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情餘韻：忘羨情牽仙夢 第248章 月下驚鴻與心底波瀾
暮色四合，最後一抹瑰麗的晚霞也沉入了墨藍色的山巒背後，天幕上開始點綴起稀疏的星子。
小屋前的空地上，篝火已經燃起，跳躍的火光映照著兩張神情各異的臉。
魏無羨正盤腿坐在火堆旁，手裡拿著一根樹枝，興致勃勃地在泥地上劃拉著，嘴裡念念有詞：“……這邊種蘿卜，不怕凍，那邊種菘菜，長得快……中間再留一小塊地，等開春了試試種點瓜豆……”
他完全沉浸在對那塊尚未開墾的“菜園”的規劃中，眉眼間儘是躍躍欲試的興奮，彷彿已經看到了綠油油的菜苗破土而出的景象。
今日集市歸來的滿足感和對未來的期待，讓他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暖洋洋的活力。
藍忘機坐在他對麵的木墩上，姿態依舊端正，目光落在魏無羨劃出的那些歪歪扭扭的線條上，偶爾低聲應和一句“嗯”或“可”。
然而，若是細看，便能發現他眼底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白日裡集市上那兩名形跡可疑的“農夫”，像一根細微的刺，紮在他心頭。
他並未將此事告知魏無羨，不願打破此刻的寧靜，更不願讓那些潛在的陰霾沾染魏無羨臉上純粹的笑容。
但他心中的警惕弦，已然繃緊。
這片他們視為桃源的避世之地，真的能永遠隔絕外界的風浪嗎？
“好了！就這麼定了！”魏無羨扔下樹枝，拍了拍手上的灰，對自己的規劃十分滿意。
他抬起頭，正對上藍忘機凝視他的目光，那目光深沉，帶著他熟悉的溫柔，卻又似乎比平時多了些什麼難以捉摸的東西。
魏無羨眨了眨眼，湊近些，笑嘻嘻地問：“藍湛，你怎麼這麼看著我？是不是覺得我規劃菜地的樣子特彆有魅力？”
藍忘機眸光微動，並未直接回答，隻是伸手，用指腹輕輕擦去他鼻梁上不知何時沾上的一點泥灰，動作輕柔。
“臉上沾了灰。”他低聲道，避開了那個問題。
魏無羨享受著他的擦拭，像隻被順毛的貓，眯起了眼睛。
他正想再說些什麼逗逗藍忘機，忽然，一陣極其輕微、卻絕非自然風聲的異響，從遠處山林的方向傳來！
那聲音極其細微，如同夜梟掠過樹梢，又像是大型野獸踏斷枯枝，混雜在夜風和溪流聲中，幾乎難以分辨。
但魏無羨和藍忘機是何等修為，幾乎是在聲音響起的瞬間，兩人同時神色一凜，倏然起身！
動作快得隻留下殘影。
魏無羨順手抄起了靠在屋角的隨便，藍忘機的避塵也已無聲出鞘三寸，冰藍色的劍光在夜色中一閃而逝。
兩人極有默契地同時熄滅了篝火，身影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小屋旁的陰影之中，屏息凝神，所有的感官在瞬間提升至巔峰。
月光清冷，如水銀瀉地，將山林照得朦朦朧朧。
借著月光，他們清晰地看到，約莫百丈之外，靠近山頂方向的密林邊緣，一道黑影以快得驚人的速度一閃而過！
那身影靈動如豹，迅捷如風，絕非尋常野獸，更帶著一種刻意收斂、卻依舊被他們敏銳捕捉到的靈力波動！
是誰？！
是衝他們來的？！
無數念頭在電光火石間掠過腦海。
魏無羨握緊了隨便，眼神銳利如鷹隼，周身氣息瞬間變得危險而冰冷，與方纔規劃菜地時的模樣判若兩人。
藍忘機則更加沉靜，他並未立刻動作，而是冷靜地判斷著那身影的移動軌跡、靈力屬性，以及是否還有同夥。
然而，那道黑影似乎並未察覺他們的存在，也並非朝著小屋方向而來。
它如同驚鴻般在林間幾個起落，速度極快，方嚮明確，竟是朝著與小鎮相反的、更深更遠的群山腹地而去，不過幾個呼吸間，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與密林之中，再也尋不到絲毫蹤跡。
山林重新恢複了寂靜，隻有風聲和溪流聲依舊，彷彿剛才的一切隻是幻覺。
等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確認再無任何異常，魏無羨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緊繃的肌肉放鬆下來，但眉頭卻緊緊蹙起：“那是什麼人？好快的身法！”
他看向藍忘機，眼中充滿了疑惑和一絲被打擾的不爽，“這深山老林的，除了我們，怎麼還會有修士？看方向，不是衝著我們來的？”
藍忘機收劍回鞘，麵色沉靜，但眼神比月色更冷。
他走到方纔那黑影出現的大致方位，蹲下身，仔細檢視著地麵和周圍的草木。
月光下，他敏銳地發現了一處被踩踏過的、與周圍略有不同的苔蘚，以及旁邊一叢灌木上，一片被急速掠過時帶下的、極其微小的、不屬於附近常見樹木的深藍色布料纖維。
他將那細微的布料纖維拈起，指尖感受到一絲極淡的、陰冷的靈力殘留。
這靈力屬性，與他所知的大部分仙門功法迥異，帶著一種詭譎之感。
“並非衝我們而來。”藍忘機站起身，將手中的纖維示於魏無羨，“但其行蹤詭秘，靈力……有異。”
魏無羨接過那點布料，湊到鼻尖聞了聞，除了草木和泥土氣息，確實有一股極淡的、令人不舒服的陰冷感。
“確實古怪。”他臉色也嚴肅起來，之前的輕鬆愜意蕩然無存，“這荒山野嶺，出現這麼一個身手不凡、靈力詭異的家夥，總不會也是來找地方隱居的吧？”
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凝重。
白日集市上的可疑之人，夜晚深山中的詭異身影，這些看似偶然的事件串聯起來，似乎都在暗示著，有什麼事情，正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悄然發生。
這片他們精心營造的世外桃源，並非絕對的安全港。
回到小屋，重新點燃油燈，昏黃的光暈卻驅不散彌漫在兩人之間的沉悶氣氛。
魏無羨沒了繼續說笑的心思，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上敲擊著，沉吟道：“藍湛，你說……會不會跟那個陰魂不散的‘聖教’有關？他們沉寂了這麼久，按捺不住了？”
“不無可能。”藍忘機沉聲道。
他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沉靜的夜色，月光將他挺拔的身影拉得修長，“此地雖偏，但並非與世完全隔絕。日後，需更加謹慎。”
魏無羨走到他身邊，與他並肩而立，看著窗外同樣的月色，卻再也感覺不到之前的寧靜美好，反而覺得那清輝之下，似乎隱藏著無數暗流。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伸手，緊緊握住了藍忘機垂在身側的手，力道很大，彷彿要確認他的存在。
“管他什麼牛鬼蛇神，”魏無羨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近乎凶狠的堅定，桃花眼裡銳光閃爍，“誰敢來擾我們的清淨，我就讓他有來無回！”
他頓了頓，側過頭，看著藍忘機輪廓分明的側臉，語氣放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執拗，“藍湛，我們好不容易纔有的家，誰也彆想破壞。”
藍忘機反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緊扣，掌心相貼，傳遞著彼此的溫度和力量。
他轉過頭，深深望進魏無羨眼中，那裡有擔憂，有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種與他同進退、共生死的不移決心。
“嗯。”藍忘機應道，隻有一個字，卻重逾千斤。
他抬起另一隻手，輕輕撫上魏無羨的臉頰，指尖帶著安撫的意味，“我在。”
無需更多言語。
窗外月涼如水，屋內燈火溫暖，兩人緊握的手和交彙的目光，便是對這潛在危機最有力的回應。
桃源的寧靜被打破了一絲縫隙，但守護這片寧靜的決心，卻因此而更加堅不可摧。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依然會在這裡生活，但那雙曾經隻看向彼此和這片山水的眼睛，將不得不分出一絲餘光，警惕地注視著暗處可能襲來的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