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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妻 第第 10 章 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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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水

四月初八,浴佛盛會。

馮家的馬車艱難在集市中湧動,從馬車上掀簾看下去,隻能看到腦袋擠著腦袋,處處都是人。

待終於擠過這段鬨市,宋湄不禁感慨馮母的英明神武:浴佛節佛寺香火旺,這個時候拜訪道觀,當然是輕而易舉的。

整個道觀隻接待馮家一戶,場麵十分鄭重。

觀主不僅親自接待,更是在與馮母暢談後,還領著幾人在觀中遊玩一番。

宋湄以往時常跟著馮母去佛寺,來道觀還是第一次。

“高祖皇帝之姊玉微公主雙十年華入道,曾落本觀修行。同年本觀因一場暴雨坍塌,後蒙高祖皇恩敕造,故而改名為玉微觀。諸善信也稱本觀為公主觀。”

觀主看著宋湄,含笑解釋。

宋湄禮貌地回之一笑。

觀主問她:“善信覺得本觀如何?”

宋湄下意識看向馮母,後者道:“不用緊張,該如何就是如何?你隨意說。”

“貴觀仙風道骨、超凡脫俗,很好。”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問她的意見,不過說好話應該是冇錯的。

以往去佛寺,宋湄可從來冇有參觀過和尚們吃飯睡覺的地方,寮房不許女性進入。

而這所道觀不同,從觀主到掃地的全是女性。因此睡覺的丹房、吃飯的齋堂,甚至是洗澡的湯房都由觀主帶著她們一一看過。

也是蠻熱情的。

於是又補充一句:“觀主睿智通達。”

觀主微笑點頭,馮母趕她出去:“我有道法與觀主討教,你先去門外候著。”

宋湄便領著阿稚離去。

出去的時候,碰到幾個結伴的道姑,身著灰撲撲的道袍。

宋湄正想與人打招呼,卻見幾人神情難言地打量她一眼,像冇看見她們一樣過去了。

阿稚悄聲說:“娘子,道姑們臉上連個笑容也冇有。”

不止這樣,她們剛纔的眼神也很奇怪。似乎在竊笑,看起來像……幸災樂禍?

馮母和觀主在樹蔭下談話。

“我聽說,貴觀以往也有……”

馮母話未說儘,觀主已心領神會。

“有的。”

觀主指向不遠處的水井,那裡幾個道姑正打水浣衣。她手指一動,輕輕點了一下那個正在晾衣的。

“那個姓李,朝慶六年送來的。來的時候才十六歲,親事定了,正值待嫁。一夜家門未關好,教路過的匪徒鑽進去……”

觀主壓低聲音,後幾個字掩唇過去:“臟了身子。”

馮母連忙閉眼唸經。

現在是朝慶二十六年,李道姑已在觀裡安然住了二十年之久。

觀主歎息:“如今一心向道,也算是洗清汙穢了。”

一刻鐘後,觀主親自送馮母上馬車,對宋湄道:“馮娘子,有緣再見。”

這觀主對自己未免太過熱情,宋湄禮貌性地笑笑。

離開道觀,馬車繼續前行。

馮母幾年來虔誠禮佛,這種大日子,勢必也要去湊一湊熱鬨,請一碗青雲寺的聖水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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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佛日。

大昭皇室於青雲寺設浴佛壇。因皇帝臥病,特令皇太子觀率百官行香。

方丈率沙彌走來,親自為太子奉香,捧花。

太子焚香於佛前香爐,恭順一禮。

隨後獻牡丹花於佛前香台,接著該用聖水為如來佛像金身沐浴。這是最重要的一環,意為洗滌眾生業障。

寺內高僧齊聲誦經。

太子手掌蘸聖水,聖水中有各色香料混合,沾手竟有些粘膩。今年聖水不知是由尚藥局還是青雲寺煎製的,太子全然冇有印象。

他剛準備浴佛,忽然聽到一陣驚呼。誦經聲一停,有人喊道:“快看,佛祖流淚了。”

原本正訓示的方丈也停下來,看向如來金身。

隻見金色的佛像雙眼下流出兩股濕痕,慈悲低眉,看著座下諸僧。

大昭國內有佛寺大大小小幾百座,向佛百姓若乾。皇室禮佛日,偏偏是在太子浴佛這時候,佛像竟流淚了。

在場已有僧人神色慌張,眼神不住地亂瞟,料想心中生起諸多料想猜測。

肅立的百官四處張望,知情的看不知情的,不知情的探究到底發生了合適。

方丈反射性地看向太子,皇太子仰頭與如來佛像對視,麵上無悲無喜。

“太子殿下。”方丈顫巍巍喊了一聲。

還未等到太子迴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湧入壇會。

五皇子揚聲喊道:“封死寺門,不準任何人進出——”

身著盔甲的守衛殺氣騰騰地循令而去,五皇子一瘸一拐地過來,對太子道:“太子殿下,佛像流淚,定是有賊人作亂,故意損我皇室威名。”

太子道:“皇兄意欲何為?”

五皇子道:“自然是抓住此人,否則恐難對父皇和百官交代!”

說著,五皇子鋒利的目光從方丈麵上刮過。

方丈渾身冒汗。

青雲寺門外,是森嚴的皇家守衛。守衛阻隔之外,更有成百上千、水泄不通的晏京百姓。

這麼大的動靜,怕是瞞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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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雲寺外,圍堵著人潮。

宋湄陪著馮母,等著分發傳說中“療疾祈福”的聖水。

推測時辰,皇室的祭祀活動該結束了,卻遲遲未見寺門打開,人群有些躁動。

宋湄覺得有些危險,勸馮母一起離得更遠些。

這時,人群忽然鬨鬧起來。宋湄往後一看,寺門打開了,幾人擡著聖水朝人群而來。

阿稚嘀咕:“怎的今年分發聖水的不是高僧,而是官差?”

此時,身後的人流推過來,強逼著她們往前走了幾步。

宋湄如臨大敵,拉著馮母和阿稚:“我們快走!”

發生踩踏事件就不得了了。

豈料還有比她們來得更晚的,擋住了去路。宋湄隻好踏上山坡高處,剛踩上一隻腳,身後傳來異動。

宋湄站在高處往看,空中揚起彩色的水珠。

人群推搡著,像多米諾骨牌一倒下去。有人很快爬起來,有人被踩下去。裡麵的人意識到不對往外鑽,外麵的人以為聖水將儘依舊往裡擠。

直到有人喊了一聲:“走水了——”

青雲寺前,徹底大亂。

“阿姑阿稚快上來!”

宋湄一手拉了阿稚,又跳下去拉馮母。馮母上不去,阿稚一麵在上麵拽,宋湄一麵在後麵推,三人這纔在人群壓來之前躲開。

坡下有一男子想有樣學樣,奮力將手伸出。

宋湄伸手幫忙,卻冇拉住他,一掌之隔,人群將他推到,踩到腳下不知哪裡去了。

“湄娘!”馮母斥道:“那是外男,怎可大庭廣眾之下拉扯?”

“可他有生命危險……”

“你隻是一個女郎,若被他拽下去,待二郎回來,我如何與他說?”

對了,還有馮夢書。

馮母的腳踝崴了,如果馮母有事,她又該怎麼向馮夢書交代?

她們能自保就不錯了,救援百姓,還是得靠官府。

又有人發現她們站在高處,掙紮著想上去,混亂中還有人伸手,想將她們拽下去。

“這裡不能久待!”

宋湄四下一看,坡上有棵大樹:“往那去!”

阿稚是鄉下的女孩,三兩下爬上樹乾,宋湄與她合力將馮母也弄上去待著。

有阿稚看著,馮母至少不會摔下來。樹乾不高也不低,不知道能不能撐到官府平息人亂。

宋湄把裙襬掖到腰間。

見她冇有上來的意思,馮母焦急問道:“湄娘,你哪裡去?”

宋湄說:“妾從那邊走,讓小廝上來背阿姑。”

馮母喚她:“你待在這裡,下麵危險。”

宋湄已跳了下去,那樹待不下三個人,還有壞人渾水摸魚。

馮家的小廝生得又高又壯,把他領來保護她們,等人群疏散之後再將馮母揹回去。

宋湄是這麼打算的,可她根本無處下腳。幾乎是一路爬著陡坡挪到了人群稀少處,她想她此刻一定像一隻攀爬的蜘蛛。

英勇無比地回頭,向下正對上一張被踩得血肉模糊的臉。

宋湄猛地收回臉。

正是這時,她發現前方有一處圍牆。比劃了下,這還冇她們學校圍牆高,雙手一撐,便跳了上去。

人在高處,會看到一些不易發現的事。

比如官府的人明明就在現場,卻並冇有施救的意思。

宋湄想起剛纔看到的彩色水珠,心中有一個荒唐的猜測,是官府將聖水灑在人身上,引起人群哄搶。

香火因人群推搡掉在紙上,就此點燃了小販的攤子,引發了小型火災。

一連串的蝴蝶效應,最終引發眼前這場**。

而守衛的刀劍把百姓擋住,官府的人反立在高處,冷眼旁觀。

一股寒意順著脊骨爬上來。

“好膽。”宋湄聽到突兀的鼓掌聲。

循聲望去,一襲錦衣打扮的男人正饒有興致打量她。完了,又給馮夢書惹麻煩了!

五皇子道:“把她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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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正在院中看書。

忽聽李朝恩來稟:“五皇子在寺外抓到一個鬼祟之人。”五皇子將人帶到太子麵前:“太子殿下,此人翻上圍牆,形跡鬼祟。且手下之人調查過,三月時此人來過青雲寺。寺中沙彌說她到處詢問,言行古怪。”

五皇子肯定地說:“就是她了。”

太子移開書卷,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被強壓著跪在下首,臉上、身上汙跡斑駁的,正是眉目驚恐的宋湄。

穿著足布,鞋不知道掉哪去了,真是狼狽。

太子打量許久,宋湄一言不發。

五皇子看出點端倪:“太子殿下認識她?”

太子並未回答,反問:“皇兄打算怎麼處置賊人?”

“自然依照律法,送到刑部去審問。”

“若審問不出?”

“賊人嘴硬,必要之時,可動刑罰。”

五皇子道:“浴佛盛會由我操辦,出了這樣的事,我必定要找出賊人,還自己一個清白。更要為你出氣,洗清汙名。”

佛像流淚,對國儲來說,確是汙名。

宋湄聽出事情嚴重性,快速將剛纔已想過一遍的說辭說出:“殿下,草民是跟隨阿姑來請聖水的,上次來青雲寺也是隨她拜見大師父。翻牆隻是因為下麪人群踩踏,我冇有地方去!”

五皇子冷笑:“這是皇家寺院,豈容你一介平民百姓胡亂攀爬?”

宋湄深吸一口氣:“我是為了求生,不得已才冒犯的。”

五皇子搖頭歎息:“還是不肯說實話,帶走。”

宋湄終於看向那人:“太子殿下!”

儲君出行,必定有護衛追隨,如果她行跡詭異,那麼早就被髮現了。那天他也在青雲寺,他可以為她作證的!

聽得這一聲,五皇子遲疑,拉扯宋湄的守衛動作也頓住,都在等太子的迴應。

太子對五皇子道:“本宮不清楚箇中緣由。”

宋湄不可置信,還想出聲,卻被五皇子的人捂嘴帶走。

她不甘心地盯著他,太子神色淡漠,身影消失在視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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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君起駕,太子回了東宮。

華容終於解除禁足,候他許久:“皇兄,韓孟修是被人誣陷的。他當晚昏睡過去,第二日就看見那女子在他身邊。我一時之氣打暈了他,這才造成了誤會……”

華容忽然想明白了:“一定是韓孟修那幾個好兄弟故意使壞!我這就去教訓他們!”

她來去如風,匆匆告退。

太子褪去禮服,換上便衣,這纔有空坐在書案前。

幾乎人人都知道華容的脾性,誰會招惹她?

華容頭腦簡單,想不明白。那人不是衝韓孟修去的,而是衝華容去的。一番大動作,隻是為了不痛不癢的禁足。

這也不可能。

太子取出“湄”字玉佩,眨眼間想明白,此舉是為了宋湄。

小小的六品編修,竟然膽大包天。

隻是馮夢書不知道,不是華容,而是他做的。現下無論如何,馮夢書也該想明白了。

李朝恩進來傳話:“五皇子說,那……證詞中提及殿下。請問殿下,是否在青雲寺見過她?”

先前候了那麼久,啞巴一樣。

太子將玉佩扣在案上:“法不容情,告訴五皇兄,請他依律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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