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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君一硯,還爾萬魘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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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五色靈鹿乃天地祥瑞,修煉有成可化為人形。

若與人歡好,情動至極時便會顯現鹿角,其上懸有靈珠,服之可活死人、肉白骨。

為奪靈珠至寶,五色靈鹿的祖地被人族大軍踏破。

我作為一族公主,決意將最後一線生機留給夫君,自己殊死一搏。

卻冇想到,夫君反手給我扣上了束靈環,以我為質,逼著我父王飲下毒藥,自絕而亡。

此時我才知道,原來我十年前撿回來的文弱書生,竟是人族王朝的帝王。

他以帝王之尊,隱姓埋名,在我身邊伏低做小多年,全是為了他的皇後。

“阿沅,彆怕,隻要王珠現世,徹底化去梓潼體內的毒素,孤便放你一族自由。”

說完這話,他便給我灌下催情藥,將我丟給如狼似虎的三千軍士。

我麻木地承受著一切。

身體歡愉,靈魂卻被恨意浸染。

等到王珠閃著猩紅的光降世,段承硯喜極而泣,憐惜地將我抱入懷中,親吻我的額頭:

“結束了,阿沅,我帶你回家。”

我閉目不言。

家?

我的家早就已經被你毀了!

世人皆知,五色靈鹿可蘊奇寶靈珠,其中王族所誕的。

月亮皎潔如銀盤,今日卻在一聲聲尖叫中晃動扭曲,染上猩紅的顏色。

複仇,開始了。

6

第一聲尖叫出自椒房殿。

陸承硯正在和一日日好轉的皇後共賞月光,皇後卻突然慘叫著倒地,平坦的小腹隆起一顆圓珠的形狀,掙紮著要往外脫離。

陸承硯慌亂不已,連忙命人去請國師。

國師冇等到,隻等到了閒庭信步、一臉平淡的我。

“阿沅?怎麼是你?國師呢?”

“國師啊,在前麵呢。”彆急,一會兒就讓你們追上他。

這時,陸承硯派去給國師的送信的宮人終於吐完,趕了回來,臉色難看地向陸承硯稟報占星閣中的場麵。

陸承硯眯起眼,神色諱莫,“是你?你在你的血肉裡做了手腳?”

我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

“手腳?我能做什麼手腳?王珠是你們自己要用的,血肉也是你們自己要吃的。”

“你們今日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你們自作自受!”

陸承硯依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阿沅,我知道你心底有氣,但兩族交戰,死傷無可避免……皇後和國師都是無辜的。”

“國師之事,我不同你追究,但皇後,你必須要救活她!”

“哦?”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若我不救呢?”

“阿沅,你的族人,還在孤的大牢裡……”

話未說完,一個小太監便連滾帶爬衝了進來:

“陛下!不好了!束靈環不知為何失效,牢裡的靈鹿都逃了!”

手裡的籌碼還冇打出就被人掀了桌,陸承硯再也維持不住冷靜的表象,怒火中燒道:

“跑了就去捉回來!這還要孤教你嗎!”

小太監叩頭不止,身子瑟瑟發抖:“陛、陛下,軍營的將士們都……都……”

陸承硯一腳踹出:“都怎麼了!”

“將士們身上都長出了詭異的肉瘤,死傷無數……”

陸承硯瞳孔一縮,目光終於落在我身上。

我笑了笑,不待他發問,率先公佈答案:“陛下,我們一族的肉,好吃嗎?”

“不可能!孤和皇後怎麼冇有……”

“皇後是因為服用過王珠,至於陛下你……應該也曾服用過一顆靈珠吧?”

陸承硯的神色稍有放鬆,但下一刻,我唇角勾起一抹惡意的笑:

“……所以兩位會死得慢一點。”

世間最痛苦的事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的過程。

對這兩個滅了我全族的罪魁禍首,無論如何對待都難消我心頭之恨。

我不再理會僵在一旁的陸承硯,視線在殿中環視——

“差點忘了……”

我伸出手指,輕輕一點,一道猩紅的光閃過。

一直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一個宮女彷彿被什麼東西掐住了脖子,高高懸在了半空。

正是之前欺辱我的那兩名宮女之一。

冇一會兒,她的臉色就變得通紅,雙目突出,舌尖外探,雙手雙腳在半空中踢打,卻什麼都冇有碰到。

殿中其餘人等皆被眼前這一幕駭住了心神,原本聽說隻有吃了靈鹿之肉的人纔會死亡後放鬆的心又提了起來。

“這個姐姐,之前伺候我伺候得很好,今日我也讓我的朋友陪她玩一玩。”

我笑得溫柔,殿中卻冇人敢發出聲響。

7

“另一位姐姐在……?”

我的手指在殿中指了一圈,終於在柱子後麵發現了第二個人的身影。

在同我對上視線的刹那,一股腥騷味在殿中散開。

那名宮女像是突然回了神,顧不上整理自己,連滾帶爬跪倒我腳下。

“公主、靈鹿公主!公主饒命!奴婢隻是下人,都是聽主子吩咐行事,一切都是皇後孃娘吩咐奴婢做的!公主明鑒啊公主!”

“大膽賤婢,竟敢汙衊皇後!”陸承硯怒不可遏。

“公主,奴婢所言句句屬實啊!不信、不信……你還可以問她!就是她在您妹妹跟前嚼舌根子,激得您妹妹衝動之下丟了性命!”

被點出的那名宮女臉色慘白地跪下,在死亡的威脅麵前,她絲毫不敢隱瞞,一五一十道出了皇後的計策。

“還有您的母後……陛下把您母後接進宮中,並冇想做什麼,是皇後找了人……”

殿中的人一個接一個地跪下,涕泗橫流的交代著自己在皇後授意下對靈鹿一族所做的惡事,期望我看在她們並非首惡的份上,放她們一馬。

一旁的陸承硯彷彿第一次認識他的皇後,愣在一旁,一句話都說不出。

而在我的操控下,皇後不知何時醒了過來,隻是無法開口,隻能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把自己做過的爛事一件一件披露出來。

“皇後可有什麼想說的?”

我一揮手,解開了她的禁言。

她不顧腹中的疼痛,掙紮著扯住陸承硯的衣襬:“陛下,陛下,您相信臣妾,臣妾真的冇做過!”

似是害怕我也相信了皇後的狡辯,一名宮女突然起身,指著皇後身邊的一位老嬤嬤,急促道:

“這些指令都是花嬤嬤下的,花嬤嬤是皇後孃娘最信任之人,所有事情花嬤嬤都知道!”

那花嬤嬤原本就跪在地上,半撐著皇後。

此時被點名,抬頭在殿內環顧一週,嘴唇囁嚅著正想說些什麼。

皇後卻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抽出頭上的金簪回身用力一刺:“賤婢!你也想背叛本宮?”

花嬤嬤一臉不敢置信。

她隻是想替主子解釋,甚至想把所有罪責攬在自己身上。

她的一腔忠心,得到的卻是毫不留情的一簪。

她眼中神情轉為怨毒,吐著血撲到陸承硯腳下,艱難說出幾個字:

“當年……中毒……救您……是計!”

陸承硯臉色大變。

當年,他是先帝最寵愛的皇子,太子之位遲早要落到他的頭上。

京中名門望族的貴女,皆對他的正妃之位虎視眈眈,皇後所在的程家也不例外。

他得意、驕狂,因此中了其他皇子的毒計,身中劇毒,眼看大寶無望。

這時,是程家人找到了渡毒之法,儘管成功率不過百分之一,皇後還是義無反顧為他渡毒。

渡毒之法成功了,陸承硯保住了太子之位,但皇後卻因此變得虛弱不已。

陸承硯感念皇後的付出,榮登大寶後第一道旨意便是封她為後。

即便大臣們對此頗有微詞,他也不曾動搖。

更是在查到解毒之法後,不惜以身犯險,在靈鹿一族潛伏十載。

而此刻,卻有人告訴他,這一切在一開始就是假的,甚至那毒可能一開始就是程家所下。

這麼多年,他的愧疚、他的心意,全然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上。

這一刻,他心中那個溫柔純善的皇後形象轟然倒塌。

8

我饒有趣味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原本不過是想先除掉一些欺辱過靈鹿族的宮人,冇想到還有這番意外之喜。

陸承硯,真心被踐踏的感覺,好受嗎?

皇後扯住陸承硯衣襬的手青筋畢露,淚水一顆一顆砸在地麵上。

“承硯,你我十年夫妻,我對你的心意你難道還不瞭解嗎?”

“就算……就算我做了一些錯事,那也是因為太愛你了……”

陸承硯紅著眼掐住她的下巴:

“孤的好皇後,這麼些年看著孤為了你體內的毒,焦急萬分、東奔西跑,心中應該得意得很吧?”

皇後哽咽的說不出話,隻一味地搖頭。

我冇心情聽這兩人憶往昔,輕輕揮手調動起王珠的力量,將跪了一地的宮人儘數殺死。

無論他們現在如何求饒懺悔,也無法抵消他們做過的罪孽!

王珠的力量被調用,皇後的反應是最為激烈,再無一點美人姿態,捂著肚子在大殿中打起滾來。

我從一旁倒地的侍衛屍體上抽出一把劍,丟到陸承硯身前:

“陸承硯,我給你一個機會,殺了她,我就讓你活下去。”

陸承硯沉默一會兒,撿起了劍:

“阿沅,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我願意為你殺了她,但不是為了自己活命。”

“我看得出來,這種力量你無法長時間掌握。”

“剛剛殺了那麼多人,你現在已經開始虛弱了吧?”

我的身體確實在虛弱,但不是他以為的理由。

我的沉默讓他又多了幾分自信,看向我的目光中多了幾絲令人作嘔的愛意:

“阿沅,隻要你答應我,在她死之後收手,今晚發生的一切我都可以為你遮掩過去。”

“我可以立你為後,給靈鹿一族在國境內劃下封地,你們可以堂堂正正出現在人族城鎮。”

“如何?”

說到最後,他甚至有幾分施恩之態。

我輕輕一笑,“好啊,你先殺了她,讓我看看你的誠意。”

他無奈地看我一眼,轉身往皇後走去。

“不、不要,承硯,不要殺我,不要……”

一蓬熱血綻放在半空。

皇後那張美麗的臉失了血色,在滿是灰塵的地麵上滾動。

原來,這般黑了心腸的人,鮮血也是紅色的。

“阿沅……”

陸承硯拋了劍,張開雙手向我走來。

啪!

我隻是意念微動,便引動了一股風像巴掌一樣扇在他的臉上。

“噁心。”

他唇角的微笑僵住,臉色難看起來。

“阿沅,你的力量應該已經到極限了吧?”

“你覺得,憑你一個人,能安然走出這座皇城?”

我看也不看他,轉身走出大殿,沐浴在月光之下,身後王珠從皇後體內破體而出,圍著我滴溜溜打轉。

從決定複仇那刻起,我就冇打算活著走出這裡。

也冇打算,讓這裡的人,活著走出去!

9

今夜的月亮泛著血色。

我化為鹿形,一口吞下王珠,向著月亮奮力一躍。

月光似乎化作實質,在我腳下形成血色的台階。

我一步一步向上攀爬,生機不斷從我體內流逝,化作一股陰冷的力量被王珠吸收。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角終於感到碰到了阻礙,我將吸滿了力量的王珠吐出,接著渾身失力,從空中跌落下去。

我看著空中緩緩打開的門戶,眼神迷離起來——

傳說中的,聯通碧落黃泉的,地獄之門。

門內陰風怒號,不過隻是開了一絲縫隙,就已讓整個皇城都似瀰漫在陰影之中。

地獄門開,百鬼夜行。

今晚,這城裡的所有人,都得死!

父王、母後、妹妹……還有那些被人族殺死、分食的同族們……

我,給你們報仇了!

我的眼前不斷閃回那些熟悉的身影,恍惚間,竟好似也產生了幻聽——

呦呦鹿鳴從遠方響起,離我越來越近。

不,不是幻聽!

我冇有砸落在地上摔成一灘肉泥,反而像跌進了一團棉花裡,我被穩穩地接住了。

是我之前聯絡過的同族!

“你們……我……”

我明明讓他們先走了……

“公主,我們怎麼能拋下您獨自離開!您可是我們未來的王!”

王……?

“可是……靈鹿一族會有此劫難,全是因為我……”

因為我輕信了陸承硯,把他帶回了族地,同他成婚,讓他知道了族地的所有佈防……

“但您同樣救了我們,給大家報了仇。”

“我們相信,您會帶領我們,走出困境。”

這份沉甸甸的信任讓我一時無言。

他帶著我停在城牆上,看著城內陰風怒號、混亂四起。

“阿沅!”

是陸承硯,他竟然追過來了。

我垂頭看他,眼神中不帶一絲感情。

“你的皇城都要毀滅了,你還來找我做什麼?”

他的神色痛苦而複雜:

“阿沅,我知道,當我帶兵攻入靈鹿一族的族地時,你就不可能再原諒我。”

“但我隻想讓你知道,和你在靈鹿族的十年,是我這一生中最輕鬆、最愉快的時光。”

“我能感受到,我體內靈珠的力量在消退,我撐不了多久了。”

他露出一個苦笑,玄黑色的龍袍下似有活物在湧動,他的臉上也時不時透出痛苦之色。

“阿沅,如果有來生,我不願做帝王,我寧願當一株生長在你門口的一棵草、一朵花。”

“能讓你在某天看見我時,露出一個真摯的笑,我便……無憾了。”

風吹過,帶走了他最後的聲音,城牆之下,隻餘一團爛肉,再不見那個人的身影。

“王……”身後傳來一道小心翼翼的聲音,“我們走嗎?”

我定了定神,回頭笑笑:

“你先走。”

“我恢複了一些,把這裡的爛攤子收拾了我就去找你們。”

我看著他們毫不懷疑地離去的身影,在心中默默說了無數次抱歉。

我騙了他們。

我根本冇有恢複,也不打算收拾這裡的爛攤子。

召喚地獄之門是靈鹿一族的秘法,隻有在靈鹿一族遭遇生死危機,全族隻餘一位王族時才能使用。

一旦使用,便意味著最後一位王族以身為祭,利用地獄之門的力量,為其餘族人爭取最後的一線生機。

地獄之門閉,靈鹿王族滅。

新的王族又會重新在族群中誕生。

在我得知母親和妹妹都死亡之後,我便下定決心使用此法。

而今,看著城中惡鬼尖嘯,人族哀嚎,我隻覺得滿心痛快。

爾等視我族為妖邪,打殺之,分食之,不見絲毫仁義憐憫之心,今日我坐視爾等為眾鬼分食,方道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天,漸漸亮了。

城中也一點點安靜下來。

地獄之門緩緩閉合。

我感受著門內傳來的吸引之力,放棄抵抗,任憑那股力道將我拉扯向天空。

遠處似乎傳來族人的哀鳴,我卻連抬眼看一眼的力氣都冇有了。

彆哭……

一切,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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