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血咒 第2章 城門遇險
城樓另一側,永寧公主將樓下長孫燼鴻漸近的身影與皇姐憑欄的側影儘收眼底,她纖指緊攥繡帕,眼中妒火一閃而過。一個險惡的念頭瞬間成型,她立刻喚來貼身婢女黛藍,低聲急促吩咐了幾句。
黛藍會意,悄然退入人群。她看準一位正端著果盤、走向永昭附近的低位采女,在其經過時,裝作腳下被裙絆,一個“不慎”重重撞在那采女身上!
“哎呀!”
那采女驚呼一聲,果盤脫手,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向前撲倒。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她的肩膀正正撞在背對著她、毫無防備的永昭公主的後背上!
永昭正望著城下,猝不及防間,隻覺一股大力傳來,重心瞬間喪失,整個人竟從鬆動的護欄邊翻墜下去!
“皇姐——!”永寧公主的驚呼聲淒厲響起,彷彿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呆了。
此時,長孫燼鴻正穿過德政門,金甲映著落日餘暉。忽然,隻聽得城樓上傳來一聲驚呼,一道素影如斷線的風箏一般翩然墜落。刹那間,長孫燼鴻來不及思考,縱身而起,雙臂舒展如鵬展翅。永昭公主隻覺腰間一緊,整個人跌入一個堅實溫暖的懷抱,帶著凜冽的風沙氣息與陌生的安全感。驚慌失措間,她下意識地抓住了對方的甲冑前襟,抬眼便撞進一雙深邃如夜的眼眸,一時忘了言語。
“公主,你沒事吧?”長孫燼鴻聲音低沉,氣息緩緩拂過她的耳畔。永昭麵上露出一絲淺淺的紅暈,像是纔回過神來,慌忙鬆開手,垂下眼簾,聲音雖輕卻儘力維持著平穩:“無妨……多謝將軍相救。”她微微搖頭,鬢角幾縷散發滑落,更添幾分驚魂未定後的嬌弱。
城樓上,永寧見計謀不成,反成就二人親近,氣得將手中團扇擲於地上。扇骨應聲而斷,恰似她此刻碎裂的妒心。
昭明帝龍顏震怒,袍袖翻飛間已行至永昭身側。禦前侍衛如潮水般湧向德政門城樓,城堞之上人影重重,一時間難辨真凶。
場麵一片混亂,肇事的低位采女和“絆倒”的黛藍皆跪地顫抖,永寧則淚如雨下,撲到皇帝麵前:
“父皇!嚇死兒臣了!是那個采女……是她笨手笨腳撞倒了皇姐!”她搶先哭訴,將禍水引向那個“意外”源頭。
永昭靠在父皇身側,臉色蒼白,身體仍有些微不可察的輕顫,但眼神已逐漸恢複清明。昭明帝立刻察覺女兒的異樣,威嚴的目光掃過城樓。
“微兒,方纔發生了何事?”昭明帝沉聲問道,語氣帶著安撫。
永昭抬起含著水光的眼眸,驚惶未定地看向城樓上方的方向,然後,目光掠過跪地的采女,站在采女身後的黛藍,以及一臉“驚懼”的永寧,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困惑與痛楚,似乎在猶豫,那份學醫人的倔強和較真最終占了上風。
“父皇……”她輕輕拉住昭明帝的袖角,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哽咽和不解,手指指向自己方纔站立的城堞,“兒臣方纔站在那兒,兒臣……兒臣是被人從身後撞了一下……感覺……很用力的一撞。”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永寧身上,那個眼神就像投入湖麵的石子,激起了層層漣綺。
“你!你看我做什麼!”永寧公主倉皇跪地,淚水漣漣地大喊:“方纔我離你數步之遙,眾目睽睽,如何能撞到你?定是那采女之過!黛藍,你說,你是不是也差點摔倒?”
黛藍會意,連連叩頭:“陛下明鑒!奴婢是不小心絆了一下,險些撞到那位采女,沒想到……沒想到就闖下這般大禍!奴婢罪該萬死!”她巧妙地將自己的“過失”限定在“絆倒並間接引發碰撞”上,將故意推撞變成了意外連鎖反應中的一環。
如此一來,在旁人看來,這完全是一連串的意外,永寧公主,自始至終都是一個受到驚嚇、關心皇姐的旁觀者。
永寧聽聞此言,珠釵搖曳:“父皇明察!兒臣……”話未說完,昭明帝已抬手製止。
他目光如寒冰,緩緩掃過跪地顫抖的采女和黛藍,最終落在臉色發白、正欲繼續辯解的永寧身上。他抬起手,並非為了聽更多解釋,而是以一種威嚴之勢,製止了所有即將出口的言語。
“夠了。”
聲音不高,卻蘊含著雷霆之怒,讓整個嘈雜的城樓瞬間鴉雀無聲。
“朕的女兒,”他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冰,目光最終定格在永昭微微蒼白的臉上,那驚魂未定的模樣似乎刺痛了他的心,“就在朕的眼皮底下,因為兩個奴婢的‘疏忽’,險些喪命。”
他根本不去看那串所謂的“意外”鏈條,也不理會永寧和黛藍精心編排的辯解。在他的邏輯裡,起因過程皆可忽略,唯有結果至關重要——永昭受驚墜樓,這是事實。
“低位采女劉氏,禦前失儀,行為毛躁,衝撞永昭公主,罪不可赦。”他甚至沒有提及那盤果盤,直接定了性,“削去位份,打入冷宮,非詔不得出。”
“宮女黛藍,”昭明帝的目光轉向她,冰冷無情,“行事不穩,肇生事端,乃罪魁禍首。拖下去,杖斃。”
沒有審問,沒有查證,隻有最簡單直接的懲罰。黛藍的哭嚎求饒聲剛起,就被侍衛迅速堵嘴拖下,那低位采女更是直接癱軟在地,麵如死灰。
最後,他的視線落在了永寧身上。永寧觸及那目光,渾身一顫,淚如雨下:“父皇!兒臣冤枉!是她們……”
“永寧,”昭明帝打斷她,語氣中沒有一絲溫度,隻有帝王的冷酷,“黛藍是你的貼身婢女。婢女有罪,主子難逃管教不嚴之責。你禦下無方,才致此禍。今日起,押入宗人府思過一月,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視!”
這不是在審判一樁陰謀,而是在宣告一個結果:所有讓永昭受到傷害的相關之人,都必須付出代價。邏輯和證據在一位父親的盛怒與帝王的絕對權威麵前,蒼白無力。
“父皇!您不能……您不能這樣!我是被冤枉的!”永寧公主淒厲地哭喊,父皇的宣判,和她想象的根本不一樣,她被侍衛架起拖走,那哭喊聲在血色殘陽中顯得格外刺耳。
蕭貴妃臉色煞白,卻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在此時求情半句。
昭明帝不再看那片混亂,隻是將永昭更緊地攬入懷中,用披風將她裹嚴,聲音低沉下來:“沒事了,微兒,有父皇在,不會讓任何人傷你分毫。”
永昭依偎在父親懷中,感受著那來自父皇的庇護,心中百感交集。她張了張嘴,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她知道,在父皇絕對的愛護麵前,任何關於“意外”的疑慮,都已不再重要。
暮色徹底籠罩了德政門,寒鴉哀鳴,琉璃瓦上的殘陽血色,彷彿預示著後宮從此不再平靜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