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九世:童話鎮裡的渡渡鳥 第751章 犬之獸變
他遲疑了片刻,掌心緩緩往前一推——
“哢噠——哢噠——”
輕快熟悉的滾輪聲,頓時在黑暗裡一圈一圈擴散開來。
——辦公轉椅。
荒誕,卻合乎邏輯的結論瞬間浮現在腦海中:這裡的確是他的房間。
他記得,自己有時懶得走路,隻需隨意伸腳一蹬,椅子便會“咻”地滑過地板,將他帶到房間另一頭,從而輕而易舉地拿到想要的東西。
也記得,有誰曾差點被這椅子碾到,在慌亂中撲騰著躲開,隨即在氣急敗壞中破口大罵,指責他不講公德心。
而當時的自己,總是隻會懶洋洋地抬眼一笑,嘴上敷衍安撫幾句,心底甚至還覺得幾分好笑。
這次知道錯了,但下次還敢。
可那個聲音,到底是誰的呢?
記憶像蒙著塵土的玻璃,被模糊成了一片混沌,始終無法看清背後的影子。
他默默回憶許久,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
至少,有一個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之所以覺得走過的路程比往常更長,之所以沒有撞上桌底狹窄的容腿空間,並非是臥室本身發生了改變,而是因為——他變小了。
而且,從身體傳回的陌生反饋來看,他甚至不再是人類,而是變成了一隻小動物。
想到這裡,他緩緩低下頭,濕漉漉的鼻尖輕輕貼近前爪,試探性地嗅了嗅。
鼻腔首先捕捉到自己帶著灰塵氣息的體味,嗅覺明顯比往常要清晰敏銳得多。
觸覺緊隨其後,帶來了更加確切的答案。
趾部對稱,肉墊柔軟而富有彈性,一共六塊,主肉墊接近三角形。
爪尖鈍圓,以適當的力度輕輕蹭著鼻尖,無法如貓一般自動收回。
——狗。
至少,是某種犬科。
他無聲地咧起嘴角,勉強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情緒稍稍一波動,尾椎部位的肌肉忽然傳來一陣怪異的牽動感。
他怔了怔,隨即意識到,這是那條一直耷拉著、幾乎被忽略的尾巴。
似乎是由於他對身體的瞭解度提高,它此刻竟自然地擺動起來,掃過地麵發出“沙沙”的輕響。
更奇怪的是,那擺動並不生澀,反而帶來一種微妙的平衡感。
像是這具身體的本能在告訴他:尾巴擺動時,站的會更穩,動作會更舒展。
甚至,當尾巴甩得快些時,臀部深處的肌肉還會隱約傳來一陣酥麻,讓他忍不住想繼續搖下去。
就在理智被這種陌生的喜悅完全淹沒之前,他猛地甩甩腦袋,強迫自己清醒過來。
……不行不行!
自己可是人類,怎麼能夠在這種原始的快感中無恥地沉溺下去?
他咬緊牙關,抬爪壓住尾巴,竭儘全力地控製著尾椎部位的肌肉群,終於強行讓那條一直不受控製地歡快擺動著的尾巴停了下來。
然而,這絕對稱不上是真正意義上的靜止。
尾巴僵在爪子下,緊繃的肌肉微微抽搐,像是在極不甘心地抗拒著來自大腦的命令。
越是想讓它徹底安分,反而越是顯得彆扭,尾端輕微的顫動也越發明顯。
狗和狗尾巴是兩種生物——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
無奈之下,他不再與這條固執的尾巴較勁,轉而重新專注於眼下的探索。
既然這裡的確是他生活了十多年的臥室,那麼所有一切理應有跡可循,也就沒什麼特彆值得害怕或者慌張的地方。
憑借對房間佈局無與倫比的熟悉,他默默地開始在腦海中繪製地圖。
這裡是書桌的位置,那麼方纔繞過的那個角落,應當是空置著的的才對。
可偏偏——那裡赫然安放著一個對現在的他來說格外巨大的鳥巢。
……自己,真的,曾經養過鳥類寵物嗎?
他再次努力回憶,卻依舊一無所獲。
唯有一種與先前那種莫名悲傷如出一轍的沉重情感,再次洶湧地湧上心頭。
就像是自己曾經永遠地失去了什麼極其珍貴的事物,傷口至今未曾癒合。
他使勁眨了眨眼,將眼眶的熱意逼回去,連帶著那抹哽咽吞回喉嚨深處。
按照記憶,容腿空間正對出去的地方,再往前走不遠,就是他的床。
而床旁的床頭櫃側邊,貼著一盞小夜燈。
隻要能摸到那盞燈,隻要能點亮久違的光明,那麼一切就會變得清晰可見。
有了明確的努力方向,即便四周依舊一片黑暗,可內心似乎已是豁然開朗。
他主動放低身體重心,以一種越來越熟練的姿態匍匐向前,小心翼翼地避開椅腳與散落在地的雜物。
經過一番謹慎的摸索前進,他的前爪爪墊觸及到了一片筆直向上、高聳入黑暗的“山壁”。
棉布織物的觸感熟悉而令人感到安心,布料還殘留著洗滌劑的淡淡清香——那是床單垂落下來的邊緣。
到了,他的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正打算鼓足勇氣一躍而上,卻又在關鍵時刻泄了氣。
在這片純粹的黑暗中,他根本無法準確判斷自己的身體到底縮小了多少倍,也對這具身體的掌控程度缺乏足夠的自信。
他幾乎能夠清晰地想象出,自己在半空中失去平衡後的狼狽模樣——
那條討厭的尾巴會胡亂地擺動,四條腿會無助地在空中撲騰掙紮。
總之,他最終隻會極其不堪地“咚”一聲,重重摔落回冰冷的地麵上。
想要像那些網路視訊中的小狗那樣輕而易舉地跳上去拆家,對現在的他而言顯然不現實。
內心湧起的煩躁讓他低頭,本能地想要去撕咬什麼東西來發泄,卻隻是徒勞地咬到了一口冰涼的空氣。
他猛地愣住了,下意識地舉起前爪,觸碰著自己的前胸部位。
除了一層毛茸茸的毛發之外,什麼都沒有摸到。
可怎麼感覺……這裡原本應該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才對?
他努力回憶了片刻,卻仍舊是一無所獲。
最終他隻好暫時放下這個困惑,將注意力重新拉回到眼前這個實際的問題上。
他打算換一種更加穩妥可靠的方式上去——比如說,爬。
變成狗爪的手指徹底失去了人類指節所帶來的、靈活而精確的抓握能力,他隻好用相對尖銳的爪尖,儘可能勾住床單的纖維。
然後,整個胸口緊緊抵住床沿邊緣,後爪也拚命地往上尋找支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