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情餘韻:忘羨情牽仙夢 第262章 神秘來客
那女子的出現,如同在沸騰的油鍋中投入了一塊寒冰,瞬間凍結了客棧內所有的殺伐與喧囂。
月光如水,靜靜流淌在她素白的裙裾上,映出一圈朦朧的光暈。
她懸浮於殘破的屋頂之上,身姿窈窕,麵容隱在薄霧之後,唯有一雙眸子清冷如亙古不化的雪峰,俯瞰著下方狼藉的戰場,無喜無悲,彷彿世間萬物皆不能引動她心緒分毫。
被她稱為“血煞”的魁梧巨漢,此刻如同被馴服的凶獸,龐大的身軀微微佝僂著,先前那滔天的暴戾和殺意蕩然無存,隻剩下深入骨髓的敬畏與恐懼。
他艱難地嚥了口唾沫,甚至不敢直視上空那道身影,隻是低著頭,嘶啞地重複著:“大人……屬下……屬下隻是奉命清理叛徒……”
“叛徒已死。”女子的聲音依舊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定論。
她的目光甚至沒有在樓下那胖掌櫃血肉模糊的屍體上停留一瞬,彷彿那隻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她的視線,越過了戰戰兢兢的血煞,緩緩落在了二樓走廊上,那兩個雖然傷痕累累、氣息不穩,卻依舊挺直脊梁,目光銳利地與她對視的年輕男子身上。
她的目光在藍忘機染血的衣袖和蒼白的臉頰上停頓了一瞬,又在魏無羨手中那支看似尋常、卻隱隱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黑色竹笛上掠過。
空氣中,似乎有某種無形的、極其細微的波動在探查、在感知。
魏無羨隻覺得一股冰冷徹骨、卻又並非帶著惡意的靈識如同微風般拂過自己的身體,彷彿要將他從裡到外看個通透。
他心中警鈴大作,下意識地握緊了陳情,體內陰煞之氣暗自流轉,卻又強行按捺住反擊的衝動。
他看不透這女子的深淺,但直覺告訴他,此人極度危險,遠非血煞可比。
他臉上那慣有的嬉笑神色早已收斂殆儘,隻剩下全然的警惕和凝重。
藍忘機同樣感受到了那探查的靈識,他並未抵抗,隻是將周身劍氣內斂到極致,如同歸鞘的寶劍,藏鋒於內,但那挺拔的身姿和清澈堅定的眼神,卻無聲地彰顯著他的不屈與風骨。
他抬手,用未受傷的左手輕輕按住了魏無羨微微繃緊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短暫的沉默,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終於,那空中的女子再次開口,聲音依舊清冷縹緲,卻不再是命令,而是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探究?
“姑蘇藍氏的劍,雲夢魏氏的笛。”她的話語如同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卻讓魏無羨和藍忘機心中同時一震!
她竟然一眼就看出了他們的來曆根腳!
“想不到,”女子的聲音裡似乎帶上了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意味,“避世多年的藍二公子,與……銷聲匿跡的魏公子,會出現在這偏遠之地。”
她的話語頓了頓,那個“與”字之後的微妙停頓,彷彿蘊含著某種未儘之意。
魏無羨心頭猛地一跳,她認識他們?!
不僅認識,似乎還對他們的過往有所瞭解!
這女子到底是什麼身份?
與聖教是何關係?
“閣下是?”藍忘機沉聲開口,打破了這令人不安的沉寂。
他的聲音因為內腑震蕩而略帶沙啞,卻依舊沉穩。
女子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客棧的牆壁,望向了遠方沉沉的夜色,自顧自地輕聲說道:“‘三眼’行事,越發沒有分寸了。此地之事,到此為止。”
她這話,看似是對血煞說的,更像是一種宣告。
宣告她對眼下局麵的掌控,也宣告了她對“三眼”行為的不滿。
血煞聞言,頭垂得更低,連聲稱是,不敢有絲毫異議。
魏無羨和藍忘機對視一眼,心中疑竇更深。
這女子似乎地位極高,連“三眼”都不放在眼裡,而且她似乎……並不打算為難他們?
至少暫時沒有流露出敵意。
“你們,”女子的目光重新落回兩人身上,那目光依舊冰冷,卻少了幾分之前的審視,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複雜,“離開這裡。此間事,非你等眼下所能插手。”
她的語氣很平淡,卻帶著一種彷彿洞悉命運般的篤定,像是在陳述一個必然的結果。
魏無羨眉頭緊蹙,這女子說話雲山霧罩,態度莫測,讓他十分不喜。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帶著桀驁的冷笑:“閣下這話說的好沒道理。是你們的人先找上我們的麻煩,打壞了我們的清淨,現在一句‘離開’就想把我們打發了?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他這話帶著明顯的挑釁,一方麵是不滿對方高高在上的態度,另一方麵也是想試探對方的底線和意圖。
血煞聞言,猛地抬起頭,眼中凶光一閃,似乎對魏無羨敢如此對那位大人說話感到憤怒,但在女子淡漠的目光掃過後,又立刻悻悻地低下了頭。
那女子對於魏無羨的挑釁,並未動怒,隻是淡淡地反問道:“哦?那你想如何?”
魏無羨被她這輕飄飄的一句反問噎了一下,隨即梗著脖子道:“至少得告訴我們,你們到底在找什麼?那勞什子秘境裡究竟有什麼?還有,‘三眼’那家夥躲在哪兒?”
他一口氣將心中的疑問拋了出來。
女子沉默了片刻,夜風吹拂著她的裙擺,發出細微的簌簌聲。
就在魏無羨以為她不會回答時,她卻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飄渺:
“追尋已逝之影,觸碰禁忌之門,非福是禍。至於‘三眼’……”她的話語再次停頓,薄霧後的目光似乎閃過一絲譏誚,“他自有他的歸處。”
這回答,等於什麼都沒說!
充滿了玄虛和暗示,卻沒有任何實質資訊!
魏無羨還欲再問,那女子卻似乎已經失去了交談的興致。
她微微抬手,一枚隻有指甲蓋大小、通體瑩白、散發著溫和涼意的玉符,如同被無形之手托著,輕飄飄地飛到了藍忘機和魏無羨麵前,懸浮在半空。
“此物予你二人。”女子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意味,“若遇不可抗之力,捏碎它,或可保一時無恙。但記住,僅此一次。”
說完,她不再停留,身影如同融入月光的輕煙,緩緩變淡,最終徹底消失在夜空之中,彷彿從未出現過。
隻有那枚懸浮的瑩白玉符,和樓下依舊彌漫的血腥氣,證明著方纔的一切並非幻覺。
隨著她的離去,那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壓也瞬間消散。
血煞如蒙大赦,狠狠地瞪了魏無羨和藍忘機一眼,眼神中充滿了不甘和忌憚,卻不敢再動手,低吼一聲,扛起他那柄猙獰巨刃,身形化作一道血光,衝破客棧殘破的屋頂,幾個起落便消失在遠方的黑暗裡。
轉瞬之間,客棧內便隻剩下魏無羨和藍忘機兩人,以及滿地的狼藉和死寂。
魏無羨伸手接過那枚懸浮的玉符,觸手溫涼,材質非金非玉,上麵刻畫著從未見過的、極其繁複古老的符文,隱隱流動著一種平和卻深不可測的力量。
“這算什麼?打一棒子給個甜棗?”魏無羨掂量著玉符,眉頭緊鎖,看向藍忘機,“藍湛,你怎麼看?這女人……到底是敵是友?”
藍忘機看著那枚玉符,目光深沉。
他回想起那女子出現後的一言一行,那種超然物外的姿態,對“三眼”的不以為然,以及最後這枚意義不明的玉符……
“非敵,亦非友。”藍忘機緩緩道,聲音低沉,“其意難測,但……暫無殺心。”
他走到魏無羨身邊,檢查了一下他手臂上被劍氣波及劃出的細小傷口,又看了看自己崩裂的虎口,沉聲道:“此地不宜久留。”
雖然那神秘女子讓他們離開,血煞也走了,但誰也不知道聖教是否還有後手。
而且客棧弄出這麼大動靜,很快便會引來官差或者當地修士的查探,他們身份敏感,不宜暴露。
魏無羨點了點頭,將那股玉符小心收好。“走吧,這地方是待不下去了。”
他看了一眼樓下胖掌櫃的屍體,以及那些可能還在瑟瑟發抖的倖存客人,歎了口氣,“就是可惜了,線索又斷了。”
“未必。”藍忘機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大堂,“那女子提及‘三眼’自有歸處。或許,另有線索。”
兩人不再耽擱,簡單處理了一下身上的血跡和明顯的傷痕,趁著夜色還未完全褪去,如同兩道輕煙,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間經曆了一場驚心動魄戰鬥的“悅來”客棧,再次融入了黑風鎮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之中。
隻是,他們的心情遠比來時更加沉重。
聖教的陰影並未散去,反而因為那神秘女子的出現,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前路茫茫,危機四伏,但他們手中的劍與笛,卻握得愈發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