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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臣 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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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火

周硯之提著狐貍花燈回來的時候,解相思早已不見蹤影,擡眸望去,長街漫漫,人群攢動,幾個孩童各拿著一隻糖人和燈籠在街上擠來擠去,好不快樂。

低下頭看著手中的狐貍花燈,周硯之扯了扯嘴角,嘴裡緩緩吐出幾個字,“小騙子。”

他就知道她不會乖乖在原地等他,可也沒想到她真的又騙了他一次,她怎麼敢的啊?

他這個大理寺卿,對她當真是半點威懾力都沒有。

還有,表妹,你到底為什麼要去陽曲?

想到什麼,周硯之走到一處暗巷,擡起右手放到嘴邊,鼓著腮幫子稍一吹氣,瞬間,一聲銳利至極的哨聲響徹雲霄。

暗色的夜空中,深色獵鷹穿過長空破開雲層,低頭掃視到熟悉的身影,一振雙臂直衝巷子裡那個呼喚它的人而去。

鷹聲長嘯,周硯之也默契的擡起右臂。

一陣狂風刮過,那鷹穩穩的落在周硯之的小臂上,親昵的用額頭蹭了蹭自家主人的下巴,喉間發出一兩聲低低的嘶鳴。

周硯之也很是寵溺的伸手順了順它的羽毛,隨後將它往上一拋,下達命令道:“吳鉤郎,去幫我找到她。”

吳鉤郎長嘯一聲,在半空中盤旋了一會兒,隨後兩臂一振,朝著更高處飛去。

見獵鷹飛走,周硯之從暗巷中走出,提著狐貍花燈不緊不慢地在街上閒逛。

因蕭將聲還未被抓住,今年的除夕夜可不會解除宵禁,而是不進不出,不過這個訊息尚未公佈。

想到這,周硯之臉上浮現出一絲笑。

尋常人家倒也就抱怨兩聲,就是不知道,解相思知道了是什麼反應。

他真的很好奇。

……

而這邊,城門口的解相思腦子還是有些發懵,有些不可置信的朝守衛再次確認一遍。

“真的不進不出?!”

守衛點頭,很是認真地道:“姑娘,你已經問了很多遍了,真的不進不出。”

解相思還是不死心,看著不遠處的城門望眼欲穿,語氣哽咽,“這位大哥,我出城真的有急事,我哥哥生了疾病吐血,等著我拿藥回去救命呢!”

守衛有些為難,“可……”

解相思再接再厲,眼眶泛紅,語氣顫抖,“家裡父母都去世了,我在世上可就他一個親人了啊!”

守衛麵色有些鬆動,“那……”

“噗嗤——”

身後忽地傳來一聲輕笑。

身前的守衛麵上一驚,隨即立刻跪下,恭恭敬敬地叫了聲“大人。”

解相思猛地回頭,便看見多日不見的蘇豊不知何時站在她後方,此刻嘴裡咬著一隻糖人悠哉遊哉的看著她。

見她望來,蘇豊朝她勾唇一笑,慵懶道:“作為硯之的好友,我怎麼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跑到城外去住了,還不小心生了一場病,貌似還是很嚴重的大病?”

解相思:“……”

怎麼每次都能遇見他?!

扯了扯嘴角,解相思垂眸道:“大人說笑了,表哥自是福泰安康,怎會有事,況且,大人大過年的說這種話,實在太晦氣了,以後可彆說了。”

蘇豊挑眉,硯之這表妹怎麼還倒打一耙啊?

無所謂的擺擺手,蘇豊戲謔道:“乾我們這行的,不忌諱這個。”

解相思:“……”

這人好煩啊!

看著解相思麵上表情,蘇豊麵上不顯,暗中輕笑,早在昨晚周硯之便派人給他去了信,讓他在城門口守著防止解相思出城。

當時他還不以為然,大過年的,人家小姑娘出城乾什麼?

不過反正他身為金吾衛中郎將,儘管除夕也要當值,順水推舟做個順水人情又有何不可?

但是……

他也著實沒想到硯之這表妹還真要出城。

硯之還真是料事如神啊。

輕咳一聲,蘇豊無視解相思臉上比哭還難看的神情,樂滋滋地咬了一口糖人,衝解相思一挑眉梢,“表妹,請回吧。”

見解相思不動,蘇豊指了指天,幸災樂禍道:“吳鉤郎既然已經發現你了,那就代表硯之也知道了,表妹還是回吧,否則一會可要碰上硯之了。”

說著,天空上盤旋的獵鷹也附和似的叫了一聲,見解相思望來,還頗為囂張的揮了兩下翅膀,看向解相思的眼神像是在看一隻困獸。

解相思垂下眼,暗暗咬牙。

在蘇豊逐漸變冷的目光中,解相思轉身朝城內走去。

今日必是出不去了,若是強闖,不說人還沒跑出二裡地就會被蘇豊抓住,但是一個擾亂公共治安的罪名壓下來就足夠她在獄裡待個幾天了。

該死的周硯之,她就說他今日為何如此大意,感情是篤定她出不去啊。

這樣想著,解相思才走兩步,前方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大批的人群往城門這邊擠。

“失火啦!”

“走水啦!”

“殺人啦!”

“有刺客!”

尖叫聲,踢踏聲,物品傾倒的聲音混合在一起,分外雜亂。

解相思急忙擡眸望去,隻見大概是某位朝中某位有權勢官員的府邸走水,衝天火光在黑夜中顯得分外刺眼,遠遠望去,似乎都能被那散發出的熱氣灼傷。

混亂中,似乎還能聽到幾聲刀劍相接的聲音。

人群混亂,瘋狂朝城門這邊跑。

蘇豊也是心一驚,猛地看向京城另一頭。

今日是他和另一位同僚當值負責整個京城的治安,他負責這邊這塊的治安。

如今城中出了事引發百姓騷亂,自己要是處理不好,恐怕明天聖上知道了,摘了烏紗帽回家種田都是聖上開恩。

想到這,蘇豊轉身朝身後厲聲喝道。

“鎮城軍聽令,關城門!”

“金吾衛聽令,散開成列,隨我維持秩序!”

凶手定然還在城中,不能讓他出去!

可隨著城門的關閉,一些本就驚慌失措的百姓更是瘋狂的朝這邊奔來,儘管蘇豊已經提前擊鼓警示,金吾衛也早已立好了盾牌防護,可畢竟人多勢眾,不到一會兒便被大規模的衝撞衝散。

一些身手利落的人便趁機從尚未緊閉的城門縫隙中竄出。

一個出去了。

剩下的人便也接二連三的往外竄。

三個,四個……

直到後麵也數不過來。

也有官兵在厲聲嗬斥,“跑什麼跑?!”

但隨即便被瘋狂的人群堵得發不出聲,一拳頭捶在官兵身上,“媽的有人在殺人啊,你不跑,你死就行了,老子纔不想和你一起死,老子要出去!”

而被迫擠在人群中的解相思卻在心中暗笑,真是天賜良機。

亂了好啊,越亂越好,這樣她就可以溜出城了。

隨即也更加賣力的往城門擠。

眼見著離城門越來越近,一道人影卻踩著擁擠的人群飛過,擡手將一個扒著城門和官兵相持的人甩到身後。

刀尖寒光微閃,血珠飛濺。

一條斷臂“砰”的一聲飛落在地上。

來人輕輕抖動手腕,將刀麵上的血漬甩落,黑靴踩上那隻被斬斷的手臂,周硯之垂眸冷冷看向地上因為劇痛不斷哀嚎的人,淡淡道:“壓入大理寺。”

當即便有兩個官兵上前,將地上的人拖走,血跡拖了長長的一條。

隨後,周硯之又擡眸看向周圍因為害怕不斷顫抖的人,語氣冰冷的不帶一絲情緒,“今私越城門者,皆斬。”

話音剛落,他身後的城門也被“砰”的一聲關上。

蘇豊頂著個雞窩頭從人群中擠出跑到周硯之身旁,額頭還向下淌著血,渾身亂糟糟的活像從哪個乞丐窩裡跑出來一樣,見了周硯之更是像見了親爹一般。

“硯之啊!”

看著他這副模樣,周硯之皺眉,“你受傷了。”

蘇豊擡手抹去臉上的血,眼中泛上幾分憤怒,他瀟灑英俊的臉啊!

可現在也不是在意這個的時候。

一把扯過周硯之的袖子,蘇豊急忙道:“京中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這麼多人都往這邊趕?”

周硯之一邊扯回自己的袖子一邊道:“四皇子府進了刺客,臨走時一把火燒了皇子府,隨後不見蹤影,街上是有人行凶,見人就殺,但不確定是不是縱火之人。”

說到這,周硯之眼中泛上冷意,他的狐貍花燈也在混亂中遺失了。

蘇豊聞言“嘶”了一聲,有些絕望,“天哪,京中出了這樣的事,我感覺我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周硯之拍了拍他的肩,無情提醒道:“中郎將,你該去巡查了。”

蘇豊:“……”

好無情。

淡淡的歎了口氣,蘇豊揮手示意金吾衛整好隊去巡視,隨後又轉身朝擠在一起的人群沉聲道:“現在,所有人立刻歸家,隨意外出者,視為逆賊,就地斬殺!”

一瞬間,擠在一起的人又如潮水般散去,生怕自己走晚了會被當成逆賊。

看了眼人群,周硯之找到熟悉的身影,扯住準備去巡查的蘇豊,問道:“我表妹呢?”

蘇豊被拉了個趔趄,重重砸了周硯之一拳,“我剛才關城門沒看見她,應該是沒出城,你放心吧。”

周硯之鬆了口氣,沒出城就好。

而蘇豊卻是有些不對味了,有些好奇道:“你為什麼不讓表妹出城啊?”

周硯之拿眼剜他,“趕緊去巡查吧,最好找到行凶之人,不然恐怕真的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蘇豊:“……”

好冰涼的話。

蘇豊沉重的走了。

周硯之則是向後瞥了眼關好的城門,朝天看了一眼,吹了聲口哨將吳鉤郎喚下來,沉聲道:“去,再找。”

獵鷹領了令,轉而又飛上天。

……

暮色暗沉,因為有人行凶,先前還熱熱鬨鬨的長街此刻一片寂靜,家家戶戶熄了燈,詭異的安靜。

解相思獨自一人走在長街上,朝著安王府的方向不斷狂奔。

真是嚇死人了。

方纔明明就要摸到城門了,誰知道周硯之卻來了,在官場沉浮多年的人氣勢果然還是不一樣,冷下臉格外唬人,嚇得她幾乎是立刻就從人群裡擠出來。

蘇豊肯定會和周硯之說自己想要出城,雖然周硯之沒看到隱在人群中的她,但經此一事,自己日後出城必定是難上加難。

周硯之也定然對她疑心更重。

想到這,解相思簡直欲哭無淚。

忽然,自上空傳來一聲獵鷹的長嘯。

擡眸望去,隻見一隻雄鷹在天上不斷盤旋,見了她,眼中更是冒出一絲精光,隨後便猛地俯衝朝她而去。

在獵鷹的認知裡,它不明白主人為什麼一直讓它找這個人,但既然主人抓不住,還是讓它來助主人一臂之力吧!

空氣彷彿被撕開,伴隨著一陣猛烈的強風,獵鷹伸出利爪。

鷹爪的抓力極強,一爪即可劃開人的皮肉,解相思可不想被它來一下子,連忙閃身試圖避開,可再快也快不過訓練有素的鷹,就在那鷹快要碰到她時,一道沉沉的聲音傳來。

“吳鉤郎,不許傷她。”

是周硯之。

吳鉤郎猛地調轉方向,不解卻又聽話的收了爪,轉身奔向周硯之。

看著身前不敢轉身的解相思,周硯之輕笑一聲,“表妹,轉身啊。”

語氣帶著幾分調笑。

像是在說你現在已經無路可逃了。

沉默半晌,解相思乖乖的轉了身,朝周硯之甜甜一笑,“表哥。”

語氣平靜的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周硯之挑眉,“表妹不是說要在原地等我的嗎?”

解相思絞了絞帕子,眨了眨眼試圖讓自己看起來無辜一點,“那裡人太多了,有些悶,所以相思便想著先去空曠的地方喘口氣,隨後再回來和表哥會和。”

周硯之裝模作樣地“啊”了一聲,心道:撒謊精。

隻為喘口氣就跑這麼遠,他倒覺得解相思體力還不錯,不至於喘不過氣。

順了順吳鉤郎的羽毛,周硯之道:“所以你就去了城門?”

解相思點頭,“那裡比較空曠,空氣清新。”

周硯之:“……”

鬼扯。

揉了揉眉心,周硯之輕歎一聲,“那表妹現在可以和我回府了嗎?”

有了台階下,解相思當然識時務的也就下了,“當然啦表哥,因為找不到你,我本來就是想回府的。”

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我可老實了,是你自己在那想些有的沒的。

聽著解相思在那胡編亂造,周硯之失笑,點了點頭卻也沒再說什麼,走到她旁邊道:“行,我的錯,走吧表妹,我們回府。”

解相思正要點頭,忽然,左臂被人猛地一拉,整個人就這麼撲進周硯之懷裡。

還沒搞清楚狀況,腰上一熱,整個人被人緊緊攬住,隨後一陣失重感傳來,再次睜眼,她已經被周硯之帶著躍到一側屋頂。

而他們方纔所站立的地方,赫然立著一把閃著寒光的長劍,解相思一陣心驚,若是周硯之方纔沒來得及拉她,恐怕她已是劍下亡魂。

來者不善。

周硯之冷下眼,垂眸看向某處暗色。

“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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