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血咒 第112章 夜索曇髓
曇昭邊境軍營,戒備森嚴。當長孫燼鴻的玄甲騎護衛著昏迷的永昭公主抵達時,整個軍營瞬間被一種凝重而焦灼的氣氛籠罩。
軍營主帳內,燈火通明。永昭被長孫燼鴻小心翼翼地抱入帳中,早已等候在此的靖親王殷承稷猛地從椅子上站起,牽動舊疾,劇烈咳嗽起來,眼中卻充滿了狂喜與擔憂!
“永昭!皇妹!”他踉蹌著上前,看著長孫燼鴻懷中那張蒼白如紙、毫無生氣的臉龐,聲音哽咽。他顫抖著手,想觸碰她的臉頰,卻又怕驚擾了她。
而坐在主位上的昭明帝,此刻也失去了往日的帝王威儀。他猛地站起身,龍袍下的身體微微顫抖!他看著被輕輕放在軟榻上的永昭,眼中爆發出一種近乎失態的……狂喜!那是一種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巨大喜悅!
“永昭!朕的永昭!!”昭明帝幾步衝到榻前,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他收到永昭被擄的訊息後,因為擔心女兒,已於半月前從長安趕到邊疆。他俯下身,仔細端詳著女兒的臉龐,眼中淚光閃爍,“回來了!終於回來了!朕……朕就知道!朕的永昭……福大命大!絕不會有事!”他伸出手,似乎想撫摸女兒的臉頰,卻在即將觸及時,又猛地停住,彷彿怕碰碎了她。
然而,這份狂喜很快被更深的陰霾取代。
永昭依舊昏迷不醒!呼吸微弱,唇色蒼白,額角還殘留著沙地撞傷的痕跡,整個人脆弱得如同易碎的琉璃!
“太醫!景偃!快!快看看公主!”昭明帝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焦急與……恐慌。
“她為何還不醒?!她……她不會有事吧?!”
景偃太醫早已候在一旁,立刻上前診視。他仔細檢查永昭的脈搏、呼吸、瞳孔,又檢視了她額角的撞傷和因長途顛簸而更加虛弱的身體。他眉頭緊鎖,麵色凝重。
“回陛下,回王爺,”景偃聲音沉重,“公主殿下……脈象沉細無力,元氣大傷!應是……驚嚇過度,心力交瘁,加之長途奔波,體力透支殆儘!且……似乎……滴水未進,體內津液枯竭!情況……十分凶險!需……靜心調養,徐徐圖之,萬不可再受刺激!”
“驚嚇過度……心力交瘁……”昭明帝喃喃重複著,眼神複雜地看著榻上昏迷的女兒,臉上交織著心疼與後怕,還有一絲莫名的煩躁,他重重歎息一聲,聲音帶著哀傷:“朕的永昭……受苦了!都是朕……沒有保護好她!讓她……遭此大難!”
他轉向景偃,厲聲命令道:“景太醫!朕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務必……務必讓公主儘快醒來!務必……讓她康複如初!需要什麼藥材,儘管開口!舉國之力,朕也要救她!”
大皇子殷承稷也在一旁急切道:“景太醫!皇妹……就拜托你了!”
景偃連忙躬身:“老臣……定當竭儘全力!隻是……公主此番元氣損耗太過巨大,恐……非一朝一夕之功……”
當夜,軍營漸漸安靜下來。永昭依舊昏迷,帳內隻點著一盞昏暗的油燈。長孫燼鴻因軍務暫時離開。大皇子殷承稷因身體不支,被勸回營帳休息。
昭明帝卻並未離開。他獨自一人,悄無聲息地再次踏入永昭的營帳。他站在榻邊,陰影籠罩著他大半張臉,看不清表情。他靜靜地看了永昭許久,眼神幽深難測。
片刻後,他轉身,對守在帳外的內侍低聲道:“傳景偃。”
景偃很快趕來,心中隱隱不安:“陛下……深夜召見老臣,可是公主……”
昭明帝抬手打斷他,聲音低沉而平靜:“景太醫,公主情況如何?可有……蘇醒的跡象?”
景偃搖頭:“回陛下,公主脈象依舊沉細,氣息微弱,恐……還需些時日。”
昭明帝沉默片刻,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一個……早已空了的玉瓶。他緩緩開口,帶著一絲隱隱的……急切:“景太醫……朕……有一事相詢。”
“陛下請講。”
“公主此番……元氣大傷……對她……製作‘曇髓玉露’……可有妨礙?”昭明帝的目光死死鎖住景偃!
景偃如遭雷擊!渾身猛地一顫!他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看向昭明帝!他……他竟然……在公主昏迷不醒、生死未卜之際……問這個?!
“陛……陛下?!”景偃聲音顫抖,透著巨大的驚駭與悲憤。“公主……公主她……尚未蘇醒!氣息奄奄!此刻……此刻如何能……能……”他幾乎說不下去!
昭明帝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他上前一步,強大的帝王威壓籠罩著景偃:“景偃!朕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以為……朕不心疼永昭嗎?!朕看著她這樣……心如刀絞!但是!”
他猛地從袖中掏出那個空了的玉瓶!聲音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焦慮:“你看!你看這是什麼?!空了!已經空了!!朕的‘曇髓玉露’……已經斷供四日了!!四日!!”
他指著空瓶,手指微微顫抖:“景偃!你比誰都清楚!這藥……一旦斷供!後果不堪設想!朕……朕的身體……好不容易纔……才穩住!難道……難道要前功儘棄嗎?!難道要朕……眼睜睜看著自己……功虧一簣?!”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激動,聲音轉為低沉,帶著蠱惑與……脅迫:“景太醫……朕知道你是忠臣!你也心疼永昭!但是……現在隻有你能救朕!也隻有朕……才能繼續庇護曇昭!庇護永昭!你想想……朕若倒下……這江山……這天下……會如何?!永昭……又會如何?!”
他逼近景偃,目光灼灼:“朕並非要你立刻製出足量的藥丸!隻需……隻需一點!一點藥引精華!製成幾顆……先穩住朕的身體!待永昭醒來……身體稍複……再……再徐徐圖之!這……也是為了永昭好!為了曇昭好!你……明白嗎?!”
景偃看著昭明帝那充滿焦慮、恐懼與……**裸的佔有慾的眼神,聽著他那冠冕堂皇卻又冷酷無情的“道理”,隻覺得渾身冰冷,如墜冰窟!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隻感到巨大的悲哀與一陣冰冷的無力感!一邊是昏迷垂危的公主,一邊是手握生殺大權的帝王……他……他彆無選擇!
“陛……陛下……”景偃的聲音乾澀沙啞,如同破舊的風箱,“公主……她……她經不起……”
“朕知道!”昭明帝打斷他,語氣不容反駁,“所以……纔要你……小心行事!隻需……少量!一點點!朕……相信你的醫術!定能……保公主無虞!”他拍了拍景偃的肩膀,動作帶著沉重的壓力,“去吧……就在這帳內……小心行事……朕……不忍再看……先回帳了。”
說完,他不再看景偃和榻上的永昭,轉身,帶著內侍,快步離開了營帳。他終究……不忍親眼目睹那“取血”的過程。
帳內隻剩下景偃和昏迷的永昭。景偃看著昭明帝離去的背影,又看看榻上毫無知覺的永昭,老淚縱橫!他顫抖著,從藥箱中取出特製的銀刀與玉瓶。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
他走到榻前,看著永昭蒼白的臉龐,心如刀絞!他顫抖著手,輕輕挽起她的衣袖,露出纖細的手腕。
那手腕上,還有……更早之前……為製藥而留下的……新舊交疊的刀疤舊痕,而右手腕上,則殘留著在西煌被鐐銬磨破的、尚未完全癒合的疤痕……
“公主……老臣……對不住您……”景偃在心中無聲地呐喊!他閉上眼,強忍著巨大的悲痛,將冰冷的銀刀……劃破了永昭手腕的靜脈!
暗紅色的血液,緩緩流入玉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