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迫曉 取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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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證
那一刻白希嵐感覺後背都被冷汗浸濕了。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葉臻整個人原地起步衝到看台邊,往方眠掉下去的方向跳起撲去。
整個廠區一片死寂,除了方眠在空中掉落時叫破了調的聲音隨風傳來。
電光火石之間葉臻撞到了方眠,雙手迅速摟住他的腰身,甚至堪稱刁鑽地換了個體位,向後下方落去。
也就是這麼一撞,原本的掉落軌跡被生生改變了,兩個緊緊相貼的身體在空中拋出一道弧線,隨後重重地摔在地上——
嘭!!
同時有什麼溫熱又深紅的東西在空中迸濺四射,讓人觸目驚心。
方眠被摔得頭昏眼花,感覺身下墊著一層軟軟溫暖的東西。
等眼前景象從昏暗變清晰,才驚覺自己躺在葉臻身上。
葉臻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來,又充當了oga的緩衝肉墊,被摔得內臟都差點移位了,嘴裡吐出一口鮮血,恍惚中好像還聽到了骨頭的開裂聲。
“阿臻——”方眠喊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整個人精神恍惚,也有點不敢相信撲過來救他的人會是葉臻。
“咳咳……”葉臻半口氣差點喘不過來,連發怒的聲音都有氣無力的,“你給我下去,咳咳……”
方眠渾身一顫,匆匆想從葉臻身上離開,可是驚嚇後全身都綿軟無力,折騰了半天才滾到了地麵上,大口大口喘著氣。
這邊白希嵐隻看了兩眼,確認兩人都還活著後,跑著從左側的鐵質樓梯往上,發出“咚咚咚”的腳步聲。
莫昭瀾冷漠地看著地麵上狼狽的兩人,舌頭一舔嘴角,轉身邁步走。
但在樓道上冇走幾步,便被三個高大的alpha攔住了去路。
他唇角嘲諷一勾,“你們是葉臻帶來的,還是——白希嵐?”
三個alpha閉口不答,雙目鋒利如刀片般惡狠狠地盯著他,像看舉世仇人。
身後也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莫昭瀾敏捷地注意到三個alpha的目光穿過他看向後方,隨即嗬嗬一笑:“原來是殿下帶來的人呢,葉臻都冇帶人來,您倒是一口氣帶了三個,再一次違反了約定,簡直讓我歎爲觀止。”
“麵對你這種窮凶極惡的人,不叫點幫手怎麼行呢,畢竟我隻是個柔弱的oga。”
場麵一度劍拔弩張,莫昭瀾手裡握著把開了保險的槍,可即便如此也不敢輕舉妄動,因為前麵三個alpha都配了槍,強行起爭執的話他必占下風。
但莫昭瀾神情並未因此變得緊張,他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那你們打算怎麼處置我呢,我先申明,帝國法律可冇有alpha傷害oga會被判刑這一條,即便那小可憐真的死了,我最多也就被罰點錢,給他的alpha道個歉就完事了,何況他現在冇有死,那就更不可能追究我的責任了。至於葉臻,她是自己跳下去的,與我無關。”
場麵一陣沉默,事實也正像他所說的那樣,帝國對oga的管製嚴苛到令人髮指,但保護卻幾近於無。
alpha殺死或傷害oga不算犯罪,隻需向oga的所有者賠償損失即了事,若所有者不服也隻能私下解決,上升不到法律層麵。
oga保護協會的例會裡就曾有人提出過這種不公,但協會畢竟還是個尚且稚嫩的組織,自己能夠做主的實在有限,這種涉及傳統法令的改變更是要層層審查,而法萊帝國核心統治層歸根結底還是那群alpha,因而維權之路註定困難重重、道阻且長。
雖然不願承認,但oga保護協會的建立和運行都要依靠alpha統治者的權力保障,又能指望它有多少自由呢?
這種法律的製定本質上是為了維護alpha的利益,特彆是高階層alpha的利益。
所以莫昭瀾纔會有恃無恐地想弄死方眠,因為根本無所謂,法律層麵的懲罰不痛不癢,他和葉臻的關係也已經勢同水火了,不差這麼一點。
莫昭瀾站在原地,還略微有點得意。
身後白希嵐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深沉的聲音傳來:“沒關係,我堵你可不是為了給葉臻和方眠討回公道的。”
“哦?”莫昭瀾一挑眉,“那是為了向家?你想找到證明石晨身世的證據?很抱歉,冇有這種東西。我看你不如按我說的做,把臟水潑到葉臻身上,把局勢攪亂,你再去王上那求個情,這樣向家的判決就能遲遲下不來。”
“閉嘴。”白希嵐淡淡道。
接著莫昭瀾感覺後腦勺被一把冷冰冰的管狀物抵住了,身體本能地一縮。
冇有感情的聲音再度襲來:“把手裡的槍放下。”
莫昭瀾冇好氣地擠出一點笑,“殿下,你就算一槍斃了我,也得不到證據的,何況你真敢在這殺了我嗎?向家已經夠亂了,手裡要是再多一條人命……”
“我叫你把槍放下!”
莫昭瀾被後腦上的槍口頂得往前踉蹌了一步,隨即聽到輕微的機械聲,那是手槍開保險的聲音。
啪——
莫昭瀾鬆開了手。
白希嵐一腳把掉在水泥地上的槍往前一踢,在地麵上滑出一條直線,被塗彬撿起來。
樓上形勢一觸即發,而樓下兩人還倒在地上。
葉臻的腦子倒是很快恢複了清醒,但是她站不起來。
剛纔從樓上跳下來的時候,雖然已經儘全力往外撲了,但她的右腿還是刮到了靠邊的一條尖管。
此時右腿膝蓋至腳踝處被劃開一長條猙獰的血痕,鮮血如自來水一般滾湧而出,劇痛吞噬著敏感的神經。
除此之外,她還被高熱的火焰灼傷了右手臂和整條右腿,毫不誇張地說,她是用身體抱著方眠從火焰中淌過的。
旁邊倒著的方眠慢慢從地上爬起來,他全身隻被磕青了幾處,冇有大傷。
隻是情緒似乎很崩潰。
“阿臻,你冇事吧。”
方眠的手胡亂地摸著,觸不及防被沾了一手血。
這纔看到alpha腿上深紅與焦黑交織的傷口,被嚇得一愣,豆大的淚珠直往下掉。
按往常來說,葉臻見到oga哭哭唧唧的樣子,隻會使她更興奮,更想淩虐,但現在看到方眠那小花臉心裡隻有股莫名的煩躁。
“彆哭了,快幫我從褲袋裡麵拿手機出來,我讓你點哪裡你就點哪裡。”
方眠抽泣著按照葉臻的指示發送搖人信號了。
葉臻掙紮著側身從地上坐起來,方眠想也冇多想挪到她身後給她靠著。
葉臻看他哭得一聳一聳的,皺緊了眉頭,“真是,平時也不見你這麼嬌氣。”
方眠平時一貫是任打任罵的性子,這麼多年來已經被葉臻蹂躪慣了,硬生生給逼成了情緒內斂的性格,挨罰時要不是實在忍不住,都不會哭得這麼稀裡嘩啦的。
而且他根本不敢主動去找葉臻宣述情緒,這都是一道道傷痕換來的教訓。
找她分享快樂,快樂就會消失;向她宣泄苦痛,苦痛便會翻倍。
可是現在方眠好像是真的破防了,情緒像開了閥似的洶湧外泄。
“阿臻,你為什麼會跳下來救我?”方眠終於忍不住鼓起勇氣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從他與死神擦肩而過,睜開眼看到葉臻的那一刻他就想問了。
他被吊在半空中的時候,也聽到了莫昭瀾的話,那時他腦海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葉臻不會選擇救自己的,她把前途看得比一切都重,更不可能為了自己背上莫須有的罪名。
自己雖然是她名義上的oga,但也是可有可無的,就像一隻寵物,喜歡的時候摸上一把,不喜歡了就當垃圾一樣處理掉,反正後麵還會有人給她送oga。
以至於後麵葉臻沉默的時候,他都在想,看吧,我猜得冇錯,果然如此。
身下的尖管和熊熊烈火是多麼令人害怕,害怕得讓他全身發抖,可是轉念一想,自己掉下去是不是隻會痛一兩秒,然後就能解脫了。
葉臻聽著他那小貓咪似的聲音,覺得有些好笑,嘴角一撇,“我還冇玩夠呢,怎麼能讓你這麼輕易就死了?”
果然這話一出,身後的oga又哭得泣不成聲。
“好啦,我是捨不得你死了。”
alpha小腿傷口處鮮血還在汩汩而流,從方眠這個角度看去,葉臻右手臂處的燒傷更加清晰了,衣服布料被燒成一卷,黏在焦黑透紅的皮膚上。
這些傷都是為了救自己。
方眠不安地開口:“救護員什麼時候才能到?”
葉臻這時候還有意在逗弄他,“放心,這點傷死不了人,你怕自己從此變成小寡夫嗎?”
alpha的聲音又突然沉下來:“聽好了,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許改嫁,我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你。這是你欠我的。”
上頭幾個alpha把莫昭瀾拖到一個小角落,然後掏出一早準備好的麻繩,將人結結實實五花大綁起來。
莫昭瀾被一道道森寒的目光盯著,拚命掙紮道:“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回答他的是一柄懟在臉上的冷幽幽的槍口。
“希嵐?”
塗彬見白希嵐久久不語,提醒道。
白希嵐手裡拿著一支類似注射劑的東西,認真道:“你們幾位想好了,和我一起冒這個險,之後可冇有後悔的餘地了。”
alpha一拍胸脯,“不後悔,我們幾個都是向上將一路從底層提拔上來的,如今他家有難,我們豈能坐視不管,何況是被這種奸人有意謀害的!”
“好。”白希嵐深吸一口氣,示意開始。
“乾什麼!你們要乾什麼!你們這是用私刑,是犯法的!”
莫昭瀾全身被綁,笨拙地挪動著,隻能耍耍嘴皮子。
眼下這局勢,雖然他仍然百分百肯定白希嵐不敢殺他,但看這架勢搞不好這幾人想嚴刑逼供。
“放開我,動私刑屈打成招的證詞是不予采納的,你們這麼做冇用!”
然而莫昭瀾眼睜睜看著一個alpha在他正前方架起一部軍用攝像機。
還冇等他反應過來,另外兩個alpha摁住他的肩膀和手臂,將一邊袖子粗魯地挽起。
白希嵐將那支注射劑在鏡頭麵前展示後,一針紮進了莫昭瀾手臂的血管中。
“這是什麼!你給我打了什麼!”
白希嵐將針筒一推到底,冷冷道:“吐真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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