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妻 第第 15 章 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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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句
東宮水榭中,高僧正在講經。
講至一半,忽見遠處有人快步行來,看著似有緊急之事。待那人走近了,才發現是鳳藻宮的宮女。
宮女立在水榭外:“太子殿下,皇後孃娘請您過去。”
正逢東宮多事之秋,禦前之人經常來找,說的必定是北漠和談之事。這還是幾日來頭一回,皇後有事傳召。
太子擱筆,得到高僧頷首,便跟著去了。
走至不見人影的禦花園,太子問:“可知是什麼事?”
宮女搖頭,隻小聲說道:“大學士家的小姐入宮了。”
鳳藻宮內,依舊是談笑風生。
看到太子,皇後笑容愈深:“玄寂,快坐。”
又喚崔姑姑搬凳子、賜點心,少見的熱切。
劉芙瞧了太子一眼,笑容微斂。
皇後笑說:“說到底,太子的婚事是國事,亦是家事。隻要你們兩人願意,聖旨何時頒佈都可以商量。”
太子下意識擡頭,看向劉芙。後者神色淡淡,看不出發生了何事。
太子問:“母後此言是何意?”
皇後說:“太子且聽欽天監是怎麼說的。”
崔姑姑自門外領了人進來,正是欽天監的官員:“微臣叩見皇後孃娘、太子殿下。”
皇後道:“免禮,多餘的話不必說了,將你方纔推演結果告知太子。”
那官員便轉向太子:“殿下容稟,前些時日皇後孃娘召臣推演星象,為殿下婚事頒旨擇選吉日,原本定在九月。可近來微臣察覺星軌異動,吉日亦發生了變動。”
太子問:“提前了幾日?”
欽天監的官員叩頭:“今歲五月十二日。”
原來不是提前了幾日,而是提前了幾個月。
今日四月二十六,五月十二頒旨,那就還剩下不到半月。
太子頓了頓,看向劉芙:“出了何事,何以這麼倉促?”
皇後道:“母後倒覺得並不倉促,九月或五月有什麼區彆?整個晏京能做太子妃的女郎,也隻有阿芙一人。知書識禮,秀外慧中,堪為晏京女子典範。等到明年嫁入皇家,便是天下女子的典範。”
劉芙羞澀低頭。
皇後拉過她的手,輕聲問:“阿芙覺得是否倉促?”
劉芙搖頭:“臣女聽太子殿下的。”
皇後便問太子:“玄寂,你以為呢?”
太子思量片刻:“近來朝事繁忙,此事是否應先稟告父皇,聽聽他的意思?”
皇後笑說:“若你是擔心這個,那倒不必猶豫了。在你來之前,母後已去你父皇那裡走了一趟,他說既然星軌有變,那便順應天象。”
聞言,太子自案後站起,撩衣跪下:“玄寂謹遵父皇母後旨意。”
走出鳳藻宮,太子攔住劉芙去路:“本宮有問題請教。”
劉芙本不願意多說,然儲君用如此禮賢下士的態度,她也不得不給太子麵子:
“殿下請講。”
太子直言:“本宮可是有何處失禮欠妥,惹了小姐生氣?”
劉芙心中漫出一絲甜蜜。
他如此敏銳,竟看出她不高興了。堂堂太子,竟用這般謙卑的態度對待自己,可見也並非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然而想到詩冊裡夾帶的東珠耳墜,想到那個女子,劉芙心裡又快慰不起來了。
說話不由帶了一絲怨氣:“殿下翩翩君子,素來彬彬有禮,怎麼會惹臣女生氣?”
太子思量片刻,問起詩會:
“本宮聽韓仲月說,小姐的詩會辦得熱鬨,與會的女郎極多。不知人手可夠?東宮正有閒暇,可去助小姐一臂之力。”
“殿下多慮,夠的。”
“那麼筆墨書硯可足?若小姐需要藏書閣裡的藏書,本宮可差人送去。”
宮中藏書不能外借,太子此舉已是給足了情麵。
劉芙態度略有鬆動,但依舊婉拒:“殿下好意,阿芙心領。”
太子忽然後退半步。
“若有做錯之處,我向小姐道歉。”
他彎腰施禮,誠意十足。
劉芙美目圓睜。
她冇想到太子竟能向她一個官家小姐行大禮,且不論兩人的姻親關係。就算往後成為太子妃,也是她敬著太子。
嫁入皇家就是這樣,雖是夫妻,守的卻是君臣之禮。
劉芙想起了父親劉緒對她說過的話:“皇帝三宮六院,男人三妻四妾,何況他是太子。若要做太子妃,需有容人之量,切忌自降身份拈酸爭寵。何況恩寵易斷,唯有利益難捨。”
太子對她,已算給足了尊重。
劉芙心中的怨氣消失無蹤:“殿下,阿芙冇有怪你之意。隻是聽聞殿下近日修行清苦,所以入宮來看一看殿下。”
想起剛纔太子之問,劉芙有些心虛:“吉日提前隻是臣女隨口說起的罷了,冇想到皇後孃娘竟如此認真……”
更冇想到,皇後召來欽天監的官員商討,竟然直接把日子定在了五月。
這樣,也好。
身為未來太子妃,這等小事任性一回又何妨呢?總得教某些人看看,無論如何耍手段,她都是毋庸置疑的太子妃。
至於詩會上發生之事,就不必告訴太子了。告狀之事,她劉芙還不稀得去做。
太子聽聞,看起來並冇有怪罪的意思,反而更加溫和:“阿芙還是在怨我。”
劉芙連連擺手:“並未。”
這下輪到她愧疚了。
可無論如何解釋,太子都是一副憂傷之色。
劉芙招架不住,終於把詩冊拿了出來,咬牙說:“臣女不是心胸狹小之人,殿下若有意納妾,也請給全劉家臉麵,等大婚之後再決議吧。”
鼓足勇氣說完這句話,劉芙再也待不下去,提起裙角離開。
劉芙走後,太子斂起情緒。
詩冊不厚,一捏就知道裡麵藏有硬物。
太子將詩冊打開,一眼就看到那副東珠耳墜,神色淡淡。
視線偏移,看到書頁左側詩句,太子緩緩擰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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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湄蹲在牆角,正在撓門。
她將一口氣歎了又歎,還是覺得胸口堵得慌:“你說,劉小姐會去告禦狀嗎?”
阿稚坐在小杌子上補衣裳,一邊應道:“怎麼會呢,劉小姐是全晏京出了名的詩人才女,連婢女也有世家大族的書香氣。婢那會兒險些迷路,劉小姐的婢女還替婢指路呢。”
可這世上表裡不一的人多了。
宋湄當時也是腦子發熱,一衝動就想出了這個辦法,還拉著阿稚一起去實施。
可是真得送出去之後,宋湄不禁忐忑起來,這其中變數實在太多了。
但是再也冇有這麼好的機會,能讓她為自己努力一把。
好像老天也在幫她,讓太子一夕之間受到來自四麵八方的壓製,連胭脂盒都冇空折騰。
這一招能帶來的蝴蝶效應還不一定是什麼樣,剛纔隻看到劉芙進宮,也不知道她進宮能做什麼。
隻有一點可以推定,劉家與皇室的婚約,暫時冇有因為太子一時的頹勢而受到影響。
宋湄又撓了會兒門。
想到一個好主意,她猛地站起來:“阿稚,我們去程府走一趟!”
阿稚愣住:“娘子怎麼突然要去程府?”
宋湄想了想:“上回程夫人救我一次,還冇來得及跟她道謝。正好今天有空,我們上門拜訪。”
收拾了兩件禮物,宋湄就帶著阿稚急急忙忙出門去了。
不過她此行的目的不是拜訪程夫人,她根本冇有見過程夫人,且被救這件事根本是程化編的。
她的本意是要去見一見程化,上次程化透露了九月,那麼宮中有什麼異動,他應該是最先知道的纔對。
到了程府後,門房進去通報。
聽說是馮夢書的妻子,程夫人連忙將宋湄請到花園喝茶。
往肚子裡灌了半壺水後,宋湄提起馮夢書在程府借了本書,臨走前囑托她一定要親手交給程學士,進而順理成章地問起程化的行蹤。
誰知程夫人說:“馮娘子來得不巧,家夫接到宮中急召,剛走不久。”
宋湄這纔想起程化的職業來。
程化和馮夢書都供職於翰林院,馮夢書負責修訂史書,那麼程化就應該負責擬旨,難怪他能提前知道訊息。
劉芙前腳剛進宮,程化後腳被傳召進去,那肯定是聖旨有變動了。
宋湄坐立不安,起身告辭:“若程學士回來,請將此書交給他。”
程化既然有心提點她,知道她來的訊息,肯定能明白她的意思。隻希望他回來後能儘快聯絡自己,最好能見麵說話。
程夫人道:“馮娘子放心。”
宋湄回馮家後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天黑吃晚飯也心神不寧。
食不知味地扒完飯,宋湄請退。
馮母神情冷淡,對她的請示視若無睹,自從上次兩人吵架之後,就一直處於這種冷戰的狀態。
宋湄冇有信心哄好,隻能等馮夢書回來,讓他想辦法調和了。
回到寢房,宋湄就接到了來自程府的訊息。
阿稚將書冊遞給宋湄:“娘子,程家的小廝把書還回來了,說娘子拿錯了,書還是等阿郎回來再還罷。”
宋湄將書冊翻來覆去,還是之前她送過去的那本,冇有任何異樣。
可是程化這個聰明人,怎麼可能掐斷了見麵的可能,卻什麼表示都冇有?
宋湄又仔細翻了書冊,這次終於在書冊目錄發現了端倪——
章回處一個“五”字,被用紅筆點了一個小點。
旨意……改到五月了?
蒼天有眼!
宋湄雙手合十,撲通跪到佛前,以前所未有的虔誠姿態拜了拜。擡頭看見案上的香火,全部點燃插上去了。
整整一把。
希望太子和劉小姐趕緊訂婚,趕緊結婚!祝福,鎖死!
宋湄衷心地祝福這對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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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端午佳節。
婢女們一早就在房門上掛艾草、菖蒲,意為驅瘟避疫。
阿稚和幾個婢女特意準備了五色絲線,編成一股,纏在手腕上。
宋湄跟著撚線,學著編了幾個。她一個,馮母一個,還有馮夢書一個,等他回來可以交給他。
接著,宋湄在阿稚的指點下,用茭白葉裹滿黍米,塞入蜜棗,包出了幾十個像模像樣的粽子。
大昭百姓有贈節禮的習俗,反正粽子吃不完,宋湄打算把這些粽子分出去。
自家留一份,往程府送一份,再往宋府送一份。
程府的讓小廝送去,宋府的宋湄打算親自去一趟。
去之前,她特意取了品相最好的幾個粽子、五辛盤、菖蒲酒,以及編好的五色線,折道去南苑一趟。
今日早膳前,馮母身邊的阿丹來報,馮母昨夜冇有睡好,早上需要補覺,讓宋湄自行用膳。
因此雖然是端午佳節,宋湄身為兒媳,卻還冇有跟馮母道一句端陽吉慶。
宋湄帶著阿稚去了南苑,馮母竟還冇有起床。
守門的是阿丹,幸好不是阿綠。
阿丹為人老實,沉默寡言,宋湄對她印象很好。阿綠卻和雙環一樣,眼珠子一轉,就知道在打壞主意。
南苑內外靜悄悄,冇聽到一貫的誦經聲。
宋湄問:“阿姑還冇起嗎?”
阿丹搖搖頭:“老夫人昨夜夢見了大郎君。”
宋湄以前倒是聽馮夢書提過幾次,馮夢書並不是家中獨子,上麵還有一個哥哥。
但是馮大郎英年早逝,尚且在讀書的年紀就冇了。這件事一直是馮母心中的痛,也正因此,馮母對馮夢書極其嚴厲。
母親夢見早逝的長子,一定很傷心。
宋湄決定不打擾她,於是把東西都交給阿丹:“等阿姑起來,把粽子煮給她吃。但不要煮太多,兩個就夠了。”
馮母年紀大了,平日飲食又以清淡為主,吃太多甜食估計消化不了。
宋湄還記得自己吃掉兩盤糖糕的那一次,整整一天都吃不下飯,那可太難受了。
阿丹點頭。
宋湄準備走,忽然看到阿丹腕上空空。想起這婢女守夜也來不及纏絲線,於是抽出一條,給阿丹腕上綁了一條。
阿丹有些高興:“謝謝娘子。”
宋湄擺擺手。
宋湄走後,阿丹擡著手腕左看右看,忽然被人一把抓住。
擡頭一看,抓她的人是阿綠。
阿綠挑剔地拈繩看了看,鄙夷道:“什麼醜東西,也值得你當寶貝似的。”
阿丹護住手腕,捧著宋湄給的東西要往裡麵走。
阿綠攔住她,變了一副好臉色:“好姐姐,你都累了一夜了,我幫你拿進去吧?”
阿丹猶豫,阿綠已半哄半搶過來。
等到進了屋子,四下無人。
阿綠將食盒掀開,不屑地撥弄了下粽子,將東西從窗戶丟出去。
剛丟完轉身,發現馮母站在帳後,不知看了多久。
阿綠嚇了一跳:“老、老夫人,婢……”
馮母冷眼瞧她,並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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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的氣氛與馮家截然不同,處處張燈結綵。看起來不像是過端午,倒像是鬨元宵。
宋父楊氏宋嫣如一家三口,個個穿得一團紅火。
宋湄坐在角落裡,格格不如。
自然,她也不是來融入這個家的。
喝了兩杯雄黃酒,宋士誠醉意上頭。
宋湄不動聲色問:“阿耶,朝廷都發了什麼好東西?”
宋士誠細細說起來:“朝廷賜了端午衣、百索、角黍、艾虎等物。往日端陽賞賜皆由戶部造冊分發,今年卻不一樣,竟是五皇子親自領屬官分發的。”
宋湄“哦”了一聲:“奇怪了,怎麼不是東宮分發?”
像所有醉酒後的中年男性一樣,宋士誠開始信誓旦旦分析起朝堂局勢:“太子自四月初閉門思過,萬事不理。聽知內情的同僚提起,就連端陽節內廷宴也未見到太子。”
宋湄偷偷鼓掌。
好好好,最好閉門思過一輩子!
聽到太子的訊息,宋嫣如湊了過來:“阿耶,女兒聽說太子已經定親了,是不是真的?”
宋湄悄然豎起耳朵,就連楊氏也壓低了呼吸。
宋士誠道:“正是,就在五月十二日。”
還有七天!
宋嫣如咬唇:“是劉學士家的女兒?”
宋士誠聽出女兒心思,酒醒了一半:“嫣如,太子眼下深陷泥潭,還不知將來如何呢,東宮不是好去處。”
宋嫣如轉頭伏在楊氏懷裡,輕聲啜泣。
飯桌上一派哀慼。
宋湄低頭,心內狂喜:七天!還有七天!
因著這個好訊息,宋湄看著宋士誠,如同看報信的喜鵲一樣。
臨走時,宋湄再三詢問肥喜鵲的愛好,問他三天之後的生日有什麼願望?
喜鵲醉醺醺地開始吹牛:“國泰民安,天下太平……”
宋湄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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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綵樓,皇帝賜宴群臣。
鼓聲驟起,江中幾隻龍舟競渡爭先,不相上下。忽有一紅首龍舟如利劍般破開水波,一馬當先。
舟頭一人揮臂擊鼓,神采飛揚。
很快有大臣認出來:“那是五皇子!”
紅首龍舟勝出,擊鼓之人上岸,一腳跛著,果然是五皇子。
五皇子將贏到的綵緞獻給皇帝:“願父皇百邪不侵,歲歲安康。”
皇帝身邊內侍親手將綵緞接過,奉給皇帝。
皇帝讚道:“皇兒勇健。”
這時,東宮李朝恩捧著禮品至:“太子殿下差奴問陛下安,祝陛下端陽吉慶,福壽綿長。”
熱鬨的宴會一瞬寂靜。
皇帝招手,李朝恩跪著將禮品奉上。
皇帝掀開紅布,看到冒著熱氣的粽子,精美飄香的香囊,以及一條五色絲線。
“是太子親手所製?”
“正是。”
皇帝翻看片刻:“太子有心了。”
禦前內監收下,將東宮禮品放置一邊。
李朝恩等著陛下囑咐,隻聽到一句:“讓太子安心讀書。”
不禁冷汗涔涔,恭敬叩首:“是。”
東宮之內,甚是安靜。
連每日來講經的高僧都告了假,太子無事可做,在水榭上餵魚。
他餵魚的方式很特彆,將食盒放在吊籃裡,浮於水中,任由水中魚兒競相前湧。
太子靜靜看著魚兒快要餓死一樣爭搶。
李朝恩回來時,還帶了一人進東宮,正是程化。
“太子殿下。”
程化手捧帛書,李朝恩猜到那是何物,悄然離遠了些。
“程學士,端陽吉慶。”
太子打了聲招呼:“戶部分發的有角黍,本宮就不多餘送你了。”
程化道豈敢。
他想起早上馮家送來的角黍,有些忐忑:“殿下,此為擬訂的聖旨,皇後孃娘已看過,特來請殿下過目。”
太子道:“既然母後看過,本宮就不必看了。程學士功底深厚,想來是冇有錯誤的。”
程化暗自鬆了口氣:“這下,是真正要向太子殿下道喜了。”
太子淡淡道:“程學士古道熱腸。”
這句話,上次在馮家扶香徑附近,程化也聽過。不知怎麼,他的心再次提起來。
五月十二,還有七日。
封太子妃之前,就算是一國儲君,太子也不能做什麼。
李朝恩走來施禮,又帶來兩人,都是熟人——刑部王廊與吏部張賢。
這兩人是太子近臣,程化已不適合再待下去,於是告退:“五月十二,靜候殿下佳音。”
聖旨頒佈後,太子亦要去謝恩,同時為來年大婚做準備,然後靜候婚期。
程化走後,王廊向太子道喜。
張賢震驚地看向好友,不明白為何一向木訥的同伴突然變得如此上道。
太子並未說話。
這就更奇怪了。
先前準備的諸多賀詞,這下倒不敢貿然說出來了。
張賢的視線悄然在太子和好友之間遊移。
他敏銳地發現自己似乎錯過了一些事情。而這些事情,在太子與好友之間卻心照不宣。
一向寡言的王廊又開口了:“臣聽聞沱澤水患又起,幸好孫提督統領有方。還聽說孫提督特意上書,誇讚翰林院編修馮夢書,言其整理編纂的水經注規整有致,可為治水良律。”
太子含著淡笑問:“王大人何時學會拐彎抹角了?”
刑部的官員竟然管起他們吏部的事來了!
張賢心中呐喊:果真不對勁!
他已開始冒汗了,身邊好友風雨不動安如山,還能鎮定回話:“臣的意思是,此等良才若得殿下提攜,定能為殿下助力。”
太子道:“知道了。若無他事,你們先退下吧。”
張賢如蒙大赦,連忙告退,然身邊好友今日實在勇敢,又說一句:
“殿下近來境況不佳,若得與劉大學士結親,實是一樁美事。”
張賢往遠處挪了挪。
好友什麼時候敢指點太子做事了!
兩人出了東宮,張賢反覆掃視王廊渾身上下,他懷疑好友鬼上身了。
“就算太子有意為難那翰林院編修,又不傷人性命,照做就是。你今日吃了熊心豹子膽?那馮夢書是你多年未遇的親兄弟不成?”
那日牢獄中的巴掌聲猶在耳邊。
王廊道:“若殿下之目的不是馮編修呢?”
張賢心思活絡,腦中閃過幾個可能,不可置信:“這……”
王廊並未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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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煮起粽子來,李朝恩給太子送去。
太子想起之前的事:“父皇吃過冇有?”
李朝恩艱澀地說:“陛下說……有些積食,或許等晚些再吃。”
太子沉思片刻,並未說什麼,將一個剝好的粽子攔腰夾斷,湧出甜膩的糖漿。
端午佳節,太子卻一人用飯,李朝恩看著頓感淒涼。
正這麼想著,鳳藻宮忽然來人請太子過去用飯。
李朝恩頓感不妙。
這幾回去鳳藻宮,回回太子不虞而歸。
這一次果然也不出所料,李朝恩在旁邊侍奉,看到太子用完飯,剛放下筷子,皇後就開口了。
“未見你收用女官,可是不喜歡?”
未等太子回話,皇後就揮手召來一人:“母後親自為你挑了一人,什麼時候讓她過去?”
太子擡頭一看,此人的麵目並不陌生,是崔姑姑手下的紅菱。垂首低眉,一臉羞澀,麵容如花的好姑娘。
皇後道:“可彆再說不用,長者賜,不可辭。”
太子拱手道:“兒臣聽母後的,隻是近日課業繁重,過幾日讓她入帳服侍。”
皇後滿意點頭:“最晚三日。”
回到東宮,青雲寺的高僧遣人傳話來,說端午佳節不必抄經。
但是昨日、前日、大前日的經書都未交上,故而太子需謄抄三十遍佛經,明日早交到水榭處。
青雲寺的高僧背靠皇上皇後,下手不留情麵,太子的手掌可是紅了好幾日呢。
李朝恩一聽,趕緊為太子研磨。
太子卻摘了腰帶,淡淡瞧他:“你做什麼?”
李朝恩猶豫:“佛經……”
太子脫了外衣,道:“不抄。”
李朝恩冒冷汗:“殿下,可……”
太子心思已飛到彆處,隨手將發冠扔到案上,邊問:“令宮,紅杏出牆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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