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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多麗人 第163章 藝人成輔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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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姐,你彆擔心。我已安排妥當,你就安心在長安住著,照顧好孩子們。待王人傑的案子了結,你再找個對你、對孩子們好的人,重新開始。”劉綽輕聲安慰道。

劉蓉淚如雨下,哽咽道:“綽綽,我何德何能,能有你這樣的妹妹。都是我不好,沒有識人之明,連累一家人都跟著我受委屈。”

劉綽笑道:“大姐姐,你這是說什麼呢?小時候,有好吃的好玩的,你都先緊著我。我生病了,你守在我床前,沒日沒夜的照顧我。如今我長大了,自然要護著你。”

劉綽又好言勸慰了劉蓉一番,纔回了自己屋子。

剛到屋外,就見高遠在門口守著。

“娘子,那王六郎尿了···”

劉綽道:“吃喝拉撒還是要滿足他的。你派兩個妥當的人看緊了,彆讓他尋死覓活,驚擾了四鄰就行。”

高遠應下,“是,娘子放心。我親自盯著他。”

劉綽點點頭,回了屋。

綠柳和菡萏服侍她梳洗,見她眉頭緊鎖,猶豫道:“娘子,您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劉蓉這些年被王人傑磋磨得太厲害,對自己一點自信都沒有。劉綽怕她從此一蹶不振,再也無法敞開心扉,接受旁人。

劉綽道:“沒什麼。你們切記,以後在家中不得再提起此人。”

這說的自然是王六郎。綠柳和菡萏對視一眼,齊聲應下。

京兆府的刑房,值班的文吏收到了劉綽的舉報條子。按規矩,他立馬找到刑房主事蓋印,簽發押送文書。

“羅主事,這是新昌坊劉家送來的。人犯王人傑在彭城毆殺人命,逃到了長安。劉學士讓我們趕緊去提人。”

馮氏女一案背後主告人是劉綽,這事長安城人儘皆知。而李實的判決無疑是跟劉綽對著乾的。想到此處,羅主事絲毫不敢怠慢。

因為馮氏女一案,京兆府刑房的人大換血。他是結案後才被換上來的主事。自然不能錯過此等可以向府君表忠心的機會。

“府君回衙了麼?”他將條子好生收了起來,問道。

“沒有,府君這幾日不是忙著分糧分錢麼?”小吏意味深長道。

“此事不急,等府君回來了再說。”羅主事將文吏打發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聽聞李實回來了,他立刻屁顛屁顛趕了過去。李實身邊的幕僚見他一副著急的樣子,還以為有什麼大案,立時便通報了。

李實正美人在懷消遣著呢,看過條子後,怒道:“本官忙於賑濟災民,好不容易纔得空休息片刻。這種移送人犯的小事也來煩我,要你們刑房何用?”

文吏忙跪地解釋道:“府君有所不知,下官查過了,人犯王人傑乃是新昌坊劉家長女劉蓉的夫婿。昨日,他一進長安城就去饕餮樓哄過了。”

“知道了,派人按規矩辦就是了。”李實不耐煩道。

見李實沒對他表達任何誇讚之意,羅主事主動獻計道:“府君,如今路上全是饑民,咱們不正可以名正言順地把人扣在京兆府大獄,待年後再發回彭城?如此一來,新昌坊劉家的醜事不就可以在長安城散播得久一點了?”

李實將美人拉回懷裡,繼續調笑。

他身邊的幕僚道:“若不想家醜外揚,羅主事,你覺得那個劉綽為什麼不自己悄悄把人送回彭城,而要往京兆府遞條子?”

“這些自詡清流的人,最重規矩。人犯既到了長安城,便該公事公辦。她若不知會京兆府便私自處置了,恐會落人口實。這纔不得不告知京兆府。”

“落人口實?什麼口實?”幕僚道。

羅主事額頭上滲出層層細汗。

“長安距彭城千裡之遙,路上人犯若出了什麼意外,她們劉家便說不清了。日後若被人翻出來,必定是天大的把柄。若是京兆府出麵押送,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自家親人犯了命案,劉家卻不徇私枉法,而是光明正大將人犯送交了京兆府。你說,此事若傳揚了出去,百姓是會看劉府的笑話呢,還是誇新昌坊劉家大義滅親不徇私情呢?”

“下官···”

那幕僚冷笑道:“羅主事,劉學士乃是聖人欽封的內文學館學士,與府君井水不犯河水,你是因何覺得府君想要為難她的?”

“下官知罪!下官這就安排人去劉府提人,絕不給那個劉綽借京兆府揚名的機會。”

他人還沒走出屋子呢,就聽背後的李實道:“蠢才,順水人情不送,卻偏要助那個劉綽揚名!”

朝食是劉蓉親自給王人傑送去的,沒人知道他們在柴房裡說了什麼。門再開啟的時候,劉蓉是淚流滿麵地出來的。

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安排,京兆府派來押送的還是來長安時劉家人遇到的兩個衙差。劉坤特地請了半日事假,想親自處理了王六郎的事再去上值。

王人傑跪在地上扯著劉坤的衣角,“嶽父,小婿知錯了,求您救救我!嶽父,小婿知錯了!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見劉坤不為所動,他又青筋暴露地向著後院扯著嗓子大喊:“蓉兒,你出來!蓉兒,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好狠的心啊!就這麼眼睜睜看我去死···蓉兒!我錯了!蓉兒,你救救我!”

兩個衙差當著劉家人的麵把王六郎的嘴又給堵了起來。

“辛苦二位了!”劉綽客氣道。

“劉學士客氣了!不瞞您說,上頭吩咐了,我們一路上都不能讓他多言語,絕不能一路給您揚名!”

“瞭然瞭然!”劉綽笑道。

“那我們這便上路了!”

王六郎被押走了,劉家人的生活又恢複了平靜。

而劉蓉生病了。

“哎,畢竟是多年的夫妻了。誰能想到是這樣的下場。”曹氏心疼歎道。

“沒關係,阿孃,這幾日饕餮樓的事我幫著照看。”劉綽道。

“照顧大姐姐的事,就交給我好了!”劉嫻也主動道。

劉綽一到饕餮樓,錢掌櫃的立時便迎了上來。

“東家,你可來了!剛才東市署來人說,以後商稅由十抽一增為五抽一了。”

“居然漲了一倍之多?這是為何?”

錢掌櫃道:“非但如此,為了賑濟災民,京兆府下了捐錢令。凡長安商戶,每戶將半年所得利金捐給官府,違者嚴懲。”

“半年所得利金?從七月開始算,這也太多了!既是捐錢,捐多捐少,便該自願。哪有強製分派的道理?”

錢掌櫃恭敬道:“東家有所不知,這已然算是客氣的了。二十年前,小人還是個在酒樓跑腿打雜的夥計。那年,盧龍節度使朱滔舉兵反叛。為解決平叛軍費,當時的京兆尹命長安和萬年縣令向京城富商借錢。規定每個商戶除了自己留下一萬貫之外,其他所有的錢財都必須‘借給’官府,違者嚴懲。長安商賈罷市,聚集街頭,攔住當朝宰相的馬頭訴苦請願。足足亂了三個多月,最後官府纔不得不撤銷了這個借錢令。沒過多久,又開征茶葉、油漆、竹子、木材等商品的商稅。到了第二年,又增加了房屋間架稅(也就是房產稅)以及除陌錢(即房產交易稅)。如今,朝廷要用錢,但那些遭受天災的難民又身無分文,可不就隻能從商戶身上搜颳了?”

劉綽道:“咱們從來沒少繳稅款,賑濟災民的錢不是應該從稅金裡出麼?加征也就算了,還要捐出半年的利金?長安城這麼多商戶加起來,得是多大的數額?”

錢掌櫃道:“東家,這半年來,京兆糧價狂漲。七月,一鬥米漲至一千四百錢。十一月,錢幣貶值,物價狂漲,一鬥米是三千錢。現在一鬥米已經賣到五千錢了!”

“你說什麼?一鬥米五千錢?物價怎麼會漲成這樣?”劉綽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愕之色,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普通文吏的月俸也不過才兩千多錢。這樣下去,便是當官的也吃不起飯了啊!前幾日不是說,關東各道貢米百萬斛(1斛為10鬥)運抵長安麼?再加上,城中常平倉與正倉裡儲備著的糧食,應該足以緩解目前的糧荒才對啊!為何現在米價還是居高不下?”

正常年景的價格是米一鬥150錢、粟一鬥80錢。這段時間來,她要忙的事太多了,劉家吃用的又一直是自家地裡產的糧食,才讓她對離譜的物價毫無知覺。

“一百萬斛?東家,京兆府是在東西兩市都開設了粥棚,救濟災民。可您去看看就知道了,熬義倉的糧時,災民們還能吃飽。現在,那粥稀得跟涮鍋水似的,也不頂餓啊!”錢掌櫃道。

義倉,又稱社倉,是中國古代一種以賑災資助為目的的民間儲糧機構。主要功能是在豐年時購買或收集餘糧儲存起來,在遇到災荒時開倉放糧,用以救濟災民,穩定社會秩序。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因自然災害或戰亂引起的糧食短缺問題,是中國古代社會保障體係的重要組成部分。

長安城作為大唐都城,必定有著完備的糧食儲備和災害救助體係,以保障城市居民的生活和社會的穩定。

“難道那些貢米都被貪汙或者挪作他用了不成?”劉綽心中暗自思忖著,眉頭緊緊皺起。“天子腳下,也敢私吞救濟糧,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東家,您是不知道如今城外頭的樣子。路邊不是餓死的,就是凍死的。”錢掌櫃也是一邊說著,一邊連連搖頭歎息,臉上滿是憂慮和無奈。

劉綽記得,當年紅果就是因為遭了饑荒才被賣掉的。

前世,有那麼幾個月,她也是有錢卻什麼都買不到。

可這次,是她頭一回直麵感受饑荒是什麼。

“長安城所有義倉都沒糧了?不過一個春旱而已,一季欠收,按理說,光是常平倉、正倉,再加上各地的社倉,糧食怎麼也該夠了啊!”

“若是有糧,京兆府又何必增稅納捐,搞得民怨沸騰?悲田坊和養病坊裡也全都是病人。這些年連年用兵,想必各地倉裡本就沒存上什麼糧,再加上這天災,百姓這才往長安逃難。若不是東家大方,給的工錢多,我家老婆子又在夏天的時候就提前囤了米,現而今小老兒家裡定然也是無米下鍋了。”

劉綽沉凝道:“若是這筆錢真的能用到饑民身上,彆說是半年的利錢,就是整年的利錢我都沒有二話。”

“東家仁義!隻是這商稅遽然增加五成,咱們酒樓還按原先的定價售賣,怕是要虧本。東市酒肆行都在籌劃著漲價了。不過,咱們饕餮樓是東市最好的酒樓,往來食客非富即貴。便是提價,影響也不大。隻是,普通食客怕是會變少。米都買不起了,百姓哪還有餘錢進酒樓吃喝?”

劉綽歎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我看那些雅間裡的客人每回都剩下不少菜,實在浪費。不如這樣,減少雅間裡每桌的菜量,將擺盤再弄的精緻些,讓食客仍覺得物有所值。至於漲價的事,就按照行會的規矩來。以後每日酒樓裡的剩菜剩飯,都送給災民。”

錢掌櫃笑道:“大東家早就讓小老這麼辦了。咱們一家能供的太少,她還說動了東西兩市不少酒樓一起給災民送吃的呢。”

劉綽心中暖流湧動,對劉蓉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還是大姐姐想得周到。”

錢掌櫃道:“是啊,災荒之年,物價漲成這樣,酒肆行當也都經營艱難。便是剩飯剩菜也是很珍貴的。那些送出去的剩菜剩飯已經先被酒樓裡的廚子和夥計們挑揀過一輪了。饒是如此,對饑民而言也是救命飯了。”

下大雪了。

劉綽看著外頭紛紛揚揚落下的雪花,彷彿自言自語道:“隻是,僅憑我們之力,畢竟是杯水車薪。若要真正解決饑荒,還需朝廷有所作為才行。要找找其他的進貨渠道,看看能不能買到更便宜的米。還要有冬衣,否則這場大雪後,怕是要凍死不少人。”

錢掌櫃道:“對了,東家,有件事正要您拿主意呢。王行首的意思是,朝廷要半年的利錢有些狠了。他正準備組織大家去京兆府門前請願呢。”

劉綽回過神來,“我拿主意?王行首的意思是,由我們饕餮樓挑頭去請願?”

錢掌櫃笑道:“東家名聲在外,又是官身,您不知道,咱們饕餮樓經常有人來遞狀紙呢!”

劉綽苦笑道:“這是把我當成了青天大老爺麼?可我人微言輕,連前朝都不能去,又能如何呢?”

“東家,您說什麼?”

“沒什麼!”

就在這時,街上突然喧鬨起來。

京兆府的衙差押著一個犯人,敲鑼打鼓地招搖過市。

“諸位百姓聽真,此子成輔端,編造謠言,誹謗朝政,誣蔑賢臣,其罪當誅!其所作《關中饑荒歌》,歪曲事實,煽動民心。今日示眾,明正典刑,以儆效尤。朝廷法度森嚴,不容妄議,爾等皆當自省,勿蹈覆轍!諸位百姓聽真,此子成輔端,編造謠言,誹謗朝政,誣蔑賢臣,其罪當誅····”

錢掌櫃激動歎道:“是成大家!成大家是好人啊,為何會被抓了起來?他為了救濟災民,散儘家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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