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九世:童話鎮裡的渡渡鳥 第647章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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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真的很想吐。
但我知道,我不能。
我不能吐在這份屍檢報告上,那樣太不體麵、太不尊重死者了。
我更不能吐在伊西斯的懷裡。
她沒有說一句責備的話,甚至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什麼都沒做錯。
她隻是默默地抱著我,用最虔誠的溫柔,將我從崩潰的邊緣一點一點往回拉。
而我,不能用這種狼狽不堪的方式回報她的溫柔。
錯的是我。
是我太脆弱,所以纔在這份來自記憶深處的反噬前如此狼狽。
我很好,真的,非常好。
我的心態沒崩,我的大腦也沒有壞掉,我能分清什麼是現實什麼是資料。
我隻是……隻是身體出了點小問題而已。
一時之間應激反應過度導致的生理性反胃,這是不重要的,很快就會過去。
真正的我,是健康的,是情緒穩定的,是可以麵對真相、追尋答案的。
我很好,真的,非常好。
所以,我死死地咬著牙,將那一口燒灼的惡心感,硬生生地嚥了回去。
可那種翻江倒海的感覺並沒有就此散去,反而在體內變本加厲地痙攣起來。
它像是一隻被激怒的野獸,抓撓撕扯著每一寸內臟,發狂地想要破體而出。
我被迫彎下腰,縮起肩膀,冷汗如雨般滑落,全身都在不受控製地顫抖。
生理性的眼淚突然失控,毫無征兆地奪眶而出。
一顆接一顆,悄無聲息地從眼眶裡滾落,重重地砸在那張冰冷的紙頁上。
它們暈開一團團深色的花紋,揉皺了紙頁,像是屍體表麵皺縮斑駁的麵板。
它們被燈光拉扯成詭異的形狀,像是一顆顆睜圓的眼珠子,死死地盯著我。
它們明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卻好像在每一滴尖聲嘲笑我,質問我。
你明白了嗎?
你現在終於明白了嗎?
……是的。
我終於明白了。
明白了查理到底在壁畫中看到了什麼,明白了那隻渡渡鳥究竟是怎麼死的。
眼球炸裂,骨骼錯位,內臟被碾得稀爛,羽毛與血漿混作一團,黏在遍體鱗傷的軀殼上……
那種死法,我太熟悉了。
熟悉到隻要閉上眼,就能聽見骨骼斷裂的“哢嚓”聲,在腦海中一遍一遍回響。
那是希珀爾的手筆,是我當初妄圖忤逆她所付出的代價。
天道好輪回,老天饒過誰。
我曾天真地以為,那段過往早已隨著時間翻篇。
可現在我才終於明白,它從未真正結束。
像是一隻迴旋鏢般,狡猾地繞過了時間與空間,悄無聲息地從天而降,狠狠砸在了那隻可憐的渡渡鳥身上
骨頭破碎、血肉橫飛,溫熱濃稠的液體裹著死亡的氣息,毫不客氣地濺了查理滿身。
而我呢?我為什麼沒有死?
因為那時候的希珀爾不允許我死。
她要我活著,她不準我死,所以我就不能死。
可那隻存在於現實裡的渡渡鳥……
就算它在這條世界線上真的對應著我的存在,但它終究隻是一隻普通的、無辜的、有血有肉的渡渡鳥。
它一旦被殺,就真的死了。
這一瞬間,我忽然想到了查理。
那隻總是趾高氣昂、卻嘴硬心軟的瘋狗太郎,那時是不是也像我現在這樣,不受控製地顫抖?
他是不是就那樣死死地抱著一具早已支離破碎的屍體,鮮紅的血順著顫抖的手指往下淌,在地麵上積成一灘黏稠?
他什麼都不知道,他什麼也做不了,唯有恐懼與無助如影隨形。
對啊……全都是我的錯。
錯在我本不該存在,卻偏偏存在了。
我就是那個不該出現的變數,是一開始就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異類。
因為自從我來到這個世界,一切都變了。
所以有人死了,有人哭了,有人崩潰了,有人再也回不到從前。
而我隻能坐在這裡,眼睜睜地注視著一切,翻著一頁頁冰冷冷的報告。
甚至連走上前去,替他們擦去血和淚,低聲說一句“對不起”的資格都沒有。
因為在所有人眼裡,那隻該死的渡渡鳥,早就已經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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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洶湧如同潮水,沉寂如同虛空。
它們從四麵八方湧來,沒有聲響,也沒有重量,將我包裹得密不透風。
到最後,隻剩下我一個人,被困在這片沒有邊界、沒有時間的虛空之中。
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是。
可就在這片要命的靜默中,卻仍舊有聲音,從遙遠的地方緩緩傳來。
它們既細碎又清晰,像細雨輕拍落在水麵,溫柔地震顫出一圈圈波紋。
那是她的聲音,是伊西斯的聲音。
她一直在輕聲呼喚我。
不是強硬的命令,也不是急切的催促,而是溫柔耐心的安撫,像是在引導一個迷路的靈魂回到人間。
然後,我感覺到了“疼”。
那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疼痛,而是來自記憶深處、殘留的幻痛。
從眼睛,從胸腔,從四肢百骸一路蔓延開來,在這片深空中撕扯出了一道道的裂縫,迫使它緩緩向內塌陷。
伊西斯溫柔的聲音,就是那一道道穿透裂縫的光。
一點一點從那些破碎之處照進來,將我從這片無邊的黑暗中,緩慢而堅定地牽引回來。
當意識終於浮出水麵,我看見了那幅畫麵。
有誰正蜷縮在伊西斯的懷裡,雙手死死地抓住她的衣擺,指節因用力過度而發白。
像個失去了依靠的孩子,好不容易抱住了一塊還未沉沒的浮木,於是死也不肯鬆開。
“都是我的錯……”
“如果我不存在的話……”
“如果我沒有做過那些事……”
像是在夢囈,又像是在懺悔,每一個音節都帶著沙啞的破碎和壓抑的哽咽。
我的意識像個幽靈,安靜地懸在半空,聽他低聲重複著這些話語。
我當然知道,那是我自己。
大概就在剛才,我失去了意識。
確切來說,並不是那種常規意義上的昏厥。
而是在劇烈衝擊下觸發的心理保護機製,讓我短暫地逃離了這個殘酷的世界。
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畢竟,我也不是在誰麵前都能這樣不設防。
隻有在伊西斯麵前,我才會允許自己如此脆弱,可以退行成一個未經世事的孩子,可以任性地顫抖哭泣,可以毫無保留地將所有的恐懼、悔恨和絕望都展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