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青木 55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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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火
淩晨兩點十七分,兩道總群的訊息提示音在屋子裡響起。
[宋哥:緊急行動!!]
[宋哥:鐘子琛
蕭君逸十分鐘之內趕到左央路光科廣場,見到黑色緊身衣或者頭上有刀疤的人就開槍,總計五個人]
[宋哥:泊淮保護無辜人員]
[宋哥:林深特清科辛苦]
鐘子琛嚇得一個激靈,和蕭君逸對視一眼確保對方也醒了,隨即摸黑穿上了衣服和作戰靴,割開空間直接過去。
“喂?子琛,你們到了嗎?”
“到了。”
光科廣場在頎山,和hkt總部離得比較近。
鐘子琛剛一落地,就被嗆得直咳嗽,空氣溫度高得嚇人,一擡眼,鋪天蓋地的大火已經吞噬了光科廣場,燎得周圍像末日一般。
來不及思考,鐘子琛凝出光團點亮周圍,拔出搶上膛,站在蕭君逸的防護陣裡回頭:“走?”
宋池矜語氣平和:“跟你們說個情況,這次你們得自己看情況行動了,我有會議現在就得過去,時知意也得去,臨塔的會議又推不了,隻能你們自己上。”
鐘子琛心裡裡麵咯噔一下,來不及慌張猶豫,他一邊回了個“好”,一邊冒著火闖了進去。
商場裡一片狼藉,隱隱約約傳出哭聲,鐘子琛當即說道:“你去救人,sha人我來。”
蕭君逸已經跑了出去,聲音從耳機裡傳來:“你冇問題吧?”
鐘子琛用靈力覆蓋全場,確定了五個人大致的活動範圍,往大門和所有窗戶外都設下陣法以防他們逃走。
五個人都是修士,並且靈流都不穩定,一旦他們使用靈力進行攻擊很容易失控,給被困人員造成二次傷害。
所以每一次打擊都得快、準、狠,不能讓他們反擊,冇有任何犯錯的機會。
他正要往前走,一個人從三樓翻身跳了下來,鐘子琛翻身躲過,順手放了個消音器,在那人爬起來之前給了他一槍,那人渾身一顫,倒在了地上,鐘子琛剛想給他補一槍,腿驟然一酸,跌進火海裡,幸好貼身隔離陣好好的,有驚無險。
冇時間管腿怎麼樣了,鐘子琛站起來,利落地生出一個陣法,豎十字斬斷了他的靈根和心臟。
靈力的使用會引起肌肉痠痛、呼吸困難等症狀,不過在正常情況下,這種不適會被體內的靈力治療,如果在冇有自愈完的情況下進入禁靈陣範圍,那個難受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所以保險起見,他們要養成非必要不用靈力,儘量少用靈力的習慣。
這個知識可不是什麼地方都教的。
鐘子琛給全商場都佈下一個禁靈陣,利用施陣者不受影響的特點,立即給自己和蕭君逸重新加上隔離陣,下一秒不遠處就發出一聲巨響,直接往下跳的勇士變成一個肉餅,血液濺到鐘子琛的袖子上。
“傷員救完了……話說這大半夜的哪來的人?”
蕭君逸喘著氣,眉頭微皺,有些茫然地站在四樓欄杆旁往下看,他找不到鐘子琛。
禁靈陣限製了他們靈力的使用,但不代表體內的靈力循環也跟著不乾了。
雖然吸進去的氣體依然令他咳嗽,可內臟冇有任何損傷。
冇時間找防火門,蕭君逸咬咬牙,再賭一把,反正天塌了有清奏微生頂著。
想著,他擡腳踩上扶梯,快步往下走:“你在哪兒?一樓嗎?”
鐘子琛那邊傳來悶哼和咳嗽聲。
蕭君逸猛地蹲下,地上鬼知道被潑了多少汽油,火焰裡鬼都看不清。
強壓下指尖的顫抖,他裝上消音器,兩槍一槍打中鎖骨一槍打中額頭,那人“砰”地倒地,蕭君逸又過去補了一槍。
商場外傳來警笛聲,大概是浩嘩宗警督司來了。
蕭君逸雙手不住地顫抖,問:“子琛?你還好嗎?”
鐘子琛一腳把槍踢得老遠,任由火焰隔著陣法點到自己身上,又是一腳猛地踢中敵人腹部,那人吃痛弓起身子,鐘子琛就勢雙手掐住他的脖子,一隻膝蓋死死抵在那人腹部。
手背青筋暴起,胳膊已經開始流血,體溫估計已經超過了火焰的溫度,鐘子琛喘著粗氣,又不住地咳嗽,終於身下的人漸漸失了力氣,動脈不再搏動。
汗水打在火上,飛蛾撲火一樣,冇有起到任何用處。
浩嘩宗警督司用對講機和他們聯絡:“同誌!你們還好嗎?”
鐘子琛疲憊的聲音穿了過來:“我冇事,還有人冇sha,麻煩再等等。”
蕭君逸鬆了一口氣:“我也冇事,在找人。”
鐘子琛按下耳機打開外放:“我在一樓,上麵有人嗎?”
蕭君逸接著賭博,從扶梯上跑了下來:“我在二樓,冇在三四五樓看見人。”
太熱了。
心臟都融化了。
蕭君逸忍不住吐槽道:“這是哪個牌子的汽油這麼好用?”
鐘子琛靠著牆恢複了一點體力,穿越火海到處找人:“你去看看逃生通道,目前我這邊死了三個。”
蕭君逸懂他的意思,轉身開始找逃生通道:“我這邊死了一個。”
冇等他的話說完,鐘子琛少見地爆了聲粗口,接著傳來打鬥的聲音。
鐘子琛拿出刀捅破了他的防護服,光屬性近類轉換變成雷火屬性,覆在刀刃上,把人燙成了炭烤人排。
鐘子琛覺得自己大抵是病了。
淩晨三點,跪在火場裡,手裡的刀插在彆人腹部不停扭轉角度,那人痛苦得不停顫抖尖叫,他像拄著柺杖一樣拄著刀,低著頭沉思半晌,抖著聲音欲哭無淚:“……好香啊。”
果然乾維和這行遲早都是要瘋的。
緊急任務整體有驚無險,兩個人拖著步子從火場裡走出來,用靈力療了傷,又把乾涸的血跡清理乾淨,和特清科的同事們交代完事情,兩個人正打算回去睡覺,葉輕雪呼啦一下就跑到他倆麵前來了。
這孩子認認真真衝他們抱拳:“二位留步!我是葉輕雪,二位可有時間接受我的小采訪?”
本著累都累了乾脆累死算了的原則,兩個人同意了。
然後在蕭君逸和葉輕雪坐下來了的那一刻,鐘子琛轉身就走了。
蕭君逸:?
葉輕雪似乎冇有察覺出任何問題:“請問你是如何加入hkt?”
蕭君逸夢到什麼說什麼:“我是關係戶。”
葉輕雪:“……啊?”
蕭君逸點頭:“宋池矜認不認識?”
葉輕雪:“認識!”
蕭君逸點頭:“他是我哥。”
葉輕雪知道hkt組織內部大家基本都叫宋池矜“宋哥”,權當他開玩笑:“嗯。”
蕭君逸點頭:“他爸認不認識?”
葉輕雪:“認識!”
蕭君逸點頭:“他爸也是我爸。”
葉輕雪:“嗯……嗯,嗯?!”
蕭君逸點頭,拍拍鬼知道存不存在的灰,起身準備走人:“我,關係戶,懂嗎?我,宋池矜,樓鬆年,宋探,我們四個在同一個戶口本上,懂嗎?”
葉輕雪還冇反應過來,雖然好像宋池矜是說過蕭君逸是他不一樣的人,很重要的人,但、但是……等等,啊?
葉輕雪纏著他又問了好幾個問題,蕭君逸被問得煩了,葉輕雪問一個問題他說一個不知道,最後葉輕雪隻得放過他讓他回去休息。
蕭君逸脫下hkt的外套,剛把短袖甩在床邊準備換一套新的,鐘子琛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去,毫無預兆地抱住他的腰,伸手把他的後腦勺往下按,兩個人一起吻得亂七八糟。
鐘子琛咬咬他的肩膀:“你受傷了嗎?”
蕭君逸誠實道:“冇有。”
他又加上一句:“你要檢查一下的話我也冇意見。”
半晌,鐘子琛喉結滾動,頭始終埋在蕭君逸頸窩,跪在床上的那條腿已經麻木。
他喘著粗氣,躊躇半晌,輕輕蹭了蕭君逸的脖頸,嘗試性地開口:“好像……弄到我腿上了……”
蕭君逸抽了張紙,細心地一點點擦掉他短褲和大腿上的粘液,伸手拍拍他的背,又把他腦袋撈起來親親臉:“我會擦乾淨,去洗個澡好嗎?”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鐘子琛紅著臉,大腦一片空白,儘管不太理解蕭君逸的話,但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曖昧的空氣持續包裹著兩個人,蕭君逸搓搓鐘子琛毛絨絨的後腦勺,無奈地笑:“你倒是鬆手啊。”
鐘子琛身旁的空氣凝固幾秒,鐘子琛擡手衝他肩膀就是一巴掌,隨後怒氣沖沖地走向主臥的浴室,“啪!”地甩上了門。
挺好的,見過起床氣的還冇見過事後氣的。
等蕭君逸洗完澡回來,鐘子琛已經鑽進被子當牛角包了。
蕭君逸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滿心歡喜地掀開被角,鐘子琛大喊一聲“咬他!”後,兩隻貓一貓一聲叫喚就糊了他滿臉貓毛。
句號叼著他的手指不撒手,逗號扒在他身上不下來。
蕭君逸邊擼貓背邊教唆他們叛變:“鬆爪子,鬆了給你們五十個貓罐頭!”
下午路過靈丹店,有靈丹能增加寵物的靈智,家長們可以在靈海和他們對話。
句號喵喵叫個不停:“不鬆!背叛彆人的不是好貓!”
逗號那邊畫風不太一樣:“我的爪子要掉啦!——”
鐘子琛去把逗號抱下來,句號心裡一驚,在懵逼的時候被蕭君逸抓住破綻,掙脫了限製摁著他的腦袋狂吸不止。
“喵!!——”
鐘子琛把逗號往床下一丟,惡狠狠地看著蕭君逸,咬牙切齒:“我下次一定會殺了你。”
蕭君逸拍拍身上的貓毛,十分輕鬆地應了下來:“嗯,打是親罵是愛,殺人也是喜歡的一種,你喜歡我。”
鐘子琛翻身下床對著他腦門就是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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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九點五十一,鐘子琛和蕭君逸姍姍來遲。
蕭君逸一來就被程非銘肘了一下,痛呼一聲差點倒地上了。
程非銘滿臉寫著“懵逼”兩個字,去扶撐著牆捂著腹部艱難站立的蕭君逸:“你怎麼了?”
蕭君逸生無可戀,苦笑兩聲,推開他的手解釋:“冇事冇事,就是……骨頭肌肉有點疼。”
程非銘想起早上看到的新聞,感覺他應該是救援時拉傷了,冇多問,人往旁邊一讓,腿一疼,下意識倒吸了一口涼氣。
蕭君逸笑了:“你是怎麼了?”
張子樂沉默地抓住程非銘的胳膊,看向一邊,少見的安靜。
鐘子琛也問:“怎麼了?”
程非銘抿唇,拍拍衣服,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實話實說:“早上……跟我家裡人……出了個櫃。”
那他的腿大概率是家裡人打的了。
兩個人心裡莫名也一咯噔,知道在場都是修士,於是冇選擇壓低聲音,反而是直接下了個隔音陣,這纔開始問問題。
鐘子琛眨眨眼:“情況還好吧?”
程非銘倒是無所謂,雙手插兜,要多悠閒有多悠閒:“我們關係不好,他今天也說了,不認我這個兒子,早上還把戶口本剪了。”
他們這才得知,程非銘是單親家庭,小時候父母離婚,他被判給了他爸。
這個爸抽菸喝酒打牌樣樣都沾,還經常打他,小程非銘常常吃不上飯,喝不上水,家樓下開著幾家便利店,鄰裡幾個叔叔阿姨都喜歡他,總是接濟他,程非銘對幾個叔叔阿姨的感情都比對親爹的感情深厚。
爹總想找個媳婦玩玩,不過他看不上年紀大的,隻喜歡白白淨淨的小姑娘。程非銘清楚地記得他十歲的時候,他爹喝醉了,鬼迷日眼地盯著他,嘴裡說,你要是是個女娃娃就好了。
嚇得程非銘瞞著他去了清月門不敢回去。
他到現在隻回了那個城中村兩次,一次是過年那會兒,一個一直養著他的奶奶去世,奶奶家裡人給他發訊息報喪,讓他回來參加葬禮,一次是今天早上,他回去出櫃。
他爹一聽他喜歡說男的,大喊一聲“胡鬨”,說他是得了神經病要帶他去治,程非銘不肯,被他爹砸了一個酒瓶子在腿上,好在一個一直養他的叔叔馬上就收到了訊息,衝上來朝著他爹的臉就是一個大嘴巴子,用口音濃重的普通話罵道:“程愛子老子ri你媽個臭pi眼子!!——”
程非銘被推到門口,撞到李阿姨的不鏽鋼鍋底上,王叔叔大喊一聲“媽嘞!”連忙摸摸他的背問他撞疼了冇有,黃阿姨手裡拿著麻繩,中年女人鏗鏘有力的帶口音普通話遠在巒海的白景鬱都聽得見:“si狗子程愛子!老子今天非抽si他個東西!”
家門一直開著,是程非銘用來逃跑的,結果他自己跑冇跑成,反倒方便了隔壁梁叔叔一家聽訊息和通風報信。
關阿姨頂著剛燙的泡麪頭,睡眼惺忪,手裡卻端好了一把瓜子,關切地問道:“飛飛啊,你喜歡哪個男孩子?阿姨幫你追!”
少了一條腿的梁叔叔剛把自己的假肢拔下來,舉著它單腿蹦過來,氣喘籲籲但目光炯炯有神:“程愛子咧?!”
程非銘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剛想回答說和喜歡的人已經在談了,就看見張老頭舉著愛妻的黑白照片衝過來踩了倒地不停叫喚的程爹幾腳,高高豎起兩根手指:“周翠美在天有靈!翠美!——程愛子又打我們孫兒嘍喂——”
一直打人的嚴叔叔被照片嚇得一雷:“我天嘞!這老周怎麼還在生氣啊?”
張老頭振振有詞:“翠美說了,程愛子再打飛飛就把這一版的遺照拿出來,咒他!”
眾人啪啪鼓掌。
地上的男人咳了口血,說:“這死娃跟他那個diao媽一樣賤!你們哪個喜歡養哪個養!”
“那好!極好!飛飛以後就是我兒子了哈哈哈——”
“也算是我家的孫娃!”
“周翠美在天有靈!翠美!——飛飛以後是我們家滴娃娃嘍喂!——”
“飛飛多討人喜歡!飛飛也喜歡跟我們過,是不是啊飛飛?”
程非銘看著一群拿著鍋,拿著鏟,舉著掃把,舉著遺像,捧著瓜子,捧著義肢,亂七八糟又井然有序的,叔叔阿姨爺爺奶奶們。
“……嗯。”
暴烈的火柔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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