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九世：童話鎮裡的渡渡鳥 第803章 繪本
“唐曉翼……唐曉翼……”
迷迷糊糊間，唐曉翼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肩膀處傳來一陣輕微的晃動感，像是有誰催促他離開這片混沌的夢境。
直到對身體的感知恢複到某種程度，唐曉翼纔有些不情不願地掀開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視野逐漸聚焦，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黑發少年的麵容。
不過他的頭發並非想象中那種自然的捲曲，略長的劉海乖順地垂在額前。
黑發之下，唐曉翼看見一雙明亮的琥珀色眼眸正帶著些許關切望著自己——
是查理。
唐曉翼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居然真的在這張躺椅上睡著了，而且睡得還挺沉。
“到我了……？”
他一邊用手臂支撐著身體坐起來，一邊虛掩住口打了個長長的哈欠，聲音裡帶著點含糊的鼻音。
“差不多。”
查理點了點頭，目光在唐曉翼還帶著睡意的臉上停留片刻。
“確切來說，你還有大概十分鐘的時間，可以用來醒醒神，收拾一下自己，然後進去見裴醫生。”
唐曉翼轉過頭，視線投向心理諮詢室的方向。
那扇門依舊緊閉著，磨砂玻璃後隱約可見“使用中-請勿打擾”的字樣。
按照慣常的流程與查理話語中的提示，現在應該又進入了兩次諮詢之間的十分鐘休息時間。
然而，當唐曉翼的目光掃過之前扶幽坐著的沙發位置，卻發現那裡是空的。
心頭微微一動，他轉頭看向了大廳的另一側。
果然，隻見扶幽此刻正站在那個靠牆的書架附近——也是在渡的身旁。
兩人一站一坐，距離不遠不近，似乎正在低聲交談著什麼。
“我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麼。”查理說著，已經從沙發上站起身。
唐曉翼與身旁的洛基默契而無聲地對視了一眼。
無需多言，唐曉翼也從躺椅上下來，和洛基一同朝著書架的方向走了過去。
扶幽注視著渡被麵具覆蓋的側臉，有些遲疑地輕嚥了一口唾沫。
戴麵具的少年正微微低著頭，似乎完全沉浸在桌麵上的繪本裡，恍然不覺身旁還站著另一個人。
憑借書頁上那隻標誌性的紅色小狐狸，扶幽很快就辨認出，這應該是阿狸係列的繪本。
畫麵中，溫暖的夕陽浸染了整個天空，將世界都塗成了溫柔的橘色與粉色。
一紅一粉兩隻小狐狸並肩而立——是阿狸陪媽媽去山頂看夕陽。
渡的指尖輕輕一動，翻開了下一頁。
紙頁上，狐狸媽媽忽然說，要是她有一天死了，就要埋葬在這。
這樣，她就能每天看到這裡的夕陽了。
尚不理解“死亡”為何物的小狐狸仰著臉，懵懂地問：“死是什麼？”
“這可真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呀，”狐狸媽媽想了想，溫柔地笑著回答，“大概……就是暫時離開的意思吧。”
“那……要多久才會回來呢？”
“嗯……也許要很久很久哦……”
小狐狸認真思索了一會，問：“我乖乖上床睡一個午覺，你就回來了吧？”
可狐狸媽媽沒有說話，隻是溫柔地望著他，輕輕搖了搖頭。
“那我坐小鎮的火車，從第一站坐到最後一站，看完了沿途所有的風景，你就回來了吧？”
“那等我乖乖聽你的話，不用你催促，自己就把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你就回來了吧？”
“那等到冬天下雪的時候，你總會回來了吧？你答應過我，每個冬天都要給我做一頂新帽子的。”
“那等到我去年種在院子裡的那棵小樹苗，長成能遮風擋雨的大樹，你肯定就回來了吧？”
……
小狐狸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地問著，聲音越來越輕，也越來越小心翼翼。
可無論他怎樣問，狐狸媽媽都隻是靜靜地聽著，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
終於，小狐狸忍不住了，眼圈一點點紅了起來。
它仰頭望著狐狸媽媽，哽咽著小聲問：“媽媽……那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我的傻孩子……”狐狸媽媽終於開口了，她笑著揉了揉小狐狸的腦袋。
“你看，世界上睡得再久的午覺，也總有醒來的時候，看見窗外的陽光。”
“再長的旅行，火車也終會哐當哐當地開到終點站，讓人走下月台。”
“再冷的冬天，北風也總會停下，積雪也總會融化，春天也總會來。”
“再嘈雜的世界，也總有一刻安靜下來，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可是啊……隻有死亡，它不一樣……”
“它是越等，離得越遠，再也……追不回來的啊……”
……
“噠”
一聲極輕微的響動。
渡正準備翻頁的手指忽地停住，就這麼輕輕地按在了書頁上。
像是才驚覺身邊多了一個人，他有些遲緩地轉過頭來，麵具上漆黑的眼洞望向安靜站在一旁的扶幽。
“……怎麼了，扶幽？”
片刻的沉默後，渡的聲音才從麵具後傳來，帶著一種剛剛睡醒般的恍惚。
“是有什麼事嗎？”
扶幽的目光在那張怪異的麵具上停留片刻，才終於下定決心，低聲開口道：“渡……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
渡聞言微微一怔，纔像是徹底回過神，從繪本的世界裡抽離出來。
他“啪”地一聲合上桌麵上的繪本，側過身，將一條手臂隨意地搭在椅背上，視線懶洋洋地掃過四周，這才發現不僅是扶幽，就連查理、唐曉翼、洛基都不知何時都聚到了這邊，一道道目光毫不掩飾地落在他身上。
渡另一隻手托著下巴，歪著腦袋，似乎思索了片刻。
隨即，他抬起頭，語氣恢複了往常的輕快：“哎呀，就我一個人坐著，你們全都站著圍觀，這多不好意思，搞得好像我是什麼保護動物似的。”
說著，渡已經站起身，隨手拿起繪本，在眾人沉默的注視下，慢悠悠地走到書架前，將它塞回了原處。
然後，他轉過身，很是自然地朝著不遠處的沙發做了個“請”的手勢：“走吧走吧，回那邊坐著說。”
被渡這反客為主的態度弄得插不進話，落在後麵的三人一狼無聲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扶幽左看看右看看，隻見查理幾不可察地聳了聳肩，唐曉翼嘴角扯出一個意味不明的弧度，唯有洛基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隻是安靜注視著渡的背影。
沉默持續了片刻，最終還是沒人出聲，而是都默不作聲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