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九世:童話鎮裡的渡渡鳥 第698章 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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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不久——
電腦螢幕上,不斷重新整理的資料流仍在單調地滾動著,遊標卻忽然停滯了。
視線開始緩慢地遊移,越過一排排整齊劃一的工位,穿過那些埋頭苦乾的身影,最終定格在遠處那道緩慢挪動的身影上。
那是一個老人。
他的步伐很慢,快不過時間,也快不過命運,卻仍在固執地、一點點走進這片沉默的空間。
乍看之下,他與那些在陽光下打盹的老者並無太大不同,本該是每個人經過時都會不經意忽視的存在。
可偏偏,那樣的存在感如此沉重,讓人幾乎無法轉開眼。
他終於走到了最近處,停下了腳步。
那一瞬間,敲打鍵盤聲、滑鼠點選聲、空調吹拂聲……所有背景音像是被悄然抽離。
時間彷彿被無限拉長,被拉扯成一段寂靜而肅穆的空白。
唯有那位老人,仍舊站在那裡,像是站在整個世界的中心。
他沒有看任何人,隻是靜靜地望向“我”這邊,不像在找尋,更像在確認。
“曉翼啊……”
老人終於開口。
聲音沙啞得不像話,字句間透著一種說不清的疲憊,簡直讓人懷疑對方是不是已經有很久、很久未曾開口說話。
然而,那雙眼睛依舊清明,像被歲月長久衝刷後不渾濁的泉眼,其中盛載著讓人無法迴避的認真與請求。
“方便……幫我這個老頭子一個小忙嗎?”
不知為何,視角驟然拔高,甚至倉皇地晃了一下,像是終於從一場大夢醒來。
我聽見,自己輕聲答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
“……爺爺?”
我猛地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正在不受控製地顫抖。
微微張開的掌心裡,靜靜躺著一枚藏銀耳環,在深泉之底泛著微弱的銀光。
顯而易見,方纔湧入我腦海中的那些畫麵,正是這枚藏銀耳環在這些歲月中積澱下來的記憶。
……浮空城附屬療養院的福利果然沒有我當初想得那樣靠譜,改天得抽空和埃克斯好好聊聊才行。
我輕輕撥出一口氣,努力平複情緒,重新將注意力拉回眼前。
儘管作為保護的屏障已經破碎,可它並未再被童話鎮的氣息侵蝕分毫。
我仍舊能聽見它的聲音。
不再哀嚎,不再渴求毀滅,也不再沉溺於無法終結的絕望中。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與安詳,像是子宮中沉睡的嬰孩。
它終於熬過了漫長而苦難的夜,迎來了屬於自己的黎明。
現在想來,虛獸之所以會被這些被侵蝕的物品吸引,恐怕正是因為它們能“聽見”那種向死而生的哀鳴。
它們是無情的吞噬者,但在某種意義上,它們也可以是慈悲的清道夫。
它們沒有靈魂,不帶偏見、不會判斷,隻是一視同仁地賦予那些早已無力繼續承受苦難的事物一個最終的終點。
對飽受折磨的現實之物……甚至是人類而言,被虛獸吞噬,或許反而是種最輕易、最徹底的解脫。
但現在,這枚耳環,已經不再痛苦,不會發出那樣的呼救了。
也正因如此,它再也不會吸引那些虛獸靠近了。
不止如此,其中似乎……還多了點彆的東西。
我暫時無法分辨那是什麼,甚至連呼叫權柄也感知不到具體的作用。
但直覺告訴我:那應該不是什麼壞事。
換句話說,這個麻煩,應該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了。
我輕輕俯下身,將手掌按在腳下世界樹盤根錯節的根係上。
粗糙的樹皮摩擦著掌心,即便不刻意感知也能清晰感受到其中湧動的生命力。
心頭微微一動,我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說起來,這枚耳環的主人……倒也和你,算得上有那麼一絲緣分啊。”
回應我的,是一抹極其細微、幾乎無法察覺的微光。
它在樹根的紋路間一閃而逝,差點讓我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
“謝謝你,”我輕聲說,“這下我終於可以放心地,物歸原主了。”
說完,我還是選擇老老實實地呼叫權柄,重新為耳環設下一層屏障。
儘管它已經安靜下來、不再發瘋,但我可不想在後麵再出什麼幺蛾子。
設定好屏障,我借著泉水的浮力緩緩上浮。
清澈的水流從四肢間穿梭而過,水聲汩汩,溫柔地帶我離開幽深靜默的泉底。
現在再回頭去看,這片曾讓我恐懼不安的水域,好像……也沒有那麼可怕了。
終於,我的頭頂破出水麵。
清新的空氣猛地灌入肺中,那種舒暢感讓人感覺整個人都煥然一新。
然後——
“哇!!!”
“嘎咕咕咕!”
幾聲大叫不分先後地在我耳畔炸響,簡直像誰往我耳朵裡塞了一打手榴彈。
我猝不及防,被嚇得整個人往後一仰,啪的一聲,又一頭栽進了泉水裡。
四肢在水麵上毫無章法地亂撲騰,濺起一大片泡沫,又嗆了好幾大口水。
這就是我為什麼討厭遊泳……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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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盤腿坐在岸上,渾身上下濕漉漉的,活像隻剛被從鍋裡撈上來的落湯雞。
我歎了口氣,調動權柄,將那些還賴在身上不肯走的水分一一剝離,聚攏成一顆圓潤透明的水球。
等確認肌膚徹底恢複乾爽,我才抬起手腕,毫不客氣地把水球往泉水方向一甩。
那團水球劃出一道優雅的拋物線,在陽光下折射出一瞬間的虹彩。
其中一隻天鵝可能是被那份豔麗吸引,好奇地往水球的方向遊了過來。
它修長的脖頸還高高揚起,似乎還想用這顆水球表演個“頂球”的高難度動作。
還真應了那句話——拒絕動物表演,但拒絕不了動物非要表演。
可惜,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它的喙才剛碰到水球邊緣,水球就像一朵冷水花般猝然盛放,毫無保留地澆了它一臉。
那隻天鵝明顯被嚇了一大跳,本能地向後縮頭,整條長脖子拱成了個標準的“S”形。
接著,它撲棱著翅膀蹬了幾下水,又是甩頭又是打噴嚏,掙紮著想把臉上的水甩乾。
另一隻天鵝則飛快遊了過去,動作輕柔地為自己的伴侶梳理羽毛,低聲鳴叫著,一副心疼極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