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四月天 驚鴻一瞥,媞字念半
驚鴻一瞥,媞字念半
陽春三月,皇家林苑,百花宴。
說是賞花,實則是京中頂級權貴子弟一場心照不宣的聯誼。太子趙景宸端坐主位,麵容沉靜,眼神卻時不時掃過下首那個坐沒坐相、恨不得把“無聊”二字刻在腦門上的胞弟——怡親王趙景逸。
趙景逸今日被皇兄硬拽來,一身親王常服穿得鬆鬆垮垮,手裡捏著個酒杯,百無聊賴地晃著。滿園姹紫嫣紅,在他眼裡還不如新得的那隻鷯哥有趣。他正琢磨著找個什麼藉口開溜,視線不經意間掠過不遠處的一叢玉蘭,卻倏地定住了。
玉蘭花下,立著一位青衣少女。
身姿窈窕,氣質清冷,宛如一株空穀幽蘭,與周遭的喧鬨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她正微微側身,低頭輕嗅一朵將開未放的玉蘭,側臉線條優美得如同古畫中的仕女。
趙景逸心頭莫名一跳,覺得這滿園春色,霎時都成了她的背景板。他素來是個隨心所欲的主兒,既然覺得好看,便大大方方地看了過去。目光從她如瀑的青絲,滑到纖細的脖頸,最後落在她腰間垂下的一枚羊脂白玉佩上。
玉佩溫潤,雕工精緻,上麵似乎還刻著小字。
趙景逸好奇心起,仗著視力極佳,眯著眼努力辨認那幾個小字。第一個是“秦”,哦,禮部秦侍郎家的。第二個是“語”,嗯,名字裡帶個“語”字,還挺文雅。第三個字……結構有點複雜,左邊一個“女”,右邊一個“是”?
他腦子一轉,心想,“女”字旁加個“是”,這還不簡單?肯定就是“是”啊!沒跑兒了!
於是,這位瀟灑不羈的小王爺,為了吸引美人注意,腦子一熱,用一種自以為風流倜儻、實則帶著幾分紈絝子弟特有的輕浮語調,揚聲道:
“喲,這是誰家的姑娘?名兒挺彆致啊——秦、語、是(shi)!”
他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玉蘭樹下的少女聽見,也引來了附近幾道詫異的目光。
青衣少女聞聲,詫異地轉過頭來。隻見她眉如遠山,目似秋水,果然是個極清麗的美人。她看向趙景逸,眼中先是閃過一絲疑惑,隨即像是明白了什麼,唇角微微彎起一個極淺的弧度,那笑意裡帶著幾分瞭然,幾分戲謔,聲音清脆如玉石相擊:
“這位王爺,‘媞’字,讀作‘提(ti)’,意為‘美好安詳’。‘媞’字都不識得,便來搭訕,未免……有失體統,略顯草率了吧?”
她語氣平和,甚至帶著點笑意,但字字清晰,尤其是最後“有失體統,略顯草率”八個字,輕輕巧巧,卻像一根小針,精準地紮在了趙小王爺那點可憐的“文化自信”上。
周圍隱約傳來幾聲壓抑的嗤笑。
趙景逸長這麼大,還是頭一遭在眾目睽睽之下,因為“沒文化”而被一個姑孃家當麵“指正”,物件還是他剛剛驚為天人的那位。他臉上那點玩世不恭的笑容瞬間僵住,俊臉“唰”地一下紅到了耳根,是羞是惱,自己也分不清了。
“你……!”他下意識想反駁,可“媞”字讀“提”這事兒,他仔細一回味,好像……似乎……大概……真是自己讀錯了半邊?這下更是張口結舌,憋了半天,隻擠出一句毫無威懾力的:“本王……本王樂意這麼讀!”
秦語媞見狀,眼底笑意更深,卻也不再理會他這強詞奪理,隻微微福了一禮,儀態萬千地轉身,嫋嫋婷婷地走向了另一邊的女眷圈子,留給他一個清雅絕倫的背影。
趙景逸僵在原地,手裡那杯酒是喝也不是,放也不是。他瞪著那抹漸行漸遠的青色身影,心裡彷彿有無數隻爪子在撓。
“秦、語、媞(ti)……”他咬牙切齒地、無聲地、正確地唸了一遍這個名字,隻覺得臉上被“打”過的地方還在隱隱發燙。
好你個秦語媞!本王記住你了!
這場百花宴,趙小王爺是再沒心思待下去了。他滿腦子都是那個清冷的身影,和那句帶著笑意的“有失體統,略顯草率”。
而命運的齒輪,就在這啼笑皆非的“一字之緣”中,緩緩開始了它的轉動。一場“紈絝”王爺與書香才女之間雞飛狗跳、妙趣橫生的好戲,就此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