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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土上的一千小時 波西米亞狂想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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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西米亞狂想曲

帶著耳塞就是與世隔絕。

一睜眼,看見周正端著盆進來,我看了下手機,哎呀!七點四十了。

點開微信,四十條未讀:

“後麵你跟周正輪流拍照,等到指揮部小夥伴回來,最近辛苦下,不需要一直在那兒拍。”杜工發來工作安排,我趕緊回覆,

再看施工群裡,

“小夥伴,來基坑抄標高!徐文周正楊芳”,石工在呼喚。

“石工,今天週五培訓。”楊芳跟著回覆到。

嗷對!培訓!我都把這件事忘記了,我趕緊起來把簽到弄好,還冇洗漱就溜到辦公室把電腦打開了。

“各位領導明天lll一11區計劃下午驗收晚上打混泥土。”

“杜工iii-1區東南角地牆變形比較大,iii-2區棧橋儘快形成,第二層土方開挖再走基坑邊的話可能會加劇變形”



杜工又發了《工程聯絡單》和《安全文明施工告知單》。

我們五人:周正,楊芳,好學生,他舍友和我,一起待在辦公室上培訓,可是冇有人在聽培訓內容,今天又能摸一天的魚!

施工群裡訊息不斷:

“拋撐抓緊安排加固不然得停下來了。”

“今天不拆的,讓架子工加一下杜工。”

“北側架子下午拆了,南側的明天一早拆了,明天搭設的東側架子已經明確,全部按照要求搭設。”

“倉庫有十幾條安全帶,安全科從材料科領用過來,我們做一份領用記錄,發放給需要登高清理的人員簽字安全朱工。”



午睡醒來,已經將近兩點,發現杜工要安排國慶值班:“徐文周正楊芳,你們三個人排一下班,每人至少值班三天。上班時告訴我。”

楊芳要了十月一號到十月三號,

“我能不能也一號到三號。”我問,

“不能,要分開。”杜工回覆我。

“那就五六七吧。”

居然總共七天的休息,還要值三天班,關鍵是我十月中旬離職,這錢大概拿不到了,啊這,我想起我來回a市的車費,應該能報銷給我吧!彆最後冇幾個錢落到我的口袋裡。

我走到辦公室,翻找著電影,最終選擇了《遺願清單》,雖然拍的不錯,配樂也不錯,但我還年輕呢,遺願我可不在乎,“有樂彆慎著”,考慮那麼多乾嘛。

值班表下來了,張天霸一號到七號天天值班,楊芳和周正一號到三號,我是五六七三天。

哦!對了,我今晚的值班需要值班,和杜工搭班,正好我也冇有和他怎麼接觸過,也算是個機會,夜間值班從七點開始到十二點,也就是說我今天要工作五個小時,畢竟靠著“培訓”摸了一天魚了,也可以接受。



我躺在宿舍,隔壁兩個宿舍一個嗓門比一個大,好學生也不知道吼那麼大聲乾嘛,很嚇人。

“呼嚕爺”還好,也就是在刷視頻,好像還是國家大事,還挺好聽。

“四號是值班!哈哈!”好學生又他媽吼一嗓子,真是平時冇話說,一說話就把欠掉的音量一起加上去了,我能想象他說話時眉飛色舞的樣子,還有他那雙永遠擦不乾淨的眼鏡…

前女友給我發來訊息:“是不是明天回來找我。”

“是的。我們去吃什麼?”

“明天看吧!”



“他媽的,我爸說他三十號淩晨就放假回家了,他媽的,我回去還要轉,他媽的一個小時車,他媽的…今天是不是有三十幾度,他媽的給我曬成狗了……”好學生還在瘋狂輸出,吵死我了,不知道這些話為什麼要告知整棟樓裡的人,我真想把他的聲帶揪出來,扔地上,再踩兩腳!

我用被子死死捂住腦袋,接著,我坐起身來,點了根菸,直勾勾的盯著蚊帳上印的蜻蜓和蒲公英看,這生活離鳥語花香可太遠了,四周隻有“河馬嘶吼”和“野猴狂啼”。

周正出去上衛生間又回來躺下:“哎呀!服了。腿麻了。”

噗…噗…噗噗…啵…呼,他放了個濕滑的屁,真是“有屁彆憋著”。

我站起身來,穿好衣服,準備去辦公室,“噗噗噗噗…咕”周正又放了個草率的屁,我真想和周正說:“有屎彆憋著。”。

七點不到,杜工來到我們辦公室:“今天你值班吧?”,

“嗯。”

“走,去工地看看,他們測標高什麼的,都要盯著。”杜工把安全帽一戴:“今天可能通宵,他們乾到幾點我們到幾點,冇事兒的,通宵的話,明天上午可以休息。”

“嗷,走吧。”

第一次值夜班就是通宵,讓我始料未及,這也太徹底了。

“基本上,後半夜冇什麼事,可以在辦公室坐坐,有時候來一下看看就行。”杜工說,

我點點頭。

“哎哎?洗車池的大燈開一下!控製一下揚塵啊!快來灑水!呂工呢?來測標高啊!把紅外儀帶著,水準儀?水準儀在我辦公室呢!”杜工在打著電話,

工地上透亮著二十盞大燈,渣土車滿載泥土駛過,捲起的灰塵揚到幾米高,被大燈照的清晰可見。

過了會兒,呂工來了:“我在家裡喝著小酒呢!怎麼回事啊?”,

“測啊!今晚要乾個通宵呢。”杜工說,

“啥啊。”呂工有些沮喪,我拎著儀器下到基坑。夜晚的基坑和白天的完全不一樣,一座座土山黑黢黢,隻有大燈照的地方泛著白光,挖機的三盞大車燈隨著車身的轉動把麵前的地方儘收眼底,我給晃的睜不開眼,八米多的地連牆也被映襯著好高。

我走進了看,發現是之前那位牛逼的挖機師傅,呂工掏出個手電筒,讓我把光打在標尺上,我們測了一下挖機師傅剷平的地方,發現很準。

於是跟著挖機一步步往前推進,“你們出來一個月多少?”呂工問我,又給我發了根菸,

“四千多。”我說,同時給呂工點上了煙,

“比我那時候好多了,我纔出來,一千五一個月,然後第二年兩千,第三年三千,像我出來的時候,這個行業已經不像以前了,以前項目經理就相當於這個項目老闆了,都有提成的,我現在公司老闆,之前一個項目,提成兩千萬,以前連施工員都有,細分管木工的,管鋼筋工的,按照每平米提成…我那年出來了,就冇了,都是死工資,我現在是私人公司的,一個月一萬二,但私人公司辛苦,說實話一年攢不下來多少錢,都靠獎金。我纔不給他乾通宵呢,又不給我加錢。”呂工邊抽菸邊說,走到了挖機師傅邊上:“你今天挖到幾點啊?”,

“就把這條邊收了就結束了。”

呂工點點頭,對我說:“他和我想的一樣。這個項目出土太慢了,比預期慢了一個星期。今天下午你們經理和我還有我們公司老總碰頭,協商的是先把四周整平,再往中間挖。”

我心情舒緩了。

我們推進的很快,九點多時,一條邊就收完了,我吃了一嘴灰,感覺嘴巴裡有淤泥味兒,咬咬牙齒還滋滋作響。

挖機師傅從車上跳下來,給我們發煙,“怎麼稱呼?”我問,

“藺相如的藺。”

“你們一個月多少錢啊?”呂工問,

“一個月兩萬四五吧,一萬隻能去招那些新出來的,其他老的都不會做的,最低兩萬。”

呂工向我撅撅嘴,小聲道:“比我都多。”

我們拎著儀器送到了杜工辦公室,他在做材料:“怎麼啦?怎麼回來啦?”

“挖機師傅都走了。”呂工說,

“怎麼會呢?今天要乾通宵呢。”

“那條邊都收完了。”呂工拿了瓶礦泉水。

“不還有兩台挖機在出土嘛?”杜工看了看儀器,

“出土我們怎麼測,你真是,走了走了啊!”呂工回去了,

我去洗了臉,回到杜工辦公室,坐在石工的位置上。

“你為什麼選這個行業?”杜工靠在凳子上,

“我啊,高中文理科選錯了,後來又滑檔的,我想,那反正來了,我就試試,後來發覺自己好像還真不適合這行,所以我可能,考研還是要考迴文科。”

“嗷,可以的,這裡太苦了,還是要嘗試嘗試自己喜歡的事,挺好的。”

“你們有提成嘛?”我問杜工,

“有是有。不會太多,而且這個項目,最後要給我們發提成還需要八年,而且如果不盈利就不行了,哎…反正就,靠著死工資唄。”杜工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我們聊了一會兒,就上工地巡視,挖機和渣土車開著巨大的車燈,在七八米的土堆四周忙碌。

“我一會兒先回去了,你就隔個半個小時去繞一下,如果有什麼突發情況,打我電話。”杜工對我說,

等我到辦公室,把電腦打開,看《波西米亞狂想曲》,張天霸走了進來,遞過來一包零食:“吃辣條。你要離職的訊息,已經人儘皆知了!”,

“肯定是那次我和杜工說了之後,大家就都知道了。”

“應該是的,我回去睡了啊!”

辦公室留下我一人,十一點半,十二點,十二點半,我都去工地巡視,和挖掘機師傅聊天,和特種工聊天,聽說今晚要工作到兩點多,聽說我明早可以睡個懶覺再起來,夜晚的工地,嘈雜中透露著安靜,天上的星星一動不動,靜靜的看著一切,塵土也想需要休息一樣,飄到空中,又很快降落。

《波西米亞狂想曲》被我看的支離破碎,但音樂響起,我還是被帶動起來。作為公眾人物所需要承受的來自四麵八方的窺探真的恐怖。而回到人本身,最需要的恐怕是一個真正的摯友所帶來的正向軌跡和無與倫比的幫助。

兩點鐘時,我戴著耳機,踏著輕快的步伐,走進即將“睡覺”的工地,我吹著口哨,向每個在打掃場地的工人打招呼,大掃帚和鐵鋤趕走每一方塵土,晚風變的純淨,塔吊亮著大燈,像一個個默默佇立的巨人,頭頂是那輪明月。

我聽著《love

of

y

life》,張開雙臂,任憑清涼的風向我撲來,真的,如果有人想拍夜晚的工地,一定要配這首歌。

工人們拉起小彩旗,手中的彩旗隨風飄揚,他們用柵欄圍擋住基坑的四周,“辛苦啦!”我對他們喊到,我仰視塔吊的樓梯,如果可以,我好想爬上去看看,俯瞰“嬰兒”般的一切,遠處的火車站亮著燈,靜謐的看著沉入睡夢的一切,我伴隨著“皇後樂隊”享受深深夜幕下精細而龐大的一切…

洗車池邊被高壓水槍衝的一塵不染,水麵反射出遠處的燈光,

我拍了照片給杜工:“都搞好了!”,

“晚安!”我對即將回去的工人們說,

“晚安!明早你可以休息了!”他們笑著回答我。

我點點頭。

回到辦公室,我把電影的最後一段看完,沉浸在淩晨兩點的工地,好的音樂直擊人的靈魂,能指引我們超越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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