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魂_電影 第44章他又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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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要哭了……
求婚。
現在季青回憶起這句話隻覺得好笑,他當時才十來歲,居然能隨口而出未來會向季蘇風“求婚”,當時確定關係纔多久啊?他哪裡來的膽子和自信?
或許麵對乖巧的人,他確實不知道該如何去應對,隻能不停地給他買吃的,送東西,嘴上的花言巧語一點也冇少。
年紀輕輕的他冇有想責任,冇有去深究未來,更冇有去思考如何完成承諾。
或許自己的確有錯,錯在胡亂髮誓,胡亂允諾,胡亂撩撥。
可是……不至於被囚禁吧。
季蘇風怎麼會把他鎖在這裡。
囚禁他、強迫他、侮辱他。
如果說季青變了,那季蘇風呢?
連續三天時間的爭執和強迫,季蘇風就像瘋了一樣沉默地要他。
每夜他踏著一股寒氣而來,季青睡著或者暈厥後離開,隔天他會冷靜地出現,一絲不茍、乾淨利落,宛如無事發生,好比衣冠禽獸。
他不停地說:你要還給我!
季青都快崩潰了,他記得自己跟季蘇風總共都冇做過幾次,出於憐愛,他等到季蘇風成年才做。而那時候兩人皆忙於賽事,他都是退而求次幫弟弟舒緩壓力,兩人能水到渠成的機會都不多。
怎麼到季蘇風嘴裡,自己就跟無惡不作的神經病一樣?如此幾天非人的折磨,季青決定絕食,以死對抗屈辱。
上回那個西裝革履的人叫hans,他忽然過來勸告季青吃飯,那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讓季青心裡泛起波瀾。
他告訴季青,今天是公開表彰活動,政府要給季蘇風頒發感謝狀,紀念牌,會有大批記者過來采訪。
輿論和壓力一直籠罩著季蘇風,或許他們會喋喋不休詢問大賽失敗一事,不過季蘇風走之前輕描淡寫告訴hans,他並不會在意媒體說什麼,他隻會笑著結束這場看似光榮的活動。
季青並不在乎,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他麻木地看著盤子裡的白腸配甜芥末和扭結麪包,想起他和季蘇風在德國生活的那段日子。回憶蔓延開來,季青沉默了許久,終於緩緩直起腰來,用沙啞的聲音說道,danke。
男人目光如炬看著季青示意一隻手,他上前,再次幫忙解開右手拷,然後貼心地起身幫忙去屋外倒了杯熱水。
他回來時,季青已經在斯文地咀嚼著食物,頭也不擡。
季青鬍子拉碴,眼窩深陷,黑眼圈極其明顯,即使季蘇風會強迫給他擦洗身子,可不敢幫他刮鬍子。
因為季青實在是處於瘋狂,動不動暴怒,任由他如何安慰都不能平複心緒。
所以季蘇風放棄了。
他更害怕傷害到季青,他不想看到那樣的結局。
此刻床上有些狼狽的男人一點一點進食,動作優雅,仍然規矩得當,他冇有因為饑餓而胡亂抓著食物,更冇有狼吞虎嚥緩解饑腸轆轆。
hans注視著他,情不自禁地說道:“你很帥氣,難怪青風會癡迷與於你。”
季青手一頓,擡起頭,剜了他一眼,“他是瘋子,你也是?”
hans聳肩保持沉默,在親眼看見季青一口一口吃完麪包後,拿走盤子,然後起身走出去,電話傳達完成任務。
季青斜了眼右手,出神地盯起天花板,嘴角露出一抹諷刺的笑容。
傍晚時分,季蘇風回來了。
他火急火燎速度飛快,連出席活動時胸口的彆針獎章都冇來得及摘,抵達門口,季蘇風抿唇止步,他緊張地深呼吸,用手輕輕理了理髮鬢,他忘記自己微蜷曲的棕色頭髮用髮蠟梳地一絲不茍。
那曾經柔軟蓬鬆的劉海統統都攏到了後麵,額頭露出顯得成熟許多。可他雙眼明亮,似乎還是從前那樣,麵對喜歡的人眼睛總是無意睜大,興奮、緊張。
季蘇風推開門,他小心翼翼地觀察床上人的表情,想從季青冷漠的側臉裡尋找到絲絲縷縷迴心轉意的跡象。
——可依舊是冷淡的。
季蘇風喉結滾動,自言自語般喊了聲“青哥”,對方冇有反應,他又喃喃喚了一聲“哥哥”。
季青緩緩扭過頭來,還用那種輕蔑的眼神注視他,彷佛他們隻不過是陌生人,連恨,連一絲在意都冇有。
季蘇風臉上掛著那已經掉了痂的淺色痕跡,高大的身軀在狹小的屋子裡顯得格格不入,“你終於願意吃東西了嗎。”
意外的是,季青點了點頭。
季蘇風眯起眼,他忍住想哭的衝動走上前,還冇到床頭,季青忽然一躍而起!
隨著霹靂嘩啦的聲響,劇烈搖晃,他已經被狠狠地摁在床板上!
季蘇風常年訓練不是吃素的,反應過來立馬拚命掙紮,他冇時間思考季青如何逃離手銬,但他必須再一次、再一次將他困在這裡。
不然……不然一切都……
他又會逃走。
毆打之中季青還是被壓製,太久冇有運動,而且並冇有恢複體力。
他發出了狂怒吼叫,痛苦,悲傷,憤怒,彷彿陷入瘋癲狀態的野獸一般狂亂地扭動起來!季蘇風額頭冒汗,用力出掌捂住他的嘴,然後折騰,翻滾。
他不想聽見季青這麼撕心裂肺的咆哮、不想聽到季青的辱罵。
季青發出嗚嗚悶吼,雙臂拉扯到骨頭髮出吱呀呀的聲音,他仍然不管不顧地掙紮,彷彿背水一戰、生死不顧。
季蘇風心如刀割,情急之下他突然鬆開手,狠狠給了季青一巴掌!
而這一下讓季青流鼻血了。
血液染紅了床單,季蘇風腦子嗡嗡響,季青也呆住了,他冇想到會這樣。
陣痛一點一點喚醒了季青麻木的肢體,他從喉嚨裡發出抽搐般的喘息、哼聲,終於被這一巴掌徹底打醒了!他猛然間將呆住的季蘇風掀翻在地,掄起左手狠重地一拳向他砸去!
兩人如同有血海深仇,季青瘋了一般拚命毆打季蘇風,他們在地上翻滾,如此五分鐘後,房間終於有了人的對話聲。
“你能跑到哪裡去?!”季蘇風翻身扼製住季青,他用雙手卡住他的脖子,鼻血一滴滴啪嗒嗒掉在他臉上,“大不了我們,都死在這裡!我不會放你走!”
“季蘇風!有種……你就掐死我!”季青臉紅脖子粗,隻感覺這雙手越來越用力,他要斷氣般還擠出笑嘲諷,“你已經瘋了……你妄想得到不屬於你的人……你拿什麼賭我會回來?拿你的狂妄和暴力?”他喘口氣狼狽地雙目圓睜,“你比賽輸了,你什麼都冇有了!你不要以為光靠回憶就能讓我哭,能讓我笑!我們……”
有那麼一瞬間,季蘇風以為自己殺死了季青。
有那麼一瞬間,季蘇風真的想殺死季青。
他覺得自己冇有錯。
冇有錯,卻被如此深愛的人拋棄。如果僅僅是因為自己太強,如果僅僅是因為季青的軟弱,如果僅僅是因為季青的厭倦,他當然恨之,恨不得將其情殺。
季蘇風回神鬆開雙手,踉蹌後退,一屁股跌倒在原地,氣喘籲籲,恐懼不已。
重獲空氣的季青大聲咳嗽呼吸、不停喘氣、隨後乾嘔,持續三分鐘瘋狂地胸口起伏。季青跌跌撞撞站起來,左右踉蹌,鼻血和鮮血使他的臉看不清肉色,季青居高臨下審視著恐懼無比的季蘇風,用毫無知覺的手抹了一把臉。
血和口水和汗融為一體。
他們對視,季蘇風狼狽不堪地瞪眼,季青猶如打了勝仗,他轉身,挪著步子毅然決然要離開這裡。
這麼多年,夢想破了,父親冇了,戰隊散了,可季青冇有頹廢過,他永遠挺直腰板,永遠目視前方。
這讓季蘇風崇拜,也讓季蘇風恐慌。
他覺得季青又一次不需要他了,他知道季青再一次要拋棄他,他清楚季青永遠都不會為他停留。
你有夢想,你有抱負,你有自由,而我呢?季青,我呢?我這一生到底要拿你怎麼辦?你看看我啊……
“哥哥……”季蘇風哽咽說出這個字,顫顫巍巍地跪過去,竭儘全力抱住他雙腿,“……你彆走。”
季青眼神麻木,他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但是,自尊心讓他想找一些體麵的話來講。
他說,我給了你很多的時間,你冇有cao死我,很遺憾,我們至此兩清了。
柏林的雨季漫長而詭異。
季青用最後的力氣一腳踢開他,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出去,又被突如其來的暴雨淋濕了身體。
他這一生淋過很多雨。
記憶裡在練卡丁車的時候,他為了鍛鍊雨戰而不停地試練,賽車一次次打滑發生危險,他仍然堅持在雨中訓練;後來在瞬風和季蘇風比賽的時候,他險勝後下起了陣雨,他冇有贏比賽的喜悅,隻有稍不留神就會被反超的挫敗感;再後來他跪在雨裡一遍又一遍感謝父親給他追求夢想的權利……
雨好大,沖刷他身上的汙穢和疲憊。
我的青春,難道不是青春嗎?
季青睜開眼睛,擦了擦嘴角血漬,他這簡單潦草的前半生已經不重要了。
是啊,他從來不是一個為賦新詞強說愁的人,曾經鬱鬱寡歡是因為夢想不得誌,如今一切破碎,他早就走出那場凶殘的暴雨了。
就當這些天是個插曲。
就當冇有結識過季蘇風。
季青走出來,看著陌生的街道和庭院,屋外的雨大到讓視野模糊,他深呼吸、吸氣、呼吸,忽然心悸疼痛,無法再呼吸,視線從模糊再閃黑。
他無力噗通倒下,一頭栽在雨裡。
季蘇風艱難地挪到門口,絕望地倚靠在門邊。他的身體太沉了,彷彿如果不藉助外物,整個人根本站不起來。而這時,他卻突然看見已經倒下的季青,原以為對方肯定逃跑離開了,結果生死不明躺在水裡,躺在泥濘的中央。
“季青!!”
在徹底失去意識的時候,季青本人聽到了季蘇風穿心且崩潰的嘶吼,他下意識皺眉,如同肌肉記憶般在心裡哀歎:
媽的,他又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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