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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鳴止於初雪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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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踉蹌著回到小屋,翻找出藏起來的烈酒,開始瘋狂地灌醉自己。

酒精灼燒著他的喉嚨和胃,卻無法麻痹那顆千瘡百孔的心。

他開始咳嗽,起初是輕微的,後來越來越嚴重,有時甚至會咳出血絲。

他知道,他的身體正在加速崩潰,但他毫不在意。或許,這樣也好。

許南音懷孕的訊息像是一道最終的分界線,將顧清晏徹底推入了更深的絕望和自我毀滅的深淵。

他的身體狀況急轉直下。

長期的營養不良、精神抑鬱、酗酒以及山間潮濕寒冷的環境,終於拖垮了他本就受損嚴重的身體。

咳嗽越來越劇烈,從帶血絲髮展到整夜咳喘無法平臥,低燒持續不退,身體迅速地消瘦,最後幾乎到了形銷骨立的地步。

他那雙曾經銳利深邃的眼睛,如今隻剩下兩潭枯寂的死水,映不出絲毫光亮。

他不再每天去懸崖邊守望了,多數時間隻能無力地躺在那張硬板床上,聽著山風呼嘯,感受著生命一點點從這具破敗的軀殼中流逝。

小屋又臟又亂,瀰漫著藥味、黴味和一種難以形容的、屬於衰亡的氣息。

隻有那架望遠鏡,依舊固執地指向海灣的方向。

助理每隔一段時間會冒著崎嶇的山路送來一些生活必需品和藥品,看到他這副模樣,每次都忍不住紅了眼眶,勸他下山去醫院治療。

顧清晏總是搖搖頭,用嘶啞破碎的聲音說:“不用了……這裡……挺好。”

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深夜,顧清晏的病情急劇惡化。

他感到呼吸極度困難,胸口像壓著巨石,意識在清醒和模糊之間劇烈搖擺。

窗外電閃雷鳴,慘白的光一次次照亮他蒼白如紙、毫無生氣的臉。

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顫抖著從貼身的衣物口袋裡,摸出兩樣東西。

一樣是一個泛黃的信封,邊緣已經磨損。

另一樣,是一個用絲綢小布袋精心包裹著的東西,裡麵是幾顆飽滿的、深褐色的種子。

他示意一直守在一旁、滿臉悲慼的助理靠近,將這兩樣東西艱難地塞到助理手中,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幾乎聽不清的嘶啞聲音:“交給……她……最後一次……”

助理接過東西,眼淚終於掉了下來,重重地點了點頭。

顧清晏彷彿完成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緊繃的身體驟然鬆弛下來。

他望著窗外漆黑一片、唯有閃電劃過的夜空,眼神空洞,卻又似乎穿透了層層雨幕,看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那裡,有陽光,有海浪,有盛開的玫瑰,有她幸福的笑容……隻是,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了。

他的嘴角極其微弱地牽動了一下,似乎想露出一個笑容,卻最終冇有成功。

然後,他緩緩地、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心跳監測儀上那微弱的曲線,最終拉成了一條冰冷的直線。

窗外,暴雨傾盆,彷彿在為這個孤獨靈魂的逝去而慟哭。

幾天後,風雨平息,天空放晴。

助理帶著沉重的使命,幾經周折,終於將那兩樣遺物送到了許南音手中。

那時,許南音正抱著她剛滿週歲的女兒,在開滿鮮花的玻璃花房裡曬太陽。

女兒咿咿呀呀地笑著,小手抓著她的一縷頭髮,陸司瑾坐在旁邊,溫柔地看著她們。

助理冇有多說什麼,隻是將東西遞上,低聲道:“顧先生……前幾天去世了。這是他臨終前,囑咐我一定要交給您的。”

許南音微微一怔,接過東西。她先打開了那個絲綢小袋,裡麵是幾顆路易十四玫瑰的種子,顆顆飽滿,儲存得極好。種子下麵,還壓著一張極小的、泛黃的紙條,上麵是顧清晏早年笨拙卻認真的字跡,寫著:“送給我的音音。”

這應該是很多很多年前,他或許打算在某個紀念日送給她,卻最終冇有送出的禮物。

然後,她拆開了那個泛黃的信封。

裡麵隻有一張薄薄的信紙,上麵用顫抖的、幾乎難以辨認的筆跡,寫著一行字:

「我願用永世孤寂,換你一生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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