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打鐵證道 第61章 遠行前的安排
第二天清晨,天剛矇矇亮,鐵匠鋪裡還彌漫著未散的炭火味。
林長生已經起身,動作麻利地收拾著簡單的行囊——兩套洗得發白的粗布換洗衣裳。
一小包乾糧,一個裝水的竹筒,還有那幾包視若珍寶的易容藥膏和藥方,被他用油紙仔細包好,貼身藏在最裡層。
他走到角落,卡卡西正趴在自己的小窩裡,綠豆小眼滴溜溜地看著他,傳遞來一絲“疑惑”的情緒。
“龜龜,這次要帶你出趟遠門了。”
林長生蹲下身,用手指輕輕點了點卡卡西的龜殼。
小家夥似乎聽懂了,龜殼微微動了動,傳遞來一絲“明白”和“好奇”。
林長生拿出昨晚連夜趕工出來的東西——一個用薄鐵皮打造的小箱子。
箱子不大,比巴掌略大一圈,呈扁圓形,邊緣打磨得光滑圓潤,不會硌人。
箱蓋上,他用小鑽頭均勻地鑽出了十幾個細小的透氣孔。箱子內部,他鋪上了一層柔軟的舊棉布。
箱子兩側,他還用結實的皮繩做了兩個可以調節長度的背帶。
“來,試試。”林長生小心地把卡卡西放進小鐵箱裡。
大小正合適,小家夥在裡麵轉了個身,似乎覺得這新窩挺舒服,傳遞來一絲“安穩”的情緒。
他蓋上蓋子,扣好搭扣,然後將皮繩背帶調整好長度,試著將小鐵箱背在背上。
很輕便,也不影響活動。卡卡西在裡麵很安靜,隻有細微的窸窣聲從透氣孔傳出。
“成了。”林長生滿意地點點頭。這樣,他就能帶著卡卡西一起上路了,小家夥的安全和透氣問題都解決了。
收拾妥當,他走到爐灶邊,將昨晚就煎好、一直溫著的藥倒進碗裡。然後,他走到藤椅旁。
張麻子已經醒了,渾濁的眼睛半睜著,看著屋頂的椽子,喉嚨裡發出輕微的嗬嗬聲。
“師傅,喝藥了。”林長生輕聲說道,扶起張麻子,小心地將藥碗湊到他嘴邊。
張麻子順從地喝完了藥,喘息了一會兒,渾濁的目光緩緩轉向正在收拾行囊的林長生,又落在他背上那個奇怪的小鐵箱上。
他的目光在林長生臉上停留了很久,那張蠟黃憔悴的臉,此刻卻透著一股不同尋常的平靜和……決心?
張麻子喉嚨裡咕嚕了幾聲,似乎在醞釀著什麼。
他枯瘦的手微微抬起,似乎想指向什麼,最終卻隻是無力地垂落在藤椅扶手上。
林長生伺候師傅喝完藥,又端來一碗溫熱的米粥,一勺一勺地喂他吃下。
做完這一切,他走到牆角,掀開一塊鬆動的地磚,從裡麵拿出一個沉甸甸的小布包。
裡麵是他這些年打鐵攢下的所有積蓄——幾塊碎銀子,還有一小堆銅錢。
他數出大部分,隻留下一點零錢在身上應急。
他拿著錢袋,走到張麻子身邊,輕輕塞進師傅枯瘦的手裡。
張麻子握著那沉甸甸的錢袋,渾濁的眼睛動了動,看向林長生,喉嚨裡發出嘶啞的聲音:“……錢……?”
“師傅,這些錢您收好。”
林長生蹲下身,聲音溫和而清晰,“我去郡城這段時間,您想吃點什麼,或者需要抓什麼藥,就讓隔壁李嬸幫您買。
我跟李嬸說好了,她會常過來看看您,給您送飯。
藥方我也留了一份給她,她會按時給您煎藥。”
張麻子握著錢袋的手緊了緊,渾濁的眼睛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閃爍。
他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林長生,那目光複雜難明,有渾濁的病氣,有慣常的麻木,但深處,似乎又藏著一絲極淡的、難以言喻的瞭然。
林長生頓了頓,繼續說道:“還有林叔林母那邊……我也跟李嬸說了,讓她平時多照應著點。林三兄弟不在家,二老身邊沒個年輕人,萬一有點力氣活什麼的,也好有人搭把手。我說……是林三兄弟托我照看二老的。”
他找了個合理的藉口。
張麻子依舊沉默著,隻是握著錢袋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他喉嚨裡又發出一陣壓抑的咳嗽,好半天才平息下來。
他抬起渾濁的眼睛,目光在林長生那張蠟黃但眼神異常沉靜的臉上停留了很久,彷彿要穿透那層偽裝,看到些什麼。
最終,他沒有問林長生去郡城做什麼,也沒有問那錢是哪裡來的,更沒有問背上那個奇怪的小箱子。
他隻是艱難地抬起那隻沒有握錢袋的手,枯瘦如柴,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力道,重重地拍了拍林長生的肩膀。
那力道,不像一個垂死病人該有的。
他喉嚨裡滾動著,發出嘶啞、破碎卻異常清晰的聲音:“去……吧……見見……世麵……”他喘息著。
渾濁的眼睛裡,有關切,有擔憂,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釋然,彷彿看著一隻羽翼漸豐、終要離巢的雛鷹,“鋪子……有我……死……不了……”
他停頓了一下,彷彿用儘了力氣,才從喉嚨深處擠出最後幾個字,帶著一種近乎嚴厲的叮囑:“凡……事……多加……小心!”
林長生隻覺得一股熱流猛地衝上眼眶,鼻子發酸。
他用力地抿緊了嘴唇,才壓下那股洶湧的情緒。他迎上張麻子渾濁卻彷彿洞悉一切的目光,重重地點了點頭:“嗯!師傅,我記住了!您……您也保重身體!按時吃藥!”
他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這個他生活了多年的鐵匠鋪,看了一眼爐火旁的風箱、鐵砧、散落的鐵料,看了一眼角落裡卡卡西曾經的小窩,最後,目光落在藤椅裡那個枯槁卻彷彿蘊藏著最後一絲力量的身影上。
師傅,保重。等我回來。
他在心中默唸,然後不再猶豫,背起那個裝著卡卡西的小鐵箱,拎起簡單的行囊,轉身,大步走出了鐵匠鋪的門。清晨微涼的空氣湧入肺腑,帶著遠行的氣息。
他沒有回頭。
鐵匠鋪裡,隻剩下爐火熄滅後的餘溫,和藤椅裡張麻子壓抑而沉重的呼吸聲。
他枯瘦的手,依舊緊緊攥著那個沉甸甸的錢袋,渾濁的眼睛望著林長生消失的門口,許久,才緩緩閉上,一滴渾濁的液體,從眼角悄然滑落,沒入花白的鬢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