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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亭煙雨濕青衣 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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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聽瀾一路快馬加鞭趕來,心中那點燃起的希望,在看到緊閉的大門時,涼了半截。

他勒住馬,不等馬停穩便躍下,上前用力拍打門環。

“阿玥!開門,是我!”

回應他的隻有迴音。

他一把推開,偌大的庭院灑掃得乾乾淨淨,卻冷清得沒有一絲人氣。

他快步穿過庭院,推開一扇扇房門。

廂房、正廳、甚至後廚,皆空無一人,連個看守的仆役都沒有。

嶄新的傢俱上蒙著一層薄灰,顯然從未有人入住過。

“來人!”

沈聽瀾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朝著空蕩的院子低吼。

侍衛跟了上來,露出疑惑的神情。

“人呢?!”

沈聽瀾猛地轉身,雙目赤紅,死死盯著侍衛。

“彆院的人呢?”

侍衛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發顫

“侯爺息怒!這……這彆院剛收拾出來。”

“屬下並未接到迎接許姑娘入住的明確指令啊!”

轟隆一聲,沈聽瀾隻覺得腦子裡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最後一絲僥幸被徹底粉碎。

不是下屬擅作主張,不是驚喜,更不是意外。

是許清玥自己走了。

那個他篤定會永遠留在原地、除了他無處可去的女人,在他大婚之日,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恐慌如同冰水,瞬間淹沒了四肢百骸。

他第一次真正感到了失控的恐懼。

“找!”他幾乎是嘶吼出聲。

“動用所有能動用的人,給我全城去找!就算把京城翻過來,也要把她給我找出來!”

沈聽瀾失魂落魄地回到城裡等待訊息。

每一刻等待都如同淩遲。

先回來的一批人並無收獲,隻帶回一些零碎資訊。

有藥鋪夥計模棱兩可地回憶,去年有個跟畫像很像的女子來過,但是身體很差,大夫說沒多少日子好熬了。

沈聽瀾的心猛地一縮。

三年清貧,日夜操勞,他怎會不知她身子虧損得厲害?

隻是他從未真正放在心上,總以為日後好好將養便是。

原來,她可能早已燈枯油儘?

這時,酒樓裡一個機靈的小二被領了進來,大約是聽說侯爺在重金尋人,想討個賞錢。

小二搓著手,小心翼翼地說:

“侯爺,您打聽的那位姑娘……約莫半月前,小的好像見過一次。”

沈聽瀾倏地抬眼。

“那天……對,就是您和幾位貴客在樓上雅間喝酒那日。”

“那位姑娘穿著一身素色舊衣,站在樓下拐角的窗根底下,好像……好像在聽什麼。

“臉色白得嚇人,小的當時還多看了兩眼,覺得這姑娘怪可憐的……後來沒多久,她就晃晃悠悠地走了。”

沈聽瀾的血液彷彿瞬間凝固了。

他清晰地記起了他如何用淡漠的語氣說“圖個新鮮”、“不過如此”。

記起自己最後那句輕飄飄的“反正她除了我什麼都沒有了,知道又能怎麼樣?”……

每一個字,此刻都化作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心上。

她聽到了。她什麼都聽到了!

他那番足以將她尊嚴碾碎成齏粉的混賬話,一字不落地,全被她聽了去。

就在這時,一名親信侍衛麵色慘白撲倒在地,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侯爺!找到了那日跳河的女子……衙門那邊根據衣物辨認是許姑娘!”?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轟然交彙,拚湊出最殘酷的真相。

他騙了她三年,辱她至深,連她最後一點念想和尊嚴都剝奪殆儘!

沈聽瀾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猛地推開眼前所有人,像瘋了一樣衝出酒樓,朝著白玉橋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衝到橋邊,對著冰冷湍急的河水,一遍遍嘶喊:

“許清玥!你回來!你給我回來!”

河水無言,隻有寒風呼嘯而過,捲走他絕望的呼喊。

他彷彿看到那日,她站在這裡,最後望了一眼這灰濛濛的天空,然後毫不猶豫地縱身躍下……而他就站在橋的另一端,覺得“晦氣”,催促著迎娶新婦的隊伍快速通過!

急火攻心,喉頭一甜,他猛地彎腰嘔吐起來。

眼前陣陣發黑,幾乎站立不住,癱軟在地。

“是我……是我逼死了她……”

他趴在冰冷的河岸泥地上,指甲深深摳進泥土裡,渾身劇烈顫抖。

“我騙了她三年,辱她至此……我怎麼會以為她不在乎?我怎麼會以為她離不開我?”

極致的悔恨與痛苦如同滔天巨浪,將他徹底淹沒。

直到這一刻,他才無比清晰地認識到:

他不是覺得愛她丟臉,他是太愛她,愛到無法忍受她曾那樣卑微地愛過彆人。

所以用最極致、最殘忍的傷害,來掩飾自己內心深處那份極致到扭曲的在乎。

如今,這份遲來的、血淋淋的覺悟。

成了命運對他最狠戾、最無情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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