈——不是對死亡本身的恐懼,而是對可能傷害到他們的絕望。
我的身形如觸電般猛地一顫,支撐的手臂再也找不到最後一絲平衡,整個身體失控地向前傾倒,重重地砸在了甲板上。
臉部首先與堅硬的表麵碰撞,臉上的麵具似乎因衝擊而開始鬆動,正慢慢脫離我的麵板。
我不得不拚命用顫抖的手按住它,卻仍感知到它正在我的掌心下顫動、龜裂,如同一層正在崩潰的薄冰。
這副麵具的作用不僅僅是掩飾身份和隔絕氣息——若它從我臉上脫落,若它徹底碎裂,後果將不堪設想。
我掙紮著,想要向大海爬去——那個我曾經所恐懼厭惡的深淵,如今卻成了一個求而不得的庇護所。
隻要自己能夠達到那個地方,隻要自己能投入那片深藍,至少不會連累他們,至少能帶走這份可能毀滅一切的危險。
然而,四肢如同灌了鉛般沉重,連爬行的力氣都被疼痛奪走了。
我明明不會遊泳,卻像是一條被大海拋棄的魚,蜷縮在命運的砧板上等待最後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