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長安多麗人 > 第20章 趙郡李氏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長安多麗人 第20章 趙郡李氏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散席後,一回到自己屋子,李二便讓人找一本《齊民要術》來。

他平日裡隻讀經史,偶爾讀些詩文,從未讀過此書。所以,自己隨身攜帶的書裡頭自然沒有,又不好去問劉綽借。

好在他們用飯早,宵禁前,忠管事捧了本製作精美、用紙考究的《齊民要術》進來。

他原本隻想簡單翻幾頁看看,沒想到一看就看到深夜。

劉純睡了一覺起來,發現他還在看,揉著眼睛道:“這書真有這麼好看?”

李二鄭重道:“此書起自耕農,終於醯醢,資生之業,靡不畢書。所載都是益國利民的不朽之術。我自來不信什麼鬼神之說,你那五妹妹定是讀了這書纔有了那許多奇思妙想,烹製出那些我等從未嘗過的美味佳肴來。如此,我向廣陵王殿下推薦她便更有把握了。”

劉純再次躺倒,迷迷糊糊道:“早些睡吧,明天再看嘛!”

李二讚同道:“嗯,明天你去各房拜訪長輩,我就不跟著了。”

聽到這話,劉純翻了個身,“哎,我說李二,你不會趁機讓你手下的人去綽綽房裡偷她的《齊民要術》吧?”

李二深吸一口氣,看著他道,“我為何要去偷她的《齊民要術》呢?”

劉純哈哈笑起來,“我不知道你想不想去偷,反正,我是想去偷的。我想看看,她是怎麼看《齊民要術》的。看完了,再偷偷給她放回去,不被發現,這有什麼的?”

李二正色道:“偷書豈是君子所為?若要看,便光明正大的向五娘子討要。”

劉純半坐起身問道,“怎麼討要?”

李二舉起手中的書,挑了挑眉。

劉主簿回到臥房中,也將今日宴席上發生的事情與曹氏敘說了一遍。

曹氏道:“難怪綽綽要我把這次婚宴所用資費,賬目記得細細的,就是防著他們眼紅攀比呢。咱們綽綽定的選單,可是一點也不費錢。連老爺子定好的錢都沒花完。哼,等他家六郎娶親的時候,咱們綽綽肯定早就已經嫁人了。到那時,他想用同樣的錢,辦出同珍兒婚宴一樣體麵的席麵來,可是辦不到的。”

劉主簿道:“這次婚宴用的飴糖,真的是你跟綽綽自己做的?”

曹氏在黑暗中歎氣道,“郎君,知道你這幾日忙,可你沒有發現咱們房中就放著做好的飴糖嗎?中秋後,綽綽就忙起來了,足足做了兩大袋糖。說是要在迎親、鬨洞房、看新婦的時候,分給來觀禮的賓客和孩子,取個甜甜蜜蜜的好意頭。綽綽那孩子跟我說,什麼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車簇簇的。起初我也沒當什麼,沒想到,她就照著書上寫的做的,做出來的糖比咱們從外頭買的都要好。還裁了好看的彩紙,將糖塊包了起來。郎君放心,咱們珍兒的婚事,一定是彭城獨一份的。”

劉主簿陷入沉思,杜鵬舉和妹妹家的二郎似乎都有些配不上劉綽。

想起那個難掩貴氣的裕哥兒,他覺得他的綽綽完全配得起。不僅配得起,他的綽綽將來若不是匹配此等相貌氣度的郎君便真的委屈了。

想起劉謙在小輩席上說的話,他總覺得二兒子也大有在向那神秘少年炫耀自家妹子的嫌疑。

可是,要女兒遠嫁,他又不捨得。

那人到底是誰呢?

第二日,劉純便隨著他父親去各房拜會長輩。他們帶來了很多禮物,都是提前打點好的,各房各戶的搭配都一模一樣。

李二並沒有跟著,留在了劉主簿家。到了飯點,劉純父子自然是留在其他幾房用飯。曹氏也心照不宣地派人詢問他是否出來用餐。

劉主簿家並不分餐,而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言明瞭,若是裕哥兒不方便,他們會將飯菜送進院中。

不一會兒,忠管事出來回應,李二非但會一起用餐,還點了菜:一道是雞蛋羹,一道是桂花酒釀圓子。

擺好了飯後,劉主簿指著自己左手邊第一個座位道:“既是二十一郎上官家的小郎君,要不要讓他坐到這邊來,也算是全了待客之禮?”

那原本是長子劉珍的位置。

劉綽道:“阿耶,不必如此,咱們照舊坐,給他在女兒對麵安排個座位就是。”

劉主簿心裡那根弦又緊了緊。

他早就發現了他家閨女看那小郎君的眼神不單純。昨晚還毫不避諱地盯著人家看呢。

“阿耶?”劉綽問。

劉主簿這纔回神,“這樣也好。客隨主便!”

李二特意沐浴更衣過,頭戴襆頭,身著淺緋色窄袖圓領袍,腰間係著金腰帶,還是那麼的姿容不凡。

他一進門,劉主簿並劉珍和劉謙便站了起來。

劉綽有些不明所以,稍微一想,又有一些理解了。明府是正七品的官,常服是淺綠色;劉主簿是從九品,常服是淺青色。

前世看了那麼多年古裝劇,劉綽還是知道一點基礎知識的。

三品以上大員纔是紫袍玉帶,而這個裕哥兒穿著淺緋色,那麼他爹的官兒一定不是三品以上,卻一定比明府的官要大。

李二入座後道:“劉主簿請安坐,小侄叨擾了!”

劉主簿嗬嗬笑著,“不叨擾,快坐下吃飯吧。”

劉綽笑眯眯看著麵前好看的小男生,殷勤地給他盛湯盛飯。“多吃點!多吃點才長得高,長得快!”

劉謙附在她耳邊輕聲道:“他個子夠高了,比我小三歲呢還。”

李二點頭微笑,全作致謝。大概是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他用飯的姿勢很優雅,全程都沒有說話。

劉綽不習慣在飯桌上不說話,她覺得全家人一起吃飯是難得的交流感情的機會。

“阿孃,咱們莊子上說有枸杞麼?”

曹氏道:“有,今日午後便能送來了。”

劉珍有些拘謹地放下碗筷問道:“綽綽,你要枸杞做什麼?”

劉綽道:“大兄,我打算在這道酒釀圓子羹裡再撒上幾粒枸杞,這樣更好看,也更養生。”

劉珍點頭:“金桂,白圓子,配上紅枸杞,的確好看。綽綽,這幾日辛苦你了,為兄又給你尋了幾副字帖,一會兒讓玉書送到你房裡。”

玉書是劉珍的貼身小廝。

劉綽開心道:“多謝阿兄。阿兄你也多吃點,過幾日迎親可是很累的。”

劉謙在一旁酸溜溜提醒,“綽綽,等到我大婚的時候,你也會如此上心麼?這回你是怎麼幫大兄操辦的,我可都看著呢!”

劉綽拍了拍胸脯,伸手勾住劉謙的肩膀,豪氣道:“你放心,到二兄你成親那日,便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誰讓你叫劉謙呢!

沒有奇跡也得創造奇跡。

用過飯後,李二卻沒急著走,起身又行了一禮才道,“劉主簿,夫人,實不相瞞,小侄此來,乃是有個不情之情,要煩勞貴府的五娘子幫忙。”

聽到事涉劉綽,原本要迴避的劉珍和劉謙也停在了原地。

劉主簿道:“何事?若是能幫,自是義不容辭。不過,小女年歲尚不滿九歲,不知有什麼能幫到貴府的地方。”

李二道:“劉主簿放心,絕非超出劉五娘子能力範圍外的歹事。”

一家人對了個眼色,心道,這是終於要攤牌了!

劉主簿道:“賢侄請講!”

李二恭敬道:“在下姓李,名德裕,家中排行第二。家父乃是明州長史李吉甫。我此來是為了給廣陵王殿下的世子尋個好的幼兒食譜。家父在長安時與廣陵王殿下有些來往。這一年來,世子胃口不好,殿下便來信要父親在浙江道尋找擅做幼兒膳食之人。幾番詢問下,聽劉司兵言道,貴府五娘子乃是灶君弟子,所做美食已在彭城地界小有名氣,老少鹹宜,這才登門造訪。之前不是故意隱瞞身份,隻因此行所辦之事,不好招搖。”

劉家父子三人的表情都更嚴肅了些。

此人姓李,年紀雖小卻氣度不凡,家中與廣陵王殿下相交甚密,否則廣陵王也不會將世子胃口不好這類私事相告知。人家自稱有些來往,不過是自謙罷了。聽他言語不似皇室宗親,那就隻剩隴西李氏和趙郡李氏兩家了。

‘長史?很大的官麼?為何阿耶表情看起來如此嚴肅?就連大兄和二兄也是。’劉綽心道。

昨日散席的時候,劉主簿也不是沒拉住自己的二十一弟詢問過李二的身份。當時劉二十一道,“這事兒還是由人家親自說出來比較好,總之不是壞事。”

他父親從前在長安,後來纔去的浙江道。李吉甫?

劉主簿越想越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貞元初年他去長安應考,似乎聽過這個名字。當時他跟著其他舉子去一個詩會赴宴,曾在席上見過一位姿態瀟灑,容貌英俊的男子,很想結交,身旁的人提醒他,那人出身趙郡李氏,以門蔭入仕,二十七歲便擔任太常博士了。

“賢侄,敢問令尊可是字弘憲?貞元初年在長安任太常博士?”劉主簿忍不住站起身問。

李二雖有些詫異,麵上卻未表露出來:“正是!劉主簿認識家父?”

劉主簿有些激動道:“原來是故人之子!算不得認識,不過有一麵之緣。貞元初年,我去長安應考,在一次詩會上見過令尊。令尊品貌不凡又與我年紀相當,所以記得。一彆多年,想不到竟以這樣的方式得見弘憲兄的公子,真是世事難料。不知令尊,何時到的明州?”

出身趙郡李氏,卻被外放到了明州,一看就是被貶官了。換作他人是不會有此一問的,可劉主簿是個老實又直接的人。

李二也並不覺得冒犯,態度更是親近了不少,“家父是三年前離開長安赴明州上任的。這次出發前,家父也跟小侄提過,當年在長安認識一位彭城劉氏的舉子,家中排行十九。隻是不曾想,竟是叔父您。”

劉主簿顯然有些意外,不知麵前的孩子是客氣的隨口胡謅還是李吉甫真的還記得他。

不過,聽此回應,總歸是高興的。

當年,他們一個是應試的舉子,一個已經在朝為官,且對方出身顯赫,故並未互通姓名。不過是恰巧同年,飲了幾杯酒,說過幾句話。他知道李吉甫的字,還是聽旁人如此喊他才知道的。

劉主簿認識李二的爹,這是劉綽萬萬沒有想到的。

原來她阿耶當年還進長安城,應過試,赴過宴。

劉主簿知道李二是故人之子後,是打心眼裡覺得親近的。

當下便又將李二好好打量了一番,越看他的相貌,越是覺得讚歎。

“賢侄真是生的好相貌,頗有乃父之風。”

他的綽綽年紀雖小,卻的確有眼光。這孩子長大了也必定是儀表堂堂,紮眼的很。不過,想想這孩子的家世,又覺得有些可惜。既然人家是趙郡李氏的,那他們劉家還是高攀不起的。

劉謙眼珠子烏溜溜轉了轉,熱情道:“阿耶,這可真是緣分啊。瞧您歡喜的,光知道拉著二郎感慨,咱們還是坐下說話吧!”

劉主簿這才反應過來,讓著李二坐下,他自己也坐下了。

大家都不像此前那麼拘謹了。

李二道:“劉叔父,小侄有個不情之請。能否不要將小侄的出身來曆透露出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劉主簿道:“這是自然。不過,賢侄,你說的為廣陵王殿下的世子尋廚娘一事,還是要看綽綽自己的意思。我們做父母的,自然是不願意女兒小小年紀就離家那麼遠。”

但即便匹配不上趙郡李氏,若是他家綽綽能到長安廣陵王府中待上幾年,將來的婚事也能更好些。他總還是不捨得綽綽如此優秀的小女兒受委屈的。

劉綽很冷靜,她骨子裡並不覺得皇子龍孫就如何。吃的不還不如她好麼?

最關鍵的是,她並不覺得服務皇室是一種榮幸。

去做廚娘算怎麼一回事?算是作客還是李二家送去的奴仆?

給皇族做奴仆就不是奴仆了麼?

好歹她也是灶君弟子,何必委屈了自己,為他們李家做人情?

“浙江道可是好地方!若說郎君在浙江道就不曾尋得技藝精湛的好廚娘,我是不信的。”劉綽道。

李二坦然道:“之前是尋到了兩個送了過去,可效果並不好。我們也是聞聽明州本地的客商說起,在途徑彭城的時候,吃到了好吃的蛋羹,乃是位劉五娘子在夢中向灶君習得。又聽聞劉司兵就是彭城人,便前去相問,哪知劉司兵竟是五娘子的族叔。這才借著他回鄉之機,冒昧登門。”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