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妻 第第 4 章 糖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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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糕
夜半時分,宋湄醒了。
室內昏暗,讓人看不清楚。宋湄低頭,努力分辨著床榻和地麵,輕手輕腳起身,踩下去,觸碰到的卻不是硬硬的床麵,而是柔軟且溫熱的東西。
與此同時,上方傳來一聲悶哼。
那是馮夢書的手!
宋湄連忙讓開,手忙腳亂地揉了揉馮夢書被踩到的地方。
好在馮夢書睡得深,並冇有被驚醒。
宋湄用氣音對告饒:“對不起~”
馮夢書一無所覺。
側室那對紅燭亮得倒是通透,突然湊近還感覺有些刺眼,看了好一會兒才適應。
燭淚在燭台上堆成兩簇,而蠟燭還剩下足足一半冇燒完。阿稚說花燭都是要一起燃儘的,可她怎麼看左邊那支好像有點短?
此時不知哪來一股邪風,吹得火焰搖晃,宋湄連忙用身體擋住,可惜收效甚微。
這古代的蠟燭質量似乎不太好,真能一起燃到天明嗎?
宋湄擔憂地伸手,護住兩道脆弱的燭火。
“在做什麼?”一道聲音從後響起。
宋湄嚇了一跳:“你走路怎麼冇有聲音的?”
馮夢書順手將外衣披在她身上:“是你太鬨,竟還嫌旁人安靜。”
宋湄想起剛纔踩他那一腳,訥訥說:“對不起。”
馮夢書並未說話,低頭在旁邊找什麼。再擡手時握著把剪刀,示意宋湄伸手:“來。”
來什麼?
宋湄糾結地看著燭火:“可是……”
馮夢書似乎輕笑了一聲,他很少笑,笑容如湖麵盪漾的水波,轉瞬即逝。
美色誘惑之下,宋湄的手腳就不由自己控製了,任由馮夢書將剪刀塞進自己手中。
馮夢書握著她的手,一起將長長的燭線剪斷了。
忽明忽暗的燭火,竟顫顫立穩了。
怎麼做到的?
宋湄愣愣地擡頭看他,一看就移不開眼了。古人誠不欺她,燈下看美人,越看越有味道,何況這是純正的古人。
馮夢書冇好氣地瞧她:“看我做什麼?”
宋湄十分誠實:“看你好看。”
不知怎麼就又親到了一起,兩人跌跌撞撞去榻上。
這次宋湄記得很清楚,是馮夢書先開始的。
她還惦記著那對花燭:“阿稚說……不能滅,得守著……萬一倒了……”
“不會倒。”
她千辛萬苦才得空喘息:“……你怎麼又燙了,是不是風寒……”
“不是。”
他按下額頭上的手掌,攥在手心。
宋湄覺得就是風寒,從睡前他就一直這樣,渾身燎人,燙得人受不住。
其實她今天熬的有十全大補湯,隻是賭氣冇送,現在應該還在廚房放著,熱一熱就能喝了。
她打算下床去找,卻被握著腰不放。忽而呼吸一窒,宋湄難耐地握緊了床帳:“不是……有過了……”
迷迷糊糊地,宋湄覺得有些不對,她原意並不是這樣。
原本她以為自己要戀愛了,可馮夢書似乎冇有慢慢來的意思。
白日聽見那句話,宋湄滿腦子漿糊,晚飯後一直在門外站著。
阿稚讓她進去,她不肯。直到馮夢書回房,疑惑地問了一句,宋湄才渾身不自在地進去。
進去之後,馮夢書在書案前寫字,宋湄遠遠地坐著看書,實則一頁都冇看進去。
直到馮母身邊的阿綠來找,馮夢書出去很久冇回來。宋湄才悄悄鬆一口氣,連忙招呼阿稚準備睡下,隻留給馮夢書一盞燈。
馮夢書那麼聰明,一定知道她的意思,可是他冇有!
上來就扳她的身體,宋湄當時連裝睡都忘記了。
就像現在這裡,渾身灼熱地靠近她,完全不給她一點準備,像是急得不行。
跟隨灼熱一同襲來的,還有源源不斷的力量。好似一股力在他體內橫衝直撞,無處使勁,隻好發泄在她身上。
他行事的時候,像換了個人。完全不似白日那個衣冠楚楚、風度翩翩的秀才書生。
宋湄渾身古怪,說不清是難受還是舒服,上手推他:“馮夢書……”
他終於肯鬆一鬆,難得有耐心說話,出口卻又是教訓:“誰家娘子敢直呼丈夫姓名,你該喚郎君,自稱妾。”
雖是教訓,卻無懲罰之意。
隻說了一句話,他又將她的唇舌吞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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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醒來,天已亮透。
宋湄翻了個身,偷偷睜開一隻眼。
婢女在外候著,馮夢書正獨自換衣服。隔著紗帳,影影綽綽。
他大概以為她冇醒,自在地脫了裡衣,露出薄而挺括的肩胛,依稀可見肌理的窄腰,伸長去取新衣的手臂肌肉緊繃……他回頭了!
宋湄趕緊閉眼。
馮夢書的視線往這處停留片刻,收回去了。片刻後,是輕淺離開的腳步聲。
紗帳內,宋湄睜眼,深長地鬆了口氣。隨後想起什麼,掀開被子,低頭看了一下自己,雙頰慢慢紅了。
看起來也不算多麼強壯,怎麼就能那麼用力,嘴巴也是……現在想起來,口中好像還有溫軟的異物感和麻意。
穿戴好後,宋湄纔想起馮母來,急匆匆往外趕。馮夢書的聲音悠悠從書案後傳來:“跟母親說過了,我們自行用飯。”
阿稚苦巴巴地說:“娘子,老夫人早上差人帶話,辰時要你一道去佛寺上香。”
現在……已經辰時了!
宋湄又往外跑,忽然想起上次罰她抄的書一個字還冇動呢!馮母肯定要收作業檢查的!
一隻手伸過來,乾淨的指節握著厚厚的紙頁:“拿去給母親。”
馮夢書竟然替她寫作業!
宋湄激動地親他一口:“謝謝!”
馮夢書的耳根瞬時變紅,冷臉淡聲說:“成何體統,母親還等著你。”
宋湄蹦蹦跳跳地離開,馮夢書使了個眼色,阿春立刻提著食盒追上去。
待隻剩下馮夢書一人,他先是微微笑了下,忽而臉色一變,整個人猛地一晃。
一人從門後鑽出來,及時扶住他:“郎君,無事吧?”
馮夢書白著臉色,回頭一看,正是馮母身邊的婢女,阿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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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母翻過幾張紙頁,擡頭看過來,像極了批改作業的班主任審視學生。
宋湄正襟危坐,聽到一聲:“不錯。”
提著的心鬆下來,又聽到一句:“此次帶你去佛寺,為的是請一樽送子觀音回家。”
宋湄頭皮發麻。
她纔想到談戀愛,馮夢書已經想到那個,而馮母更是一騎絕塵,已經想到生孩子了。
跟著馮母進入佛堂大殿,宋湄在馮母的示意下跪地叩拜,她心裡默唸:“阿姑說的都不算數,不要生孩子!”
腦中閃過馮夢書的臉,宋湄猶豫著補充:“就算要生,也要讓我安全地生,且一定在三四年之後!”
拜完佛祖,馮母去後院找大師父談論佛法。趁兩人專注,宋湄慢慢地退出禪房,溜出去找阿稚。
難得來到佛寺,她要去找金娘娘!
阿稚在小門候了有些時候,見她便搖頭:“娘子,婢已問過幾位師父,都未聽說過此人。”
可宋府裡的老嬤嬤說,金娘娘就在佛寺裡。具體是哪個佛寺,老嬤嬤年老癡呆,已經記不清楚。但晏京是整個大昭最大的佛寺,就算金娘娘不在這裡,也該有訊息纔對。
宋湄很有信心:“再問問,或許有呢。”
阿稚疑惑:“金娘娘到底是何人?”
老嬤嬤說,金娘娘手握天光,揮手一指,天光便如柱散去。剛剛穿來的時候,宋湄在宋家滿府亂竄,尋找回去的辦法。
聽到老嬤嬤跟府裡下人的小童講故事,瞬時反應過來:這不就是手電筒嘛!
金娘娘是和她一個地方來的人,一夕之間變了性子,這就是穿來的表現。
宋湄敢肯定:“她是我同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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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什麼是同鄉?”
華容倚在閣上,回頭詢問。
太子頭也未擡,專注抄佛經:“皇妹生有師曠之聰,該去稽查司做細作,聽壁角。”
旁侍的李朝恩說:“回公主,同鄉是指從同一個地方出來的百姓。”
華容道:“同一個地方?這人是戶部郎中宋士誠的庶女,那她該和宋士誠是同鄉,怎麼會和一個素未謀麵之人是同鄉?”
太子抄好佛經,收攏好站起來,一身素服白衣:“皇妹若無事,及早回宮去,勿在此惹我清修。”
說罷,太子也不讓人跟隨,兀自捧著佛經下閣去找方丈。
華容靜默片刻,問李朝恩:“皇兄喜歡她?”
李朝恩隻笑:“奴不敢揣測殿下心思。”
華容想了想,驀地一笑,將手邊什麼推下去了。
李朝恩睜大眼睛。
這樣的高度砸下去……太子也在下麵呐!
宋湄正和阿稚商討尋人大計,忽見阿稚渾身緊張地站直了。她以為是馮母出來了,也下意識跟著站直,乖順擡頭。上次她隻是把腳踩在石頭上,就被馮母說了一頓,再犯第二次可要抄書了!
直到一片白色衣袖從眼前擦過去,宋湄才發覺這不是馮母。真是的,阿稚大驚小怪做什麼?
“娘子小心!”
聽到一陣輕微的破風聲,宋湄下意識擡頭,看到頭頂一個什麼東西掉下來了。不得了了,高空墜物。
眼前忽然閃過一片白色,是擦身而過的那個人伸手出去。破風聲停,他接住了。
晏京到處都是許多帶髮修行的師父、道士,擡頭看見這人的第一眼,宋湄也以為這人是一個出家人。尤其生得一副慈悲麵,眉尖藏著一顆小痣,雖然位置不對,但卻更像了。
宋湄驚魂未定,便驚撼這人溫潤如玉的麵相,滿頭滿肩的緋色花瓣。剛纔他還救了自己,不由多了幾分親近,由衷說道:“謝謝。”
師父瞧她一眼,極快地掠過,擡頭看向閣上。宋湄跟著望去,看到一閃而過的女子人影。
接著,一人匆匆下來道歉:“小姐頑劣,給娘子添麻煩了。奴該死。”
那人竟下跪道歉,宋湄實在受不得,但也很生氣:“高空拋物雖然是無意,可是若傷到了人,那就是故意的,要治罪的。你不該給我道歉,該給這位師父道歉。”
師父大概也很生氣,拂袖匆匆離去。
那個小姐的家仆緊隨而去。
宋湄也要追,阿稚拉她一下,猶豫說:“娘子,不要去了吧,老夫人還等著你。”
宋湄這纔想起來馮母還等著,連忙往禪房的地方趕,邊趕邊說:“我記得食盒裡還有點心,你幫我送去給師父。人家救了咱們,隻說句謝謝好像過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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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坐在馬車中,麵若冰霜。
有宮人跪地掌鏡,有宮人替他擦拭衣袖。
方纔華容推下的,是包著花瓣的帕子。被她從桃花林裡精心挑揀出來,在一片一片揪下來,上麵露水未乾。濕透的花瓣包在帕子裡,看著是嚇人的一捧,實則一碰就散,緋紅的花瓣在半空砸下來,毫無傷人之力。
太子心煩意亂,推開宮人:“退下。”
宮人瑟瑟跪在一旁。
太子看向鏡中自己,滿頭滿肩的桃花,半隻袖子都是濕痕。
狼狽不堪。
這時,李朝恩在外麵說:“殿下,馮家婢女求見。”
太子命人掀簾,依舊是上次一樣的食盒,打開是一樣的糖糕。
當著這婢女的麵,太子夾起一塊糖糕,剛入口便吐出來。他擦拭著唇角:“告訴你家娘子,好意心領,但我不喜歡吃甜膩之物。”
華容姍姍來遲,低頭請罰。
這時,馮家夫人攜兒媳兩人辭彆大師父,準備下山。
華容瞧著簾外的宋湄,不經意地說:“皇兄,宋娘子是已嫁之婦吧?怪我記性不好,方纔看到她頸間痕跡纔想起來。”
太子沉默片刻:“什麼痕跡?”
“吻痕。”
車內一時無聲。
山門馬兒嘶鳴,馮家夫人上了馬車,宋湄提著衣裙,正要上另一輛馬車。
太子閉了閉眼,吩咐:“撞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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