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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間山風欲與親 第4章 是春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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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一個人,也不妨礙我們的遊戲繼續下去。

“哦~你好討嫌哦!”唐念翻著白眼把她的珠珠兒都輸完了,“下次不和你們玩了!”

“那我應好怕哦~”牛國搞怪的聲音把唐念氣走了,我看了一會兒,也覺得無聊,也就走了。

哪知道唐念居然在我家樓上玩起了遊戲,莫名的,我有些不開心,但又不知道說什麼。

我看見堂屋放了些還冇剝皮的竹筍,應該是嗲媽弄回來的。

我叫了幾聲媽,冇聽見回答,就知道他們應該是又上山扯竹筍去了。

才從學校解脫,又不想做作業,就搬了小板凳,開始一層一層給竹筍脫衣服。

其實還有一種比較快的方法,就是用刀把竹筍削出一片,然後用手指絞在竹筍頂尖,打著圈往下剝。

不過這樣的方法不適合我,會手疼。

剛剝了冇幾根,哥哥他們也回來了,徑直的上了樓,開始玩遊戲。

我啪嘰一下把剝了一半的竹筍扔在地上,撅著嘴巴爬上了樓。

我們的床,是繃子床,上麵鋪了厚厚的一層稻草,加了一層薄薄的墊被,還有粉紅大花破洞的床單,以及有味道的被子。

尿桶已經滿了,是因為接了漏下來的雨水。

“唐念你還偷偷摸摸的一個人玩遊戲!搞得好哦~”這是竣竣哥的聲音。

“哎呀,不要在意這些細節!竣竣哥你快跳,要撞死了!”唐唸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螢幕,“你看你看,我講要死的哈!”

嘻嘻哈哈的,嗲媽揹著竹筍回來了。

是用麻袋裝的,有的脫了衣服,有的還冇脫衣服。

“快點下來幫到剝筍子啦~今兒天冇做工夫的冇得飯吃哦~”

威脅一出口,就知有冇有。

一陣兵荒馬亂,各人拿了小板凳開始做工。

隻是剛坐下來剝了兩根,大伯母就端著飯碗帶走了唐誠和唐念,他們家要吃晚飯了。

飯菜的香味其實並不重,隻是生活的差距讓我的心裡略有不平。

媽媽帶著笑顏說:“等把這堆筍子剝完了就吃飯,明兒個煮了筍子,好賣錢給你們買油粑粑吃,好不好?”

“好~”我第一個出聲,因為我喜歡吃油粑粑。

隨即大家都默默地加快了速度,不知是誰拉亮了堂屋的燈,又拿了手電筒放在板凳上照亮,隻是剝完筍子的時候,天已然黑了。

飯後,嗲點燃了煙,媽媽把蒙著布的縫紉機拖了出來,準備把我們已經破了的衣服補一補。

使喚我把線圈定在地上,媽媽開始她晚上的工作。

“明兒天再扯半天,下午回來煮筍子,後天趕場賣去哦!”媽媽眯著眼試圖穿線。

嗲磕掉菸灰,說:“都聽你的!”

小事聽我媽的,大事兒聽我爸的,隻是家裡,少有大事。

電視的螢幕明明暗暗,猶如我的童年。

唐坤嘀嘀咕咕和彭竣商量著什麼,說兩句要看一眼嗲媽,我就知道他們又要出什麼幺蛾子了。

“二舅,我們明兒天也扯筍子去哦!”彭竣哥笑眯眯地說。

嗲將青灰色的菸圈吐出來,戲謔的說:“你們莫扯得到筍子?莫到山裡路都找不回來哦!”

“耶嘿,二舅你莫看不起人咯!”彭竣哥開始反駁嗲的話。

媽媽笑著插話:“去就去麼,屋裡反正也冇得什麼要做的,找的到餐菜轉來也是好的麼。”

這下嗲冇話說了,我們明天去山上扯筍子的行程就被定了下來。

竣竣哥和唐坤還興奮的約上了唐誠和唐念,直到半夜要睡覺的時候都還在念著要去扯筍子的事情。

褥子很薄,稻草很厚,有伸出來的稻草尖戳到我的耳朵,默默地將身下的床單往上扯了一點,纔算安穩的睡下了。

清早。

我都還冇起床,就聽見竣竣哥他們鬨得不行,吵著要上山扯筍。

我趕緊翻身下床,留我一個人在家裡,這可不行,我會害怕的。

又是一番打打鬨鬨,吃了飯,嗲媽已經先走了,我們在家裡挑挑揀揀,背上了揹簍,拿上了柴刀——出發!

揹簍不大,是小孩兒專用的小揹簍,能放的東西不多,所以也不怎麼重。

一行人稀稀拉拉的上了山,說著今天要扯多少筍子,要吃香噴噴的臘肉炒筍子。

走了約摸一個多小時,幾個娃娃終於到了竹林。

竹林內部的氣味很奇怪,有點冷,還有點香,唯一不好的就是各種各樣的蟲子有些多。

走到竹林,還冇開始扯筍子呢,就把揹簍裡的零食拿了出來。

吧唧吧唧的吃完零食,就各自分散去扯筍子了,不過都離得不遠,藉著從竹葉縫隙間漏下的天光,還是能看見人影的。

我邁著小小的步子,眼睛不停在地麵搜尋著竹筍的身影。

哎~這裡有一根。

那也有一根。

嘿嘿嘿,晚上的臘肉炒竹筍有著落了。

隻是有的竹筍紮根太深,我怎麼都拔不出來,拔的我鼻尖都冒汗了。

於是我擼起袖子,把背上的揹簍放在一旁,雙手合力開始拔筍子。

“piu~”竹筍被拔出來了,我也被摔了個屁股墩兒,好在竹林的落葉很厚,摔的不疼,不然我就該哭了。

把竹筍拔出來的我喜笑顏開,樂滋滋的將竹筍特意不和其他竹筍擠成一堆放著,然後開始搜尋下一個目標。

竹林很大,我們約好了拔一會兒就去信號塔旁集合,因為怕在竹林迷路。

扒拉著細小的竹身,一步一步的往上走,背上的揹簍真重,壓的我都快喘不過氣了。

好在走了冇多遠,聽見了哥哥姐姐們的嬉鬨聲,驅除了我內心的恐懼。

我佝僂著背,抬頭看,唐念坐在信號塔下正在剝筍衣。

意外來了。

不知何時,一隻蟲子藉著帶著不知是露珠還是雨水的絲線從天而降,徑直的落在了我眼前,離我的眼睛僅僅隻有一尺遠。

我看的很清楚,這種蟲……兩邊都是頭,身軀不停歪歪扭扭的,似乎想飛到我的臉上。

腦海裡的弦崩的很緊,隻要那蟲子再動一下,它就會斷掉。

稀奇古怪的畫麵不停在腦子裡呈現,最終化為了一聲——“啊!”

冇錯,是我叫的。

眼淚順著風的方向甩的飛起,尖叫聲像是投入靜湖裡的石子,激起了一連串的效應。

過路的小蛇竄的飛快,原本準備吃掉飛蛾的蜘蛛也退回遠處隱縮不見,徒留落在蛛網上的飛蛾接受風雨的侵襲。

竹葉上的水滴落的速度越來越快,就像我奔跑的速度一般。

終於,離了陰暗的竹林,天亮了。

我胡亂的在身上各處扒拉著,生怕有蟲子還停留在自己身上,還蹦躂了好幾下。

“你得搞什麼?顛了?”唐念看著我的動作覺得莫名其妙,這是在做什麼。

其他人的目光也聚集在了我的身上,總覺得我在發瘋。

“有蟲。兩個腦殼的蟲。”

我的話逗笑了他們。

“山裡的蟲多得是,千奇百怪的,有什麼好怕的?”唐坤可能覺得我的行為實在丟臉,又在我心口刺了一刀。

竣竣哥看不過眼,給了我另一個解釋和安慰:“莫聽你哥哥的,哪個人冇得怕的東西。是人,就會有怕的東西,不就是怕蟲子麼,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我還怕水嘞。”

確實,本就是山裡人,怎麼能怕蟲子呢?以後要見蟲子的日子還多著呢。

可竣竣哥的話又讓我開始糾結,所有人都會有害怕的東西嗎?

我不理解,在我的印象裡,嗲媽好像就冇什麼害怕的東西,每天都是樂嗬嗬的上工,樂嗬嗬的下工。

我不說話了,沉默的坐在信號塔下麵,盯著揹簍裡的竹筍發呆。

又是螞蟻,怎麼還是螞蟻,連你也欺負我。

一隻迷了路的螞蟻爬上了我的手背,有些癢。

蟲子我不敢打,你我可敢打的。

於是那隻螞蟻就此丟了性命。

“是的是的,我啊(還)怕湊湊兒(蚯蚓)嘞!”唐坤似乎覺得自己的話確實過分,也開始用自己舉例,好讓我能夠好受些。

唐念和唐誠也加入了這個話題,說起了自己害怕的東西。

注意力被轉移後,蟲子似乎在我的腦海裡消失了。

“唉,不曉得媽他們扯好多筍子了?”唐坤用個小棍扒拉著腳前腐爛的竹葉說。

話題的轉移就是這麼突兀。

“有點餓了。”唐誠接話道,“要不轉去吃飯去?”

我看見每個人都悄悄的嚥了口水,應該是餓了,也可能是饞了。

“走走走,轉去歹(吃)飯去哦~”唐念冇心冇肺的接茬。

說著大家都理好了自己的揹簍,揹簍裡的筍子已經混成一團了,找不到我費了很大勁才拔出來的那根竹筍,心裡似乎有些遺憾留在了揹簍裡。

上山容易下山難,這和上學的路又不一樣了。

全是泥巴路。

還冇有什麼歇息的地方,滑的很。

對身高足夠的他們來說,下一個坎很簡單,但對我來說,就不容易了。

試探著將穿著雨靴的腳往下落,嗯,是穩的。

可意外又來了。

一個呲溜,我摔了。

屁股摔的生疼。

“嗚嗚嗚……”眼淚像是不要錢般的湧了出來,在我的臉上留下一道道痕跡。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是淚失禁體質啊,難怪這麼愛哭。

前麵的幾個哥哥姐姐不約而同的歎氣,可能覺得我真是個小拖累吧。

唐坤和彭竣一人遞了一隻手,兩人合力把我提了起來。

好在揹簍裡的竹筍冇有抖出來,還安安分分的待在揹簍裡。

“走路要看路,莫勾(低)起腦殼就走,曉得冇?”

我也冇解釋,我明明看路的了,是能走的呀,可就是摔了,我能有什麼辦法呢?

暗自撇撇嘴跟了上去,這回我學乖了,路上總算是冇出什麼狀況了,平安到了寨子裡。

一個伯伯在家正在侍弄菜園子,估計是聽見我們過路時的交談聲,抬頭看著我們喊:“幾姊妹(兄弟姐妹)扯浪(很、非常)多筍子啊!”

“哪裡哦,就烙(炒)的餐菜吃!伯伯你得搞麼子哦?”唐誠作為我們幾人中的大哥,接了話。

伯伯齜著大牙,大聲道:“種點菜吃嘞~不種菜,夜飯都要吃光飯的!”

“那伯伯你忙,ong(我)們轉去了哦!”唐誠招呼了一聲,然後我們一個接一個的從伯伯家過了路。

每過去一個,就叫一聲伯伯,以示鄉村的禮儀?

到家時,嗲媽已經回來了。

嗲在燒水準備煮麪,媽媽正在剝筍衣。

帶著繭子的手指轉幾個圈,筍衣就被剝下來了,露出淡黃帶青的竹筍肉。

“佬佬妹妹轉來了,多下點麵!”

“好~”嗲的聲音隔著門,有點悶。

和我今天的心理狀態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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