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血咒 第143章 甘露禁錮
昭明帝獨坐在空曠冰冷的寢殿內。窗外月色淒冷,映照著他手中那隻早已空空如也的羊脂玉瓶。瓶身溫潤,卻再也倒不出一粒能維係他生命的“曇髓玉露”丸。
連日來的焦灼,已在他俊朗依舊卻隱隱透出僵硬的臉上刻下難以掩飾的痕跡。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某種東西正從體內飛速流逝。麵板下的活力在消退,一種源自骨髓的疲憊與枯竭感,如同藤蔓般纏繞著他的五臟六腑。
“呃……”沒有永昭的血,沒有那“藥引”,他精心維持的平衡正在崩塌。他感覺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
“永昭……永昭……”他如同困獸般,在殿內低吼,眼神中充滿了對生命的貪婪渴望與對消失“藥引”的瘋狂渴求。
“你在哪裡?!”
……
卡瓦德勒住馬韁,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前方的邊境線,隨後轉向身旁的陳永安,低聲說道:“陳永安,前麵就是曇昭國境。我們隻能送公主到此了。”
陳永安默默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有對永昭病情的擔憂,亦有對自己身份的無奈,也有一絲完成使命的釋然。
卡瓦德命手下將一輛看似普通實則內襯軟墊的馬車趕到山穀出口處,更遠處,已隱約可見曇昭邊境關隘的旗幟。
卡瓦德與陳永安一同上前。卡瓦德小心翼翼地掀開車簾,陳永安則迅速檢查了馬車內部的軟墊、通風以及他提前放置好的應急藥材箱。
隨後,兩人合力,極其輕柔地將虛弱的永昭從西煌特色的篷車中換到這輛馬車上。卡瓦德動作沉穩,確保永昭舒適;陳永安則在一旁密切觀察著她的呼吸和麵色,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安置妥當後,卡瓦德退後一步,陳永安則俯身靠近車窗。
“公主,”陳永安的聲音隱約透露出一陣不捨,“前行便是曇昭國境。臣……隻能送您到此了。”他深深地看了永昭一眼,頓了頓,補充道:“這馬車內備有應急的藥物和清水,請您……務必珍重。”
卡瓦德也上前一步,對著車窗內沉聲道:“公主殿下,保重!願您……平安歸家!”他的聲音帶著軍人的剛毅,卻也透著一絲真誠的祝願。
說罷,兩人不再猶豫。卡瓦德猛地一揮手!
陳永安最後深深地望了一眼馬車內那蒼白而虛弱的身影,隨即利落地翻身上馬!
卡瓦德與陳永安率領著部下,連同那輛顯眼的西煌篷車,迅速調轉方向,退回山穀深處!馬蹄踏起滾滾煙塵,他們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茫茫戈壁之中!徹底割斷了與曇昭境內“陳安”這個身份的一切聯係!
那輛孤零零的馬車,在空曠的山穀口停留了片刻,彷彿在積蓄力量。隨後,馬車緩緩啟動,駛向更遠處那飄揚著曇昭旗幟的邊境關隘……守衛的兵士立刻警惕地圍了上來。
“車內何人?”守軍校尉厲聲喝問。
車簾被一隻虛弱的手輕輕掀開一角,露出永昭蒼白卻難掩貴氣的麵容,以及她遞出的一枚……代表著皇室身份的玉玨。
校尉見狀大驚失色,仔細比對後,立刻確認這竟真是全國搜尋的永昭公主!他不敢怠慢,一邊命人飛速稟報上官,一邊小心翼翼地將馬車引入關內,嚴加保護。
訊息如同插上翅膀,通過邊境的烽燧和驛站的快馬,以八百裡加急的速度,直送長安!
“報——!陛下!涼州急報!永昭公主……公主殿下找到了!已在涼州邊境安然入境!涼州都督趙延年大人已派精兵護送殿下回京!!”
昭明帝得知此訊,狂喜瞬間衝散了所有虛弱與焦灼!他甚至來不及細究她究竟被掠到了哪裡,又究竟是怎麼脫身的,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他的“藥”!他的永昭!回來了!
他第一時間派出最心腹的皇宮內衛,直接前往官道等候。永昭的車駕剛近長安,便被攔下。內侍太監高聲道:
“陛下有旨!永昭公主旅途勞頓,鳳體違和,特接入宮中靜養!閒雜人等,不得驚擾!公主,請隨奴婢入宮!”
永昭心中一沉!她掀開車簾,看著那森嚴的宮門和麵無表情的禁衛,心知這絕非“靜養”,而是……禁錮!她試圖爭取:“本宮……想回公主府……”
“公主殿下,”內侍聲音恭敬,“陛下憂心殿下玉體,宮中太醫署藥材齊備,更利於殿下康複。陛下旨意,請殿下莫要違抗。”說罷,示意禁衛上前“護衛”。
永昭孤立無援,素蘅、杜若皆不在身邊,她們恐怕還不知道她已經回京的訊息。她隻能眼睜睜看著馬車調轉方向,駛入那深不見底的皇宮。她被直接送入了……甘露宮。宮門沉重地合上,落鎖聲清晰可聞。殿內陳設華麗依舊,卻冰冷得沒有一絲生氣。
昭明帝得知永昭已到甘露宮,立刻召來了他最信任、醫術也最為高明的太醫——景偃。
“景卿!”昭明帝眼神急切,“速去為公主診脈!務必……儘快調養好她的身體!朕……需要她儘快……恢複!你……明白朕的意思!立刻……著手準備……煉製新的‘曇髓玉露’!”
景偃躬身領命,心中卻是一凜。他深知那“曇髓玉露”意味著什麼。
甘露宮內,景偃屏退左右,仔細為永昭診脈。他的手指搭在永昭纖細的腕上,眉頭卻越皺越緊!脈象……虛弱至極!氣血兩虧!臟腑受損!更讓他心頭劇震的是……那極其微弱的……卻清晰無誤的……滑脈之象!公主……竟已懷有身孕?!且……胎息不穩!極是凶險!!
景偃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麵色凝重地收回手。他看了一眼榻上臉色蒼白、眼神空洞的永昭,心中充滿了同情與……決然。
景晏來到昭明帝麵前,神色前所未有的嚴肅與沉重。
“陛下!”景偃聲音低沉而堅定,“公主殿下……脈象極其凶險!氣血枯竭,臟腑受損,元氣大傷!此乃……長途跋涉、憂思驚懼、加之……舊傷未愈所致!此刻……莫說取血製藥……便是……尋常走動,都恐有性命之憂!!”
他抬起頭,直視昭明帝,一字一句道:“若此時強行取血……無異於……鴆殺公主!臣……萬死不敢奉詔!請陛下……三思!!”
昭明帝臉色瞬間陰沉!眼中閃過一絲暴戾!他需要“藥引”!他等不及了!但景偃是他最倚重的太醫,其醫術與判斷不容置疑。更重要的是,若永昭真的死了……他的……也就徹底斷了!
他強壓下心中的不滿與焦躁,揮揮手,聲音冰冷:“罷了!那……就讓她在甘露宮……好生靜養!景卿,你……親自負責!務必……儘快……讓她恢複過來!!”
“臣……遵旨!”景偃心中稍安,但憂慮更深。他知道,這所謂的“靜養”,不過是……緩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