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血咒 第54章 金印沉浮
宴席正酣,靖親王府內觥籌交錯,絲竹悅耳,賓客們酒意微醺,言笑晏晏,沉浸在一片極致的喜慶與奢華之中。
然而,就在這片看似純粹歡騰的喧囂氣氛達到頂峰之際,代表著皇權的莊嚴肅穆之氣,毫無預兆地驟然降臨!
內侍省總管大太監高無庸,身著絳紫色麒麟補子朝服,麵容肅穆,眼神低垂,看不出絲毫情緒。他手持聖旨,在數名神色恭謹的內侍的簇擁下,步履沉穩地步入宴席正廳。他所過之處,原本喧鬨的聲浪迅速平息下來,留下一片死寂般的安靜!
“聖——旨——到——!”高無庸站定在廳堂最中央,運足中氣,那尖細卻極具穿透力與威嚴感的嗓音,清晰地響徹整個富麗堂皇的大廳,甚至穿透門窗,傳到了廳外廊廡下侍立的人群耳中!
一瞬間,滿堂皆寂!萬籟俱消!所有喧嘩笑語、絲竹管絃之聲戛然而止!無論是微醺的賓客,還是侍酒佈菜的仆從,所有人皆麵色一凜,慌忙離席起身,迅速整理衣冠袍袖,紛紛跪伏於地麵,垂首屏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生怕一絲聲響便觸怒天威。方纔還熱鬨非凡的大廳,瞬間變得落針可聞,彌漫開一種莊重而壓抑的氣氛,彷彿連空氣都凝固了。
大皇子殷承稷與剛剛揭去大紅蓋頭的新婚妻子蕭文純,也聞訊匆匆從內堂疾步走出。殷承稷麵色還帶著酒意的潮紅,但眼神卻在聽到“聖旨”二字的瞬間恢複了絕對的清明,與蕭文純一同恭敬地跪在廳堂最前方,垂首聆聽聖諭,姿態謙卑至極。
高無庸深沉的目光緩緩掃過跪滿一地的滿堂賓客,這纔不疾不徐地展開手中那捲沉甸甸的明黃絹帛,朗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長子殷承稷,朕之元子,天潢貴胄。自幼聰穎敏慧,仁孝性成,勤勉好學,文韜武略,德才兼備,堪為宗室之表率,朝廷之棟梁。今已弱冠成婚,開府建牙,成家立業,朕心甚慰!”
“為彰其賢德,以勵其行,垂範天下,特晉封殷承稷為——靖親王!賜親王金印寶冊,享親王雙俸,儀仗同於三司!其府邸,即賜名‘靖親王府’,永世傳承!望爾克勤克儉,忠君體國,敬天法祖,友愛兄弟,不負朕之殷殷期望,為宗室之楷模,朝廷之砥柱!欽此——!”
“兒臣……殷承稷\\/臣婦蕭文純,領旨謝恩!吾皇聖恩浩蕩!萬歲!萬歲!萬萬歲!”殷承稷與蕭文純齊聲叩首。
金印入手,傳來沉實的重量和冰冷的觸感。在這一刹那,殷承稷低垂的眼眸深處,一絲失望與困惑,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然蕩開一圈漣漪,隨即迅速隱沒。親王之位,尊榮已極,僅次於東宮。他身為父皇唯一的成年皇子,自問聰穎敏慧,仁孝勤勉,文韜武略不敢說精通,卻也從未懈怠,立下監國理政的功勞亦有不少……為何……父皇至今仍不肯明確那儲君之位?這念頭如同電光石火,一閃而過。
然而,就在他抬起頭,麵向滿堂賓客的瞬間,所有的情緒已被完美地收斂。他的臉上恢複了作為皇子、作為新晉親王應有的恭謹、榮耀與沉穩。
他心中暗忖:父皇此舉,必有深意。或許是對我的進一步考驗,或許朝局尚有需要平衡之處……無論如何,我仍需更加勤勉克己,精益求精,方不負父皇期許,不負這靖親王之責……
他將金印穩穩托在掌心,如同托起一份沉甸甸的責任與期許。
下一刻,滿堂賓客如同早已排練純熟,齊聲高呼,聲浪幾乎要掀翻殿宇的琉璃瓦:“臣等恭賀靖親王殿下!賀喜王妃娘娘!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永昭也隨眾人安靜地跪在人群之中,她抬起眼,透過前方人群的縫隙,看著皇兄手中那枚閃爍著奪目光芒的金印,看著他與王妃並肩接受著文武百官、宗室親貴的朝賀,看著他臉上那驟然加重的責任感……心中亦是百感交集,思緒萬千。
親王之位,僅次於東宮太子,尊榮已極,可謂人臣之巔。然而,父皇卻至今未明確立儲,這道突如其來的晉封聖旨,是莫大的恩寵與肯定,是一份沉甸甸的期許,可又何嘗不是一副更加沉重的無形枷鎖……但此刻,她的心中,在為皇兄感到失望難言的同時,卻也因自身經曆的衝擊而悄然生出了一份屬於自己的堅定信念!那是對自身命運的思考,也是對未來的某種決斷。
盛大的宴席終於在聖旨帶來的**與餘韻中漸近尾聲,賓客們開始陸續恭敬地告退。永昭在素蘅和杜若的小心攙扶下,登上了返回皇宮的馬車。
宮車緩緩駛離了依舊燈火通明、卻已漸漸安靜下來的靖親王府,沉重的車輪碾過青石板路麵,發出單調而規律的轆轆聲,一路駛向那巍峨高聳的宮牆。
永昭微微靠在柔軟的車壁上,閉上眼睛,長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彷彿在假寐。然而,她的手中,卻緊緊攥著袖中那枚貼身藏著的銀曇花,指尖無比珍惜地摩挲著那微雕的花瓣輪廓,以及花心那顆色澤深邃的藍寶石。與指尖傳來的微涼觸感截然相反,她的心中,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