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情令聽聲念有時 第10章 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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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雨終於停了,林間瀰漫著潮濕的泥土氣息,朝陽透過枝葉灑下斑駁光影,卻暖不透藍忘機心頭的寒意。他小心翼翼地抱著金子禾,手臂微微彎曲,讓她靠得更穩——她的頭搭在他頸窩,臉色依舊蒼白得像宣紙,呼吸輕得幾乎察覺不到,心口和後背的傷被乾淨的布條裹著,卻仍有淡紅的血漬滲出來,染了藍忘機的白衣。
“瑤瑤,再撐會兒,快到醫館了。”藍忘機低頭,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她,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發頂。他的步伐又快又穩,靴底踩過沾著露水的落葉,卻渾然不覺腳底的濕冷,隻牢牢盯著前方的山路——山腳的醫館就在不遠處,可每多走一步,他都覺得懷裡的人輕了一分,心也跟著往下沉一分。
指尖凝起靈力,他悄悄將一絲溫和的藍氏靈力渡進金子禾l內,試圖穩住她的氣息。感受到懷中人的睫毛輕輕顫了顫,他立刻放緩腳步,低頭輕聲問:“瑤瑤,是不是弄疼你了?”
金子禾費力地睜開眼,視線模糊地看著他,嘴角想扯出個笑,卻隻能虛弱地搖了搖頭:“阿湛……我冇事……”話音未落,就又昏了過去,頭往他頸窩埋得更深了些。
藍忘機的心瞬間揪緊,腳步更快了些。終於,山腳醫館的木門出現在視野裡,他立刻抬腳衝過去,用力推開木門:“醫師!快救救她!”
醫館醫師連忙迎上來,見金子禾傷勢嚴重,立刻引著藍忘機往內室走。剛將人放在榻上,藍忘機腰間的傳訊符突然亮起——是魏無羨的迴音。他指尖輕點符紙,剛說了句“醫館見”,外間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阿湛!怎麼樣了?”魏無羨提著隨便劍衝進來,身後跟著眼眶泛紅的綿綿。兩人一看見榻上臉色慘白的金子禾,都愣在了原地——昨日還能笑著遞石子的人,此刻閉著眼躺在那裡,連呼吸都微弱得可憐。
綿綿的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快步走到榻邊,看著金子禾滲血的布條,聲音哽咽:“都怪我……昨天要是我冇跟魏公子走散,要是我能護著你……你就不會傷成這樣了……”她說著,眼淚掉得更凶,伸手想碰金子禾的手,卻又怕弄疼她,隻能僵在半空。
金子禾被哭聲驚醒,費力地睜開眼,看見綿綿哭紅的眼眶,虛弱地抬了抬手。藍忘機立刻會意,輕輕握住她的手,遞到綿綿麵前。
“綿綿……彆哭……”金子禾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安撫的暖意,“不怪你……是溫氏的人太狡猾……我冇事的……你看……我這不是還好好的嗎?”
“還說冇事!你都傷成這樣了!”綿綿擦了擦眼淚,卻還是忍不住哭,“昨天我跟魏公子找了你們一整晚,都快急瘋了,幸好藍二公子傳了音……”
魏無羨也走上前,看著金子禾蒼白的臉,撓了撓頭,語氣難得嚴肅:“瑤瑤,你放心,溫氏那些雜碎,我回頭就去找他們算賬!你好好養傷,彆的都交給我們。”
藍忘機站在榻邊,伸手輕輕拂去金子禾額前的碎髮,目光落在她蒼白的唇上,聲音溫柔卻帶著堅定:“醫師說需靜養,我守著你。魏無羨,你去查附近溫氏的蹤跡,彆再讓他們來擾瑤瑤養傷。”
“放心!”魏無羨立刻點頭,又看了眼榻上的金子禾,“有事隨時傳訊,我跟綿綿就在附近。”
綿綿也吸了吸鼻子,握著金子禾的手輕聲說:“小姐,我去給你熬點粥,你醒了就能喝。”
金子禾看著兩人擔憂的模樣,嘴角終於扯出一抹淺淡的笑:“謝謝你們……彆擔心我……我會好起來的……”
藍忘機坐在榻邊,牢牢握著她的手,指尖傳來她微弱的溫度。朝陽透過窗欞照進來,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雖仍有寒意,卻多了幾分暖意——隻要她能平安,再多的等待與守護,他都願意。
醫館裡的粥熬得軟糯,金子禾靠在榻上,藍忘機用小勺輕輕吹涼了遞到她唇邊。幾日調養下來,她臉色終於有了些血色,心口的傷雖還不能大動,卻已能輕聲說話。剛喝完小半碗粥,外間忽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伴著熟悉的聲音:“此處可有溫氏餘孽蹤跡?”
金子禾抬眼,正好看見孟瑤掀簾進來,他身後跟著幾位穿聶家服飾的子弟。孟瑤一見榻上的金子禾,先是一愣,隨即快步上前,語氣關切:“金小姐?你怎麼傷成這樣?”
“孟瑤哥?”金子禾有些意外,藍忘機已站起身,沉聲說明原委。孟瑤聽後眉頭緊鎖,隨即鬆了口氣:“幸好你們在清河地界,聶宗主正在不淨世坐鎮,去那裡養傷更安全。”
眾人收拾妥當,跟著孟瑤往不淨世去。剛進山門,就見聶明玦大步走來,他目光落在金子禾身上,原本嚴肅的神色柔和了幾分,聲音洪亮:“瑤瑤都長這麼大了,當年還是個跟在子軒身後要糖吃的小丫頭,如今都能跟溫氏動手了。”
金子禾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聶明玦隨即吩咐人備好院落,又讓醫師來複診,待眾人安頓好,才讓他們自行歇息。
晚飯後,魏無羨拉著綿綿去逛不淨世的校場,金子禾則在廊下散步,藍忘機默默跟在她身側。月光灑在兩人身上,影子被拉得很長。藍忘機看著她輕緩的步伐,想起當年退婚的事——那時他隻說“以修煉為主,暫不考慮婚約”,卻冇顧及她在金家承受的流言蜚語,讓她難堪了許久。
“瑤瑤,”藍忘機忽然停下腳步,聲音帶著歉意,“當年退婚,是我不對,讓你受委屈了,對不起。”
金子禾愣了愣,隨即輕輕搖頭:“都過去了,阿湛。那時你一心在修行上,我明白的。”可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失落,還是被藍忘機捕捉到。他心口微疼,卻不知該再說些什麼——如今她雖安好,可當年的傷害,終究是真實存在的。
接下來幾日,眾人在不淨世過得自在。魏無羨總拉著聶明玦比試,卻每次都被打得落花流水;綿綿跟著孟瑤熟悉不淨世的佈局,偶爾還會采些野花給金子禾;藍忘機則每日陪著金子禾換藥、散步,有時會給她講姑蘇的趣事,有時隻是安靜地陪在她身邊。
金子禾的傷漸漸好轉,一日午後,她跟著魏無羨去看聶家子弟練劍,藍忘機站在一旁,看著她笑起來的模樣,眼底的溫柔藏不住。魏無羨湊過來,撞了撞他的胳膊:“還愣著乾嘛?瑤瑤看你呢。”
藍忘機抬眼,正好對上金子禾的目光,她連忙移開視線,耳尖悄悄泛紅。他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快步走過去,輕聲問:“想試試嗎?我教你。”
金子禾有些猶豫,卻還是點了點頭。藍忘機取來一把輕便的木劍,從身後輕輕握住她的手,耐心指導她握劍的姿勢。陽光灑在兩人身上,木劍在空中劃出淺淡的弧線,不遠處的綿綿看著這一幕,笑著對孟瑤說:“他們這樣,真好。”
不淨世的晨練剛歇,校場上還飄著兵器相撞的餘響,遠處忽然傳來震天的喊殺聲。聶明玦率先提刀衝出去,眾人緊隨其後——隻見溫晁騎著高頭大馬,身後跟著數百溫氏修士,刀光劍影間,聶家子弟已倒下不少。
“聶明玦,你聶家也敢擋溫氏的路?”溫晁冷笑一聲,手中長鞭帶著烈火甩向聶明玦。聶明玦揮刀格擋,卻冇防住溫氏修士從側後方偷襲,刀刃劃開他的肩胛,鮮血瞬間染紅了玄色戰甲。
“聶宗主!”魏無羨提著隨便劍衝上前,劍氣劈開圍上來的修士,藍忘機也通時出鞘,避塵劍的寒光掠過,逼退兩名溫氏高手。金子禾雖傷口未愈,仍攥緊腰間短匕,擋在受傷的聶家子弟身前,綿綿則在一旁搭箭,精準射中修士手腕。
可溫氏人多勢眾,聶明玦受傷後,聶家子弟漸漸落入下風。溫晁勒住馬韁,居高臨下地掃過眾人:“彆白費力氣了!過幾日,各家都得派直係子弟去岐山不夜天聽訓——少一個,我就踏平你們的山門!”
這話如驚雷般炸在眾人耳邊,魏無羨收劍而立,眉頭緊鎖——去不夜天聽訓,分明是溫氏想軟禁各家子弟,可眼下卻冇反抗的餘地。他正想開口,院外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小妹!”
眾人回頭,隻見金子軒提著劍快步走來,身後跟著幾名金家修士。他一眼就看見金子禾心口未愈的傷,眉頭瞬間擰起,語氣本帶著責備,可看見她蒼白的臉色和緊攥短匕的手,終究隻剩心疼:“你怎麼把自已弄成這樣?父親和母親都快急瘋了,我來接你回金麟台。”
金子禾抿了抿唇,剛想說話,溫晁卻突然看向藍忘機,語氣帶著嘲諷:“藍二公子倒是悠閒,躲在清河享清淨——不如回姑蘇看看?你藍家雲深不知處,現在怕是早已冇了往日的樣子,慘得很呢。”
這話如針般紮在藍忘機心上,他攥緊避塵劍,指節泛白——自溫氏作亂,他與兄長分開後,便一直擔心雲深不知處的安危,溫晁這話,無疑是在戳他的痛處。
聶明玦捂著傷口,沉聲道:“溫晁既已放話,不夜天聽訓之事,需從長計議。你們先各自回府,日後再尋機會彙合。”
眾人皆知眼下不是糾纏的時侯,魏無羨拍了拍藍忘機的肩:“阿湛,回姑蘇路上小心,有事傳訊。”綿綿也走到金子禾身邊,輕聲道:“小姐,回金麟台好好養傷,我們以後再聚。”
藍忘機頷首,轉身準備離開,手腕卻突然被人輕輕抓住。他回頭,見金子禾低著頭,從袖袋裡掏出一塊泛著黑氣的鐵塊——正是那日從溫家門生手裡搶來的陰鐵。她將陰鐵塞進他掌心,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聲音壓得很低,帶著擔憂:“這陰鐵溫氏看得緊,你拿著或許能用上。回姑蘇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彆讓自已受傷……”
她的指尖帶著微涼的溫度,掌心的薄繭蹭過她的手腕,藍忘機心口一暖,又有些酸澀。他握緊陰鐵,看著她眼底藏不住的擔憂,鄭重地點頭:“我會的。你回金麟台後,也務必保重,彆再涉險。”
金子軒在一旁看著,雖冇說話,卻悄悄放緩了催促的腳步。金子禾鬆開手,看著藍忘機轉身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山門處,才輕輕攥緊了袖口——她知道,此去不夜天,前路必定凶險,隻願他能平安。
溫晁看著眾人分彆的模樣,冷哼一聲,勒馬轉身:“三日之後,不夜天見——誰也彆想逃!”說罷,帶著溫氏修士揚長而去,隻留下記院狼藉和眾人沉重的心事。金子軒扶住金子禾的肩,輕聲道:“走吧,我們回金麟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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