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情餘韻：忘羨情牽仙夢 第276章 巫祭考驗
那蒼老的聲音如同山穀回響，帶著一種古老的韻律和不容置疑的威嚴，清晰地傳入魏無羨和藍忘機的耳中，彷彿說話之人就在身邊，卻又無跡可尋。
聲音中蘊含的力量並非純粹的靈力，更帶著一種與山川大地、草木蟲豸相連的原始巫祝之力。
魏無羨和藍忘機停下腳步，並未因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而慌亂。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魏無羨上前一步，朝著寨門的方向拱了拱手，臉上掛起一抹看似恭敬卻又帶著點玩世不恭的笑容，揚聲道：
“晚輩二人途經寶地，聽聞寨中傳承古老，博聞強識，特來拜訪，並無惡意，隻為打聽一樁陳年舊事，尋一件失落古物的線索，還望寨中前輩行個方便。”
他話語說得客氣，卻也沒完全隱瞞來意，隻是說得比較模糊。
那蒼老的聲音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審視、在權衡。
空氣中無形的壓力並未散去，反而更加凝重了幾分。
片刻後，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探究：“失落古物？哼，外界修士，覬覦我南疆秘寶者眾多，你二人又如何證明，非是那等心懷叵測之徒？”
藍忘機此時上前，與魏無羨並肩而立，他並未多言，隻是微微釋放出一絲自身精純平和的靈力氣息，那氣息中正浩大，帶著凜然不可侵犯的劍意，卻又沒有絲毫攻擊性，如同山間清泉，林間明月。
“姑蘇藍氏，藍忘機。”他報出名號，雖未言明身份，但“姑蘇藍氏”四個字在修真界代表著什麼，足以讓任何知曉內情的人掂量幾分。
他此舉既是表明來曆清白，也是一種無聲的震懾。
“姑蘇藍氏？”那蒼老的聲音似乎略顯詫異，隨即又恢複了平靜，“名門正派，為何會與……”
他的話語頓了頓，顯然是指魏無羨身上那迥異於正統道法的鬼道氣息，“……這般人物同行？又為何要來我南疆尋物？”
魏無羨嘿嘿一笑，介麵道：“前輩有所不知，如今外界不太平，有宵小之輩妄圖撬動幽冥，禍亂蒼生。我等尋找那古物，並非為了私慾，實乃為了應對一場可能席捲天下的災劫。至於我嘛……”
他拍了拍腰間的陳情，“不過是懂些旁門左道，恰好對對付那些陰邪玩意兒有點用處罷了。藍氏君子，心懷天下，與我合作，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他這話半真半假，既點明瞭危機的存在，雖然沒說具體，卻又解釋了他與藍忘機的關係，還將自己的鬼道之術歸為“對付陰邪有用”，顯得合情合理。
那蒼老的聲音再次沉默，這次時間更長。
魏無羨和藍忘機能感覺到，數道強大的巫識正從寨子深處投射而來，仔細地探查著他們，帶著審視、好奇，甚至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激動？
良久，那聲音終於再次響起，語氣緩和了許多：“既為應對災劫而來，倒也算是個正當理由。不過，想從我‘霧隱苗寨’獲取先祖流傳的秘辛，也非易事。需通過寨中巫祭的考驗，證明你們有知曉此秘辛的資格與能力。”
“考驗？”魏無羨挑眉，來了興趣，“什麼考驗？儘管劃下道來！”
“很簡單。”蒼老的聲音道，“寨中有三關。第一關，‘辨蠱’，需在萬蠱潭中，辨認出三種特定的古老蠱蟲，並安然取出。第二關，‘破幻’，需穿過‘千幻林’，保持心神清明，不受林中幻象所迷。第三關，‘問靈’，需在寨中聖地，‘祖靈岩’前，得到一位先祖戰魂的認可。若三關皆過，寨中大巫祭自會接見你們，告知你們想知道的。”
辨蠱、破幻、問靈！聽起來就不是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萬蠱潭和千幻林，光是名字就透著危險。
藍忘機看向魏無羨，用眼神詢問。
魏無羨卻咧嘴一笑，眼中閃爍著躍躍欲試的光芒：“聽起來挺有意思的！藍湛，咱們就陪他們玩玩？”
藍忘機見他興致高昂，且這考驗聽起來雖險，卻並非純粹的惡意刁難，更像是一種古老的篩選儀式。他微微頷首：“可。”
“好！我們接受考驗！”魏無羨揚聲應道。
“既如此，便隨引路蠱來吧。”蒼老聲音落下，隻見寨門旁的圖騰柱上，一隻僅有指甲蓋大小、通體晶瑩如紅寶石的甲蟲振動著透明的翅膀飛了起來，在空中劃出一道紅色的光弧，朝著寨內飛去。
兩人跟隨著這隻“引路蠱”，踏入了霧隱苗寨。
寨內的吊腳樓比遠處看起來更加古樸，許多木料都呈現出深沉的暗褐色，顯然年代久遠。
一些穿著色彩斑斕、繡著繁複蟲鳥圖案服飾的苗人出現在路邊或窗前，他們大多沉默地看著這兩個外來者，眼神中帶著好奇、警惕，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引路蠱帶著他們穿過寨子，來到了寨子後方的一處幽深水潭邊。
水潭不大，但潭水漆黑如墨，深不見底，水麵上漂浮著縷縷五彩斑斕的瘴氣，潭邊寸草不生，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甜膩而危險的氣息。這就是“萬蠱潭”。
一位身著黑色苗服、臉上布滿刺青的老嫗早已等候在潭邊，她手中拄著一根頂端鑲嵌著骷髏頭的蛇形木杖，眼神渾濁卻銳利如鷹隼。
“外鄉人，第一關，辨蠱。”
老嫗的聲音乾澀沙啞，她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那漆黑的潭水，“潭中有上古流傳的‘幻心蠱’、‘噬魂蠱’、‘不死蠱’各一隻混於萬千蠱蟲之中。限時一炷香，辨認並取出，不得傷及其他蠱蟲，否則視為失敗。”
她說完，將一炷細香插在潭邊，點燃。
香頭紅光閃爍，計時開始！
魏無羨走到潭邊，低頭看向那深不見底的漆黑潭水。
他的靈識探入，立刻感受到無數股混亂、陰冷、帶著各種負麵情緒和劇毒的氣息交織在一起，如同一個微縮的修羅場。
尋常修士靈識探入，恐怕瞬間就會被這萬千蠱蟲的混亂氣息衝擊得心神失守。
但魏無羨何許人也？
亂葬崗出來的夷陵老祖，對陰邪混亂之物的感知和掌控遠超常人。
他閉上眼，陳情並未吹奏，隻是握在手中，以其為媒介，將自身的心神徹底沉入那混亂的蠱蟲氣息海洋之中。
他摒棄了視覺，完全依靠感知去分辨那無數股氣息中細微的差彆。
幻心蠱的氣息帶著迷幻與欺騙，如同水中月鏡中花；
噬魂蠱的氣息尖銳而貪婪，彷彿能撕咬靈魂；不死蠱的氣息則最為奇特，帶著一種近乎頑固的、悖逆生死的韌性……
時間一點點流逝，那炷香已經燃燒了近半。
藍忘機靜立在一旁，看似平靜，實則全身戒備，一旦魏無羨出現任何不適，他便會立刻出手乾預。
突然，魏無羨睜開了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他並指如劍，指尖縈繞著一縷極其精純的陰煞之氣，如同最靈巧的釣竿，猛地探入潭水之中！
“起！”
隨著他一聲低喝，三道細小的黑影被他精準無比地從萬千蠱蟲中“釣”了出來，懸浮在半空之中。
左邊一隻通體透明，如同水母般微微蠕動，散發著迷幻光暈，是幻心蠱；
中間一隻形如蜈蚣，卻生著無數細足和一張布滿利齒的口器，散發著噬魂寒意，是噬魂蠱；
右邊一隻則像是一截枯樹枝，毫不起眼，卻隱隱散發著一種不死不滅的古怪氣息，正是不死蠱！
三隻上古奇蠱被取出，潭水中其他蠱蟲似乎躁動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那苗服老嫗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震驚，她仔細檢查了那三隻蠱蟲，確認無誤後，深深地看了魏無羨一眼，乾澀地道：“第一關，過。”
她揮了揮手，示意引路蠱繼續帶路。
魏無羨得意地朝藍忘機揚了揚下巴，將那三隻暫時被陰煞之氣禁錮的蠱蟲隨手丟回潭中，跟上了引路蠱。
接下來是第二關，“千幻林”。
這是一片生長著奇異紫色樹木的林子，樹木不高，但枝椏扭曲，樹葉無風自動，散發出淡淡的、能擾亂人心神的香氣和光暈。
一踏入林中，周圍的景象便開始扭曲變幻，時而變成屍山血海，時而變成溫柔故鄉，時而出現最恐懼的景象，時而又是最渴望的誘惑……各種幻象如同潮水般衝擊著兩人的心神。
藍忘機心誌堅定如鐵，道心澄澈，這些幻象於他而言，不過是鏡花水月，難以動搖其分毫。
他甚至能憑借強大的靈識，隱約看穿幻象的本質，找到正確的路徑。
魏無羨則更是輕鬆。
他修煉鬼道，本就與負麵情緒、幻象誘惑打交道，心神之堅韌遠超常人。
這些幻象在他看來，甚至有些……拙劣？
他一邊跟著藍忘機走，一邊還有閒心點評：“嘖，這幻象編織得不夠真實啊，血腥味淡了點……哎，這個美人計還行，就是眼神不夠勾魂……”
兩人幾乎沒費什麼力氣，便輕鬆穿過了這片對常人而言堪稱絕境的千幻林。
引路蠱帶著他們來到了寨子最深處的一麵巨大的黑色岩壁前。
岩壁光滑如鏡，上麵刻畫著無數古老的、如同象形文字般的圖案，散發著蒼涼、厚重、彷彿與天地同壽的氣息。
這就是“祖靈岩”。岩壁前，站著一位身著盛裝、頭戴華麗銀冠、手持權杖的老者，他便是霧隱苗寨的大巫祭。
大巫祭身旁，還站著幾位同樣氣息強大的寨老。
“外鄉人，你們很好。”
大巫祭開口了，聲音正是之前那個蒼老的聲音，他目光深邃地打量著魏無羨和藍忘機，“能如此輕鬆通過前兩關，足見二位非凡。最後一關，‘問靈’，需要你們其中一人，將手放在祖靈岩上，敞開心神，與岩中沉睡的一位先祖戰魂溝通。若能得其認可，自會顯化，告知你們想知道的。切記，心神需至誠，不可有絲毫隱瞞與褻瀆，否則必遭反噬。”
魏無羨和藍忘機對視一眼。
“我來吧。”藍忘機上前一步。
他心性純粹，靈力中正，更適合進行這種需要敞開心神的溝通。
魏無羨點了點頭，退後一步，為他護法。
藍忘機走到祖靈岩前，深吸一口氣，排除所有雜念，將右手緩緩按在了那冰涼光滑的岩壁上，同時徹底放開了心神防禦。
刹那間，藍忘機隻覺得自己的意識被一股龐大、古老、充滿了戰意與滄桑的意念包裹。
他彷彿置身於一片上古戰場，耳邊是震天的喊殺聲與巨獸的咆哮，眼前是無數英勇的苗疆戰士在與各種恐怖的魔物、異獸搏殺。
鮮血染紅了大地，戰意直衝雲霄！
那意念在他心中流轉，似乎在審視他的靈魂，感受他的道心，評估他的來意。
藍忘機堅守本心，將自己尋找聖物以應對幽冥之劫的初衷，以及一路行來的經曆，隱去部分關鍵細節，其它的毫無保留地呈現在這股意念之前。
不知過了多久，那龐大的戰意緩緩平息，一股帶著讚許與托付的意念傳入藍忘機心中。
緊接著，祖靈岩上光芒大放，一個模糊的、由光影構成的、手持巨斧的威武戰士虛影緩緩浮現。
他看向藍忘機，又看了看一旁的魏無羨，最終將目光投向大巫祭，發出了一道古老而晦澀的精神波動。
大巫祭和幾位寨老接收到這股波動，臉上皆露出了激動與肅穆的神情。
大巫祭轉向魏無羨和藍忘機，鄭重地道：“先祖戰魂已認可了你們。你們尋找的，可是上古時期，巫族大能用以鎮壓幽冥裂隙的聖物——‘太陽神鳥紋金箔’？”
太陽神鳥紋金箔！
名字與幽冥之力截然相反，充滿了至陽至聖的氣息！
魏無羨和藍忘精神一振，終於有了確切的名稱。
“正是此物！”魏無羨連忙道，“還請大巫祭告知其下落！”
大巫祭撫摸著手中的權杖，目光悠遠，彷彿穿透了時空：“據先祖流傳，當年幽冥裂隙現於南疆，一位強大的巫祭以自身生命為引，催動‘太陽神鳥紋金箔’，將其封印。之後，金箔便與那位巫祭的遺骸一同，沉入了‘葬神淵’的最深處。”
“葬神淵？”魏無羨和藍忘機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那是南疆最危險、最神秘的禁地。”大巫祭語氣沉重，“位於十萬大山核心，傳說那是上古神魔隕落之地，淵內充斥著混亂的時空亂流、隕落神魔的不滅怨念以及各種無法理解的詭異存在。
千百年來，無數強者試圖闖入，皆有去無回。就連我寨中典籍，對那裡的記載也極其有限，隻知入口處有‘三生石’、‘忘川水’異象……”
葬神淵，三生石，忘川水……這些名字，聽起來就讓人不寒而栗。
大巫祭看著二人，緩緩道：“線索，老夫已告知。但那葬神淵，乃九死一生之地。你們……當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