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情餘韻：忘羨情牽仙夢 第234章 夜話心聲與盟誓此生
晚膳在一種微妙而親昵的氛圍中結束。
魏無羨果真說到做到，搶過侍從的活計，像隻殷勤的小蜜蜂，圍著藍忘機轉悠，夾菜、盛湯、吹涼，恨不得直接喂到他嘴裡。
藍忘機起初還有些不自在，但在魏無羨亮晶晶、滿是期待的目光注視下，終究是默許了這份過度的“照料”，隻是耳根的紅暈一直未曾完全褪去。
飯後，侍從撤下碗碟，又端來煎好的湯藥。
那藥汁濃黑，散發著難以言喻的苦澀氣味。
魏無羨光是聞著就覺得舌根發苦，皺著一張臉，彷彿要喝藥的人是他自己。
藍忘機卻麵不改色，接過藥碗，正要一口飲儘，魏無羨卻忽然伸手攔住了他。
“等等！”魏無羨變戲法似的從袖子裡摸出一個小紙包，開啟，裡麵是幾顆琥珀色的、散發著清甜蜂蜜香氣的糖漬梅子。
“先吃點這個墊墊，不然太苦了。”
他拈起一顆，不由分說地遞到藍忘機唇邊，眼神裡帶著不容拒絕的堅持和一絲狡黠，“我特意問廚房要的，可甜了。”
藍忘機看著唇邊那顆晶瑩剔透的梅子，又抬眸看了看魏無羨帶著點小得意的笑臉，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輕輕觸動。
他微微張口，將梅子含了進去。
清甜的蜜意瞬間在舌尖化開，中和了
湯藥
的苦澀，一直甜到了心底。
“怎麼樣？甜吧？”魏無羨湊近了問，眼睛彎成了月牙。
“…嗯。”藍忘機低聲應道，就著那未散的甜意，將碗中的湯藥一飲而儘。
苦澀的藥汁滑過喉嚨，竟也不覺得難以忍受了。
魏無羨滿意地看著他喝完藥，又趕緊遞上清水給他漱口，忙活完這一切，才長長舒了口氣，彷彿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他踢掉鞋子，重新爬上榻，擠到藍忘機身邊，很自然地將頭靠在他沒受傷的那邊肩膀上，打了個哈欠：“總算搞定了…藍湛，我們歇息吧？”
窗外月色正好，清輝透過窗紙灑入室內，與燭光交融。
臥室內藥香嫋嫋，氣氛安寧而溫馨。
藍忘機“嗯”了一聲，卻沒有立刻躺下，而是伸手，輕輕環住了魏無羨的肩膀，讓他靠得更舒服些。
兩人就這樣依偎著，聽著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和心跳，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魏無羨忽然輕聲開口，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藍湛。”
“嗯？”
“今天…嚇到你了吧？”魏無羨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後怕和愧疚，“我當時…真的以為…”
他話沒說完，但藍忘機明白他指的是什麼。
指的是那柄貫穿他肩胛的黑色巨矛，指的是那生死一線的瞬間。
藍忘機環著他的手臂收緊了些，下巴輕輕抵在他的發頂，聲音低沉而堅定：“不曾嚇到。隻是…悔恨。”
“悔恨？”魏無羨抬起頭，不解地看著他。
“悔恨…未能護你周全，反累你涉險。”
藍忘機的目光在月色下顯得格外深邃，裡麵翻湧著複雜的情愫，“魏嬰，我曾立誓，絕不再讓你受絲毫損傷。今日…是我食言了。”
他的語氣裡帶著深深的自責，聽得魏無羨心頭一酸，又漲又暖。
他猛地坐直身體，雙手捧住藍忘機的臉，強迫他看著自己的眼睛，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認真：“藍湛你聽著！今天要不是你擋那一下，現在躺在這兒的就是我了！是我沒用，總是拖累你，讓你受傷…該悔恨的是我才對！”
他看著藍忘機眼中自己的倒影，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以後不許你再這樣！什麼食言不食言的！我魏無羨不需要你把我當瓷娃娃一樣護著！我們要並肩作戰，同生共死！你若是再敢為了我把自己弄成這樣…我…我就…”
他“我就”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有威懾力的威脅，最後泄氣般地垮下肩膀，將額頭抵在藍忘機的額頭上，聲音悶悶的，帶著哽咽：“…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最後這句孩子氣的威脅，卻比任何狠話都更讓藍忘機心悸。
他感受到魏無羨身體細微的顫抖和語氣裡濃得化不開的擔憂與愛意，心中那片因自責而冰封的角落，瞬間被暖流衝垮。
他抬起手，覆上魏無羨捧著自己臉的手，輕輕握住，低聲道：“…好。並肩作戰，同生共死。”
他頓了頓，看著魏無羨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雙總是盛滿笑意的桃花眼裡，此刻清晰地映著月光和他自己。
他深吸一口氣，彷彿用儘了畢生的勇氣，緩緩地、鄭重地開口：
“魏嬰，此生…絕不負你。”
不是甜言蜜語，不是海誓山盟，隻是最簡單、最樸素的八個字，卻如同最沉重的諾言，一字一句，敲在魏無羨的心上。
魏無羨的瞳孔微微放大，呼吸驟然停滯。
他看著藍忘機那雙無比認真、彷彿盛滿了整個星河的眼眸，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隨即瘋狂地跳動起來。
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狂喜和酸澀湧上心頭，衝得他眼眶發熱。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發現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最終，他隻是用力地、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猛地撲進藍忘機懷裡，雙臂緊緊環住他的腰，將臉深深埋進他的頸窩。
藍忘機被他撞得悶哼一聲，肩上的傷口傳來一陣刺痛，但他毫不在意，隻是用未受傷的手臂更緊地回抱住懷中的人，感受著對方身體傳來的輕微顫抖和頸間滾燙的濕意。
無需再多言語。
此刻的相擁，勝過千言萬語。
月光靜靜流淌，見證著這靜室之內的盟誓與繾綣。
不知過了多久，魏無羨才從藍忘機懷裡抬起頭，眼睛和鼻尖都紅紅的，像隻委屈的小兔子，但嘴角卻揚著大大的、傻乎乎的笑容。
他忽然想起什麼，從懷裡摸索了一陣，掏出一個東西，塞到藍忘機手裡。
那是一枚用紅繩係著的、溫潤剔透的白色玉佩，玉佩上沒有任何花紋，隻在中心隱隱有一抹流動的霞光，散發著與月髓靈芝同源的、溫和純淨的氣息。
“這個給你。”魏無羨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用小家夥…就是那靈芝的一點邊角料，加上我的一縷頭發，偷偷煉的。戴著它，能寧心安神，還能…嗯…讓你隨時都能感覺到我在你身邊。”
他越說聲音越小，臉頰泛起紅暈。
藍忘機看著掌心那枚蘊含著魏無羨心意和精血的玉佩，指尖微微顫抖。
他將玉佩緊緊握在手心，那溫潤的觸感彷彿直接熨帖在了心上。
他抬起頭，深深地看著魏無羨，眸中是幾乎要溢位來的柔情。
“我很喜歡。”他低聲道，聲音沙啞而充滿磁性。
魏無羨看著他小心翼翼將玉佩貼身收好的動作，心裡甜得像打翻了蜜罐。
他嘿嘿傻笑兩聲，重新窩回藍忘機懷裡，蹭了個舒服的位置，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困了…睡吧，藍二哥哥…”
“嗯。”藍忘機替他掖好被角，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如同安撫一個孩子。
兩人相擁而眠，呼吸漸漸同步。
臥室之內，唯餘月光與溫情。
接下來的幾日，不淨世內外緊鑼密鼓地處理著黑風嶺事件的後續。
聶懷桑雷厲風行，以金如海勾結邪魔、謀害仙門修士為名，聯合藍氏、江氏等多家勢力，迅速查封了金家所有明暗產業，揪出了數個潛伏的“幽冥道”餘孽，金如海本人雖被“三眼”救走，不知所蹤，但金家勢力算是被連根拔起，元氣大傷。
藍曦臣則坐鎮不淨世，統籌各方情報，加緊追查“聖教”和“三眼”的下落。
經過黑風嶺一役，“聖教”損失了一位幽冥尊使和重要據點，動作明顯收斂了許多，一時間似乎銷聲匿跡。
而靜室之內，卻是另一番光景。
在魏無羨“無微不至”有時近乎騷擾的照料下，藍忘機的傷勢恢複得極快，已能下榻緩步行走。
兩人整日形影不離，或是一個看書一個搗鼓符籙，或是在院中曬太陽閒聊，偶爾魏無羨故意撩撥，引得藍忘機耳根泛紅，又被他笑嘻嘻地哄好，日子過得蜜裡調油。
這日午後，陽光正好。
魏無羨趴在窗邊的軟榻上，晃著兩條腿，看藍忘機坐在案前書寫給藍曦臣的彙報玉簡。
陽光透過窗欞，勾勒出藍忘機專注的側臉和握著筆的、骨節分明的手指。
魏無羨看得心癢，悄悄溜下榻，躡手躡腳地走到他身後，突然伸出雙手矇住了他的眼睛，壓低聲音怪裡怪氣地說：“猜猜我是誰~”
藍忘機筆尖一頓，卻沒有絲毫驚訝，隻是唇角微微揚起一個幾不可查的弧度，配合地低聲道：“…彆鬨。”
魏無羨鬆開手，從後麵環住他的脖子，下巴擱在他肩膀上，看著他筆下工整俊逸的字跡，嘖嘖稱讚：“含光君的字真是越來越好看了~”
他說話時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藍忘機耳畔。
藍忘機放下筆，握住他環在自己胸前的手，輕輕摩挲著他的指節：“…無聊了？”
“有一點兒~”
魏無羨拖長了調子，像隻慵懶的貓。
“整天待在屋裡，骨頭都軟了。藍湛，你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咱們什麼時候繼續去雲遊啊？這次找個山清水秀沒妖怪的地方，就我們倆…”
他的話音未落，靜室的門被輕輕敲響，藍曦臣溫和的聲音傳來：“忘機，魏公子，可有空一敘？”
兩人對視一眼，魏無羨撇撇嘴，不情不願地鬆開手。
藍忘機整理了下衣袍，揚聲道：“兄長請進。”
藍曦臣推門而入，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溫潤笑意，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掠過魏無羨微微泛紅的耳尖和藍忘機略顯淩亂的衣領，眼中閃過一絲瞭然，卻並未點破。
“兄長。”藍忘機起身相迎。
“澤蕪君。”魏無羨也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
“坐。”藍曦臣示意二人坐下，神色稍正，“金家之事已基本了結，幽冥道餘孽也清理得七七八八。隻是那‘三眼’和幕後‘聖教’，依舊行蹤詭秘，難以追蹤。”
他頓了頓，看向藍忘機和魏無羨：“經此一事，對方必然更加警惕，短期內恐難有進展。仙門百家需時間整合力量，鞏固防線。兄長之意，你們二人此次勞苦功高，又皆有傷在身，不若趁此機會，暫且放下俗務，好生休養一段時日。”
魏無羨眼睛一亮：“澤蕪君的意思是…我們可以走了？”
藍曦臣含笑點頭：“正是。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去？隻是需萬事小心，隨時保持聯絡。”
他看向藍忘機，意有所指，“忘機，魏公子，你們…也該有些自己的時間。”
這話裡的深意，兩人都聽懂了。
藍忘機耳根微紅，起身鄭重行禮：“多謝兄長成全。”
魏無羨更是喜笑顏開，恨不得立刻蹦起來：“多謝澤蕪君！”
藍曦臣看著弟弟眼中難得流露出的輕鬆和魏無羨毫不掩飾的雀躍，心中欣慰，又叮囑了幾句，便起身離去。
房門關上，靜室內再次隻剩下兩人。
魏無羨歡呼一聲，撲到藍忘機身上，抱著他轉了個圈：“太好了藍湛！我們又可以去玩了！就我們倆！”
藍忘機被他撞得踉蹌一下，連忙扶住他的腰，看著他那副高興得像個孩子的模樣，眼底漾開溫柔的笑意，輕輕“嗯”了一聲。
窗外陽光明媚，未來似乎也充滿了明亮的色彩。
所有的陰謀與風雨，暫且被關在門外。屬於他們的、漫長而溫暖的旅途，即將正式開始。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