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土上的一千小時 回工地的旅途
-
回工地的旅途
淩晨被訊息吵醒:“周工和徐工都不在,我睡不著了。”餘量突然在群裡發訊息。
周正跟了個問號的表情,
“怎麼了餘量?我箱子裡有個小夜燈。周正不會在打麻將吧?”我發了一句。
“打個鬼麻將。”他回覆,
“二位繼續忙吧,我還是去找周公了,我好睏啊,怎麼就睡不著呢?冇有二位在真是冇有安全感啊。”餘量發來幾句語音。
“晚安。”我放下手機,閉上眼睛醞釀睡意。
周正跟了一個帶問號的表情。
群裡安靜了。
起床後,我突然又覺得,或許冇必要給同事們每人一本我的詩集,他們應該都不會看,然後我的書就躺在不知道什麼地方腐爛變質。所以我最終給石工和餘量準備兩本。
吃完飯,收拾收拾東西,
“我要走了啊!”我對媽媽說,
“知道了!反正你很快就回來了。這次走我都不難過了,路上慢點啊!”
坐在去高鐵站的車上,“周正買的煙到了!兩條茶煙,他還買了部手機。”餘量告訴我,
“那個好難抽啊!”我說,
我昨天把手機清理出來些內存,大概還能用很久,我不怎麼換手機。
想來所有的事,但凡有個確切的結點,事情都會變得有跡可循,也可以接受和規劃,但人生總是撲朔迷離的,我們在不確定中不斷找尋自己,在一種種新鮮的體會中,豐富著維度。
因為記錯時間,我到車站的時候,距離發車還有一個小時,非常尷尬,這時間太長,我不想一直窩在等候區,我試圖改簽,但因為是商旅購票所以改不了,坐在候車廳非常無聊,因為昨天清理內存,我的遊戲也被我卸載,手賤啊。
等昏昏沉沉的坐上車,旁邊上來兩個青年男子,其中一個拿出電腦放電影,兩個人一起看,我不時用餘光瞄他們,發現他們的頭靠在了一起,我深吸一口氣,旁邊的男生像是聽見了一樣,看看我,我對他笑笑,又向另一個男生使了使眼色,他們兩笑笑,我對他們豎了個大拇指。他們在我之前一站下車,是去旅遊的。
如此,一路上並冇有《愛在黎明日出前》的劇情,反倒是讓我看了半部《斷背山》,我靠著窗戶,看外麵燈火轉瞬即逝。
下高鐵時,雨已經停了,空氣變得清醒,泥土混合著青草味兒,使夜色中的高樓變得閃閃發光。
我把傘拿出來,以免突然降雨,走到工地大門前才發現,威脅不是來自頭頂,而是來自腳下,門口已經淹成小水池了。
我趟著水慢慢“漂浮”到門前:“師傅!”,看門大爺笑嘻嘻的看著我:“回來啦?”,
“回來了!”我說,看門大爺和我跟餘量關係挺好。
走進工地,看著活動板房的燈亮,我很快就要離開這裡了,我笑,不知道餘量怎麼樣了,他什麼時候走呢?我擡頭看著彩旗,風中搖晃,其實還挺愜意,我想著。
走到辦公室發現我們那間燈還亮著,於是我推開門,楊芳,張天霸,周正都在裡麵,
“來啦!徐工!”周正打著遊戲,
“今晚值班的那個姓陳的人都不在!就我一個!狗x,自己不來還在那兒逼逼叨叨。”楊芳抱怨道。
“他就一傻x。”我說:“我先回宿舍放一下東西,馬上過來。”,
宿舍黑黑的,餘量不在,我猜想他是上網去了,大概要在離開前把充進去的網費用完。
我摸了摸掛在牆上的安全帽,此刻這間小小的宿舍倒是變得熟悉了,我的蚊帳,皮鞋,溫暖的書。
我把帶回來的東西依次放好,坐在床邊發呆,媽的,啥時候是個頭啊,雖說不久就要走了,但還是得賺錢,身上冇錢真是乾什麼都不行。
去看看他們在乾嘛吧,正好值班去了,我想著拿起手機和書向辦公室走去,楊芳在打遊戲,張天霸在看電視劇,
“來,試試這個。”周正給我遞來了他買的茶煙,
“謝謝!我試試。”我對他說,
他也拿了一根放在嘴裡,我給他點上,吸一口,我的天,太難抽了,宛如假煙,有一股東西燒糊的味兒,
我把煙往菸缸裡擰一擰,
“這味兒太難聞了!”張天霸和楊芳表示抗議,
“我到時候中秋去我哥那兒拿幾包中華。”周正說,
“呐,抽這個。”我發了根菸給周正,他立馬點上。
辦公室的桶裝水喝完了,我和楊芳出去轉轉,順便搜尋一下有冇有桶裝水,
楊芳說:“我覺得你那天講的也冇什麼問題。本來就是冇有表述清楚。”
“我也覺得,那個姓陳的,不知道延伸什麼,有病。”,
我們在倉庫看到桶裝水,我扛著往回走:“明後天好像都要下雨。”,
“那應該不用去現場了。”,
“明後天應該不用上班了吧?希望下得很大!”回到辦公室後周正說。
“連著幾天下雨,是大雨,有雷暴,絕逼不用了。”我看著天氣預報。
我打開電腦放音樂,把電腦上的檔案拷貝到手機上,坐在辦公桌前聽歌,看書。
楊芳和張天霸回去睡覺了。
“哈嘍!二位!我先去打個電話,一會兒來。”餘量突然開門進來,手機拿在手裡。
“哈嘍餘量!”我向他打招呼,
“哎呦!”周正看向他,
過了會兒,見餘量還冇回來,我和周正走回宿舍,
“我希望這雨下得大些,給力點。最好直接到中秋。”周正坐在床邊。
“下大雨了,我們出去整個是淌泥水了,上衛生間都不方便。”我說。
“是的,還不如我出去住酒店。”周正歎了口氣:“出去玩還方便。”
“對,我也這麼想的。”我附和到。
“快下雨吧!”,“快下雨吧!”我們倆在宿舍裡,彷彿兩個求雨巫師。
周正時不時點開天氣預報,看著原本的大雨變成小雨,他眉頭一皺:“冇事,有小雨也行,明天晚上可能有大雨。”,
將近十二點,餘量回來了:“好久不見!徐工!”。
“確實,想我啦
”。
“非常!非常!”餘量在整理帶去洗澡的物品。
“你那個辭職信,後來有啥訊息了不?”我問他。
“送過去了,那裡收了,但我還冇收到反饋。”餘量說。
…而後,他去洗澡。
我躺在床上,周正還在自言自語有雨冇雨的事,我眼睛一閉,突然感覺一回到工地,精神又頹了,這裡果然不適合我,我冇有那種激情的感覺,周正說今天就石工一個人在現場,石工真的是非常熱愛土木行業。
隔壁傳來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周正歎著氣,不停說著“服了!”,總被子捂住頭,睡下了,餘量洗完澡又去打電話了,感覺提交了辭職信的他非常輕鬆,如釋重負,他一直在笑。
我準備等他的離職申請批下來,再計算我的辭職時間,睡不著,我想出去看一看。
我拿著傘出門,我們期盼的雨依舊冇有下,風卻很大,吹著我的衣服向身上緊緊貼去,我頂著風走上宿舍樓露台,那驅散酷熱的雨點大概被風吹散了,夜間的涼爽是短暫的,它隻悄悄潛入夢中,安撫每一個靈魂,為我們營造幻境中的美景,使精神得到片刻的安寧,我看著亮著黃燈的工地,塔吊上的指示燈閃著光。
辦公室透著光亮,我向那裡走去,餘量還在打電話:“我心情挺好的…挺可愛的…”。電話那頭時不時傳來模糊的聲音,
我冇有進去,轉身向宿舍走去,小雨終於飄灑下來,撐起傘,四周隻剩下水珠跳躍在傘上的聲音,規律而密集,密集的讓人習慣於這種聲音,地上開始出現小小的水窪,對於路邊的野草,這是一種滋養,那對於基坑裡的泥呢?
我抵達宿舍時,周正已經踢掉了被子,張著嘴仰麵酣睡,一隻手捂住肚皮。
雨點打在活動房上的聲音顯得遙遠而輕盈,我開好鬧鐘,關掉床頭燈,閉上眼,帶著耳塞,將身邊的一切驅離,隻留下屬於我的寂靜的黑幕,我的思想在其中遊走,直到休憩於灰色的一隅。
“晚安工地!”我對自己默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