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血咒 第23章 風波又起
選妃宴的喧囂終於散去,金碧輝煌的宮殿重歸寂靜,隻餘下冰冷的月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空曠的迴廊上。
永寧公主回到自己的宮苑,迫不及待地屏退了所有尋常宮人,隻留下最心腹的侍女丹朱一人。她之前最為忠心耿耿、甚至願為她赴湯蹈火的黛藍已在城樓事件中折損,那份純粹的忠誠如今已無處尋覓。此刻身邊真正能商議機密、執行隱秘任務的,隻剩下丹朱了。
她煩躁地在內殿來回踱步,手中緊緊絞著一條昂貴的蘇繡錦帕,那精美的絲線幾乎要被她的指甲掐斷。她眼前不受控製地反複閃現著宴席上的畫麵:長孫燼鴻凝視永昭時,那專注得彷彿整個世界隻剩她一人的眼神;還有永昭那個賤人!她在父皇麵前那般冷靜破局、條分縷析、贏得滿堂敬畏的模樣!這一切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她的心上。
“丹朱!”永寧猛地停下腳步,聲音因極致的憤怒和嫉妒而微微顫抖,美豔的麵容甚至有些扭曲,“本宮不能再等了!一刻也不能再等!永昭那個賤人……她今日出儘了風頭,搶走了所有的注意!連……連他都……”她說到此處,聲音哽咽,眼中迸射出怨毒的光芒,“他的眼神……他從未用那種眼神看過我!再這樣下去,他眼裡就真隻剩下那個賤人了!”
丹朱深知主子的心病,眼珠狡黠地一轉,上前一步,聲音壓得極低,帶著蠱惑的意味:“公主息怒,切莫氣壞了身子。奴婢……倒有一計,或可……永絕後患。”
永寧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幾乎嵌進她的肉裡:“快說!”
丹朱吃痛,卻不敢掙脫,湊得更近,氣息噴在永寧耳畔:“奴婢近日留意到,永昭公主平日書寫藥方、筆記所用墨汁,似乎摻入了特殊的藥材,帶著一股獨特的清苦藥香,與尋常墨錠迥異,極易辨認。奴婢曾設法湊近嗅過,絕不會錯……奴婢不才,於模仿筆跡上還有些心得……或可仿其筆跡,偽造一信。”
她頓了頓,觀察著永寧驟然亮起的眼神,繼續低語:“地點……選在芍藥園東隅臨水的那座廢棄水榭,那裡僻靜無人,入夜後更是鬼影都不見一個……至於……如何讓長孫將軍‘情不自禁’……奴婢聽聞,蕭貴妃娘娘宮中,似乎藏有一些……來自西域的‘醉夢引’……藥性極烈,據說隻需一絲氣息,便能讓人……意亂情迷……”
“醉夢引?”永寧眼中瞬間爆發出一種瘋狂而興奮的光芒,臉上甚至浮起一層病態的紅暈,“就是那個傳說中……世間最烈、最難以抗拒的……”她彷彿已經看到了那個令人臉熱心跳的場景,呼吸都急促了幾分,“好!太好了!就這麼辦!母妃那邊看管甚嚴……但她的心腹羅嬤嬤,或許……本宮這就去找羅嬤嬤!丹朱,你立刻去準備模仿筆跡所需之物!務必、務必萬無一失!要快!”
丹朱領命,立刻悄然行動。她設法從一個負責清理甘露宮垃圾的小內侍那裡,用重金換得一小塊被永昭廢棄揉皺的藥方殘片,如獲至寶般帶回。她將自己關在密室,反複臨摹那疏冷清秀、卻自帶風骨的筆跡,仔細調配墨汁,試圖加入少許藥材模擬那股獨特的清苦氣。最終,她挑選了與永昭平日所用極為相似的素白絲帕,用精心調配的、帶著淡淡藥味的墨汁,極儘所能地模仿,偽造了那封致命的邀約信:
“將軍台鑒:今日宴上玉佩疑雲,撲朔迷離,個中蹊蹺,尚有未儘之言,關乎社稷暗流,非麵陳難以儘述。戌時三刻,芍園東隅水榭,盼君撥冗一晤,以期解惑。切盼。永昭。”
字跡力求形神兼備,語氣模仿永昭平日清冷疏離、卻偶露關乎正事的執拗風格。信箋折疊好後,用那方素白絲帕仔細包裹,丹朱甚至特意在帕角沾染了更多藥墨,讓那獨特的氣味更為明顯。
與此同時,永寧也說服了蕭貴妃的心腹羅嬤嬤暗中協助。羅嬤嬤老謀深算,並未親自出麵,而是精心挑選了一個身份低微且家人被捏住把柄的小內侍,許以重利,並加以威脅。
時機選在宴席將散未散、眾人注意力最為分散之時。在長孫燼鴻離宮回府必經的一條相對僻靜的宮道上,那名被選中的小內侍低著頭,抱著一個看似裝著雜物的簸箕,計算好時間,“不小心”迎麵撞上了長孫燼鴻!
“咚”的一聲輕響,東西散落一地。小內侍慌忙跪地,聲音惶恐萬分:“大人恕罪!奴才該死!奴才該死!”他手忙腳亂地收拾著,趁機將那個用絲帕包裹的信函“遺落”在長孫燼鴻腳邊最為顯眼的位置,然後抱著簸箕,頭也不回地匆匆跑開,迅速消失在宮牆拐角。
一直保持高度警惕的墨羽立刻上前一步,銳利的目光掃視著那個倉皇逃離的背影和四周的動靜,手已然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將軍,事有蹊蹺。此人出現得突兀,離去慌張,恐防有詐。”
長孫燼鴻彎腰,拾起那方素白的絲帕。一股帶著清苦藥味的墨香瞬間鑽入他的鼻腔——這味道,他在永昭身邊聞到過,絕不會錯!他展開絲帕,取出信箋,看到那疏冷清秀的字跡,心頭竟是猛地一跳!
永昭主動約他?宴後私會?還是在如此僻靜之地?這太反常了!完全不符合他對她性情的認知!她那般清冷孤高、避他唯恐不及,怎會主動邀約男子深夜私會?他幾乎瞬間就斷定——這極有可能是一個針對他、或者更可能是針對永昭的陷阱!
然而……信中提到“玉佩疑雲,尚有未儘之言”,“關乎社稷暗流”。這正是今日宴上讓他心生疑慮、未能徹底明晰的關竅。巨大的好奇心、對真相的探究欲、對永昭那份日益強烈的關注,以及內心深處一絲不願相信這完全是虛假的僥幸心理,最終竟壓過了他慣有的謹慎與警惕。
他沉默片刻,將絲帕和信函收入懷中,麵色沉靜如水,眼神卻深邃難測:“無妨。是局,也要去闖一闖,方能知其深淺。墨羽,你暗中跟隨,隱匿行蹤,沒有我的訊號,切勿現身。見機行事。”
“是!將軍務必小心!”墨羽領命,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後退,融入宮殿的陰影之中。
戌時三刻,芍藥園東隅水榭。月色被濃密的樹蔭切割得支離破碎,灑在寂靜的水麵上。
水榭紗幔低垂,裡麵隻點亮了一盞孤零零的琉璃宮燈,散發出昏黃微弱的光芒。空氣中彌漫著濃鬱得有些膩人的芍藥花香,但這甜香之下,似乎隱隱混雜著一絲極淡、卻令人莫名心悸的甜膩氣息,若有若無,難以捕捉。
永寧帶著丹朱,以及兩名由羅嬤嬤安排、身手矯健且絕對忠誠的太監,提前埋伏在距離水榭不遠處的假山石窟之後。這裡視野極佳,又能完美隱藏身形。
永寧緊張地攥緊了拳頭,心臟狂跳不止,既興奮又恐懼。丹朱更是緊張得臉色發白,死死攥著永寧的衣袖,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來了!
月光下,一道挺拔如鬆、身著玄色常服的身影,步履沉穩,卻帶著一種獵豹般的警覺,緩緩走向水榭。正是長孫燼鴻。他銳利的目光冷靜地掃視著周圍每一處可能藏匿危險的陰影,每一絲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感知。
他一步步踏上水榭的木製台階,推開虛掩的紗幔,邁入其中。亭內空無一人,隻有那盞琉璃宮燈在靜靜燃燒。
就在他踏入水榭門檻的瞬間,一股帶著甜膩花香的暖風,彷彿被某種機關催動,輕柔地拂麵而來!他瞬間屏住呼吸,身形微滯,但仍有極細微的一絲異香,趁著他換氣的刹那,被吸入肺腑!
幾乎是立刻!一股燥熱感如同被點燃的野火,猛地從他丹田深處竄起,以驚人的速度瘋狂蔓延至四肢百骸!血液彷彿在血管裡沸騰咆哮,衝擊著他的理智!眼前原本清晰的景物開始變得模糊、旋轉,一種原始的衝動瞬間席捲了他的意識,試圖將他的理智徹底吞噬!
“不好!是極厲害的迷香!”強烈的眩暈和灼熱感中,他心中警鈴瘋狂大作!千錘百煉的意誌力讓他猛地一咬舌尖,劇烈的刺痛帶來一絲短暫卻寶貴的清明!他赤紅著雙眼,目光如同利劍般瞬間鎖定那盞燃燒的宮燈——那甜膩異香的源頭,正極其微弱地從燈盞的縫隙中持續散發出來!
“呃啊——!”他發出一聲壓抑著痛苦與憤怒的低吼,用儘全身殘存的力氣和意誌,猛地拔出腰間那把鋒利的玄鐵短匕,用儘全力,朝著那盞宮燈擲去!
“嗤——啪嚓!”
匕首化作一道寒光,精準無比地穿透了琉璃燈罩!燈油四濺,燈火瞬間熄滅,那詭異的甜膩香氣驟然減弱!
然而,那“醉夢引”的藥力太過猛烈,雖源頭被毀,但已吸入的部分正瘋狂地侵蝕著他的神經!他眼前陣陣發黑,渾身滾燙如烙鐵,肌肉緊繃,幾乎站立不穩,全靠強大的意誌力勉強支撐。理智與失控的**在他腦中激烈廝殺!
他踉蹌著衝出水榭,灼熱的呼吸噴在夜晚冰涼的空氣中形成白霧。他辨不清方向,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離開這裡!遠離這個陷阱!遠離皇宮深處!他憑借本能和殘存的方向感,朝著遠離水榭、靠近宮牆方向的黑暗處,跌跌撞撞地奔逃而去!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卻又沉重無比。
“將軍!”墨羽如同鬼魅般從暗處疾閃而出,一把扶住搖搖欲墜、幾乎失控的長孫燼鴻。觸手之處,將軍的身體滾燙驚人,呼吸粗重紊亂,眼神渙散中帶著駭人的赤紅。
“走……快走!離開這裡……找個絕對僻靜……無人之處……”長孫燼鴻聲音嘶啞破碎,僅存的理智讓他從牙縫中擠出命令,身體卻不受控製地顫抖。
墨羽神色凝重至極,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半扶半扛起將軍,運起輕功,以最快的速度朝著與皇宮中心相反的方向——那片夜間幾乎無人行走的偏僻宮巷疾馳而去!必須儘快為將軍解除藥性,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假山之後,永寧眼睜睜看著墨羽扶著明顯中藥卻強行掙脫的長孫燼鴻迅速消失在黑暗中,計劃徹底失敗!她氣得渾身發抖,狠狠一腳踹在假山上,鑽心的疼痛卻遠不及她心中的憤怒與失望!
“廢物!全是廢物!功虧一簣!功虧一簣啊!!”她美麗的臉龐扭曲著,眼中充滿了瘋狂的恨意,“永昭!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若不是你勾引了他,他怎麼會……我絕不會放過你!絕不會!”
丹朱嚇得魂飛魄散,連忙死死拉住她,低聲急勸:“公主!公主息怒啊!此地危險,絕非久留之地!萬一被人發現……快走!快走吧!”
永寧被丹朱和太監半強迫地拉著,迅速離開了這片彌漫著失敗和危險氣息的芍藥園,心中那毒辣的計策雖然失敗,但對永昭的恨意,卻如同被澆了油的野火,燃燒得更加瘋狂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