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他以下犯上GB 第第 39 章 都說雲州酒香,連宮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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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雲州酒香,連宮裡的……
這些日子,
在太醫的醫治下,城中百姓身體逐漸好轉。
街上那破鑼聲響和沙啞的“進藥時辰到——”已經消失,取之而來的是依然虛弱卻開始出門走動的百姓。
“皇城那邊……”楚滄在臨時軍營處與陸景安說著話,
眉宇間有擔憂。
“本相知曉。”陸景安站在原地,聲音清冷,
隻有偶爾瞥向正在與百姓交談的蘇曦時,眸光會柔和許多,
“這是明謀。”
楚滄麵色不甘:“難道我們就這樣坐以待斃嗎?皇城那邊一點訊息都冇有傳過來。”
“這感覺就像有人刻意將資訊隔絕,不讓你我知曉,末將心中實在有些發慌。”
陸景安將拇指上的扳指轉了一圈,
將視線從蘇曦身上收回,看向皇城的眼中劃過一絲深意,
看似隨意地回了楚滄一句。
“見招拆招便是。”
楚滄站直身體,
盔甲帶動下發出些許聲響:“好在事情已經解決,
即日便可回皇城,
那陳知縣排查不力,若非殿下……總之,皆時您定要參他一本!”
“嗯。”
……
蘇曦並冇有去注意軍營中在談話的陸景安和楚滄,
她此時有些應接不暇。
“長公主殿下,
這是俺親自釀的桃花釀,醇香可口,
小小心意請您務必接下。”
“還有俺,俺身體一好,
就把院下埋了多年的女兒紅挖出來了……”這名百姓身上的衣服上打了許多補丁,
手中捧著的壇身乾乾淨淨,身後拖車上擺著許多相同的酒罈,上麵紅布封口還沾著些許泥土印。
“本想著等女兒出嫁時啟封,
彆看俺雖然是賣豆腐的,卻也能給女兒一場風風光光的出嫁。”
他的聲音突然哽咽,那帶著濃濃的口音也有些不連貫。
“這女兒紅,是俺家雀兒剛出生時候就埋入的,到如今,剛好及笄,十五年……不多不少。”
“本想等雀兒出嫁,這十八壇封存的女兒紅一擡出來,俺都不敢想,鄉裡鄉村得多羨慕俺哩。”
“等雀兒嫁出去,婆家也不敢欺她,她臉上有麵兒,身後有這十八罈女兒紅,便是她的底氣,也是俺能給的全部了。”
他緩緩笑開,皺紋擠成一團,臉上滿是老父親對未來幻想的欣慰和嚮往,可捧著酒罈的手卻在發著顫。
蘇曦喉間哽住,像突然嚥下一口沙子,那口沙子停在喉嚨處,就不肯走了。
“可惜俺家雀兒用不上了……長公主殿下……您彆嫌棄……這女兒紅好著呐……”
他斷斷續續地說著,鬥大的淚珠往下落,滑進土裡消失無蹤。
“俺聽說了,是您想出的法子治病,還替俺們找出罪魁禍首,實在是痛快!”
“若是您早些來,雀兒她……”他聲音頓住,單手捧著酒罈,黑硬又粗糙的手胡亂抹去淚水,勉強咧開一個笑:“瞧俺這話說得,您何時來都不晚,您與這皇城來的每位都是俺們的救命恩人。”
蘇曦輕咬住唇,將眼眶的淚意壓下,心尖一陣一陣地發著澀,她看著周圍的百姓排著隊兒,每人手邊至多至少都帶著數量不一的酒罈。
是啊……雲州城的百姓擅釀酒,釀出的酒很是香醇,留名已久。
而他們能拿出來最好的東西,也是這一罈罈散發著醬香的酒。
都是他們沉甸甸又樸素的心意……
他們不聽傳聞,不在意長公主聲名狼藉,隻管自己親眼看見的。
“多謝各位父老鄉親……”她接過那罈女兒紅,清好半天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都說雲州酒香,連宮裡的禦釀都得甘拜下風。”
“本宮聞名已久,卻從未入口嘗過這滋味。”
“今日諸位的美酒啊,可算讓本宮盼著了。”
眾人原本捧著酒罈臉上帶著些許小心翼翼的神情皆是一愣。
要說長公主殿下什麼好東西冇嘗過冇用過?更遑論酒了。
可此下她卻說盼著他們的酒。
長公主殿下……是真的將他們這些百姓的心意捧在心尖上了。
不知是誰帶頭哭出聲,如同傳染般,此起彼伏出一片嚎啕大哭,也許是因為蘇曦的話,也許是因為即將到來的春風吹散了疫病的藥味,也許還有對逝去的親人的思念……
也許還有更多更多。
他們哭聲真切又如同撕破喉嚨地乾喊,彷彿要將壓抑已久的痛苦都宣泄在這淚水中。
那淚水落入地麵瞬間便會消失,如雨點般滴落又變淡,卻扼製不住他們心中的苦悶。
蘇曦唇瓣輕顫著,她緊緊抓著手中的酒罈,滾燙的淚水也從眼眶中滾落。
自穿到這個時代以來,她一直冇有多少歸屬感,就像現代於她而言也不過是從小長大的地方罷了,失去也並無多少遺憾。
她目前所做的一切,無論是建立自己的勢力,還是對陸景安的關照。可能是源於自保,可能是源於本心,以及被推著向前走的無奈。
她就像那浮萍,在水中飄飄蕩蕩,哪兒都能存活,憑的從來不是上天的照顧,而是她自己那份從骨子裡滲出的不甘心。
此刻,她就像浮萍突然碰到土壤,汲取到從未想過的養分。
在這些百姓的麵前。
她不是現代的“蘇家女兒”,也不是東照國的“長公主”,她隻是她。
蘇曦的腿有些發軟,心中滿是脹滿的酸意,踉蹌著退後一步,突然被一隻手扶穩。
“殿下當心。”
那有些悠長的淡檀香縈繞在她鼻尖,如清冽泉水的聲音響徹耳邊。
蘇曦擡眸望去,跌撞入那雙清冷卻隱隱帶著關切的眸中。
“陸景安……”她聲音艱澀。
陸景安環顧一眼四周,然後瞭然地將眸光重新停在她的臉上:“隊伍尚有許多空車,這些酒均可一起帶回。”
他說完,便有隨行侍衛開始搬起酒罈開始擺放。
“明日便可啟程折返皇城。”陸景安聲色不動,在她的脖頸還未徹底消散的淤痕掃過,“殿下身體可曾恢複?”
“無事。”蘇曦在他的攙扶下逐漸恢複氣力,轉而看向他另一隻還垂落在身側的手上:“你的傷可有好些?”
“皮肉之傷罷了,並未傷到筋骨。”陸景安見她站穩便鬆開了手後退一小步,但身形依舊站在她的身邊,垂首望著她。
蘇曦看向正在整理準備回皇城的軍隊,輕輕舒了口氣:“皇城那邊具體情況還不得而知,事態可能有些危急,但眼下確實不用如同來時那般趕。”
“我們也需要時間休息和休整,乘馬車回去再好不過了。”
陸景安嘴角微微上揚一瞬後又強行壓下:“自是如此,原先車輛是夠的,隻是眼下裝了許多酒,臣以為,殿下可同臣坐一輛馬車。”
“殿下以為呢?”
“可。”蘇曦並未多想,目光還停留在哭成一片的百姓身上,冇有注意到他嘴角輕微上揚出明顯的弧度。
遠處,李太醫緩緩走來,麵色雖有疲倦卻仍能見大事已了的精神勁頭,行禮後看向陸景安。
“丞相大人,您的傷口反覆不愈,理應靜養著纔是,不該如此操勞。”
蘇曦聞言一震,轉頭看向麵色毫無波瀾的陸景安。
他的傷還冇好嗎?她以為至少是進入癒合期了。
“還請大人隨老夫前來換藥。”李太醫轉身朝醫館走去。
陸景安朝蘇曦輕搖頭,似是在示意她不用擔心,跟上李太醫的腳步。
蘇曦簡單與百姓說幾句話後,也朝醫館走去。
她想知道是什麼情況。
醫館內。
陸景安褪去外袍,將肩頭中衣的衣襟鬆開,手臂與肩頸處的肌膚漸漸露出,零星舊疤痕交錯間襯得那紅豔的圓狀傷口更為猙獰,隱有發散的趨勢,滲著透明的液體。
李太醫歎口氣,利落地開始處理傷口。
蘇曦進來一眼就看見他臂上的傷口,眉間輕蹙。
“殿下?”似是冇想到蘇曦會跟上來,而自己這副模樣被她儘收眼底,陸景安有些許的不自在,將頭瞥向另一側。
蘇曦快步走到李太醫身邊,視線緊緊鎖在那道傷上。
這是傷口感染。
她快速下了判斷,但當看著李太醫將鹽加入水中,用鹽水沖洗著傷口時,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鹽?生理鹽水嗎?
她的視線從傷口移到陸景安的臉上,他眉頭微皺後又舒展開,目光安靜地與她對視,但放在桌上的右手握成拳,青筋乍顯,身形似有些顫抖卻極為不明顯。
此時藥童將蒼朮點燃熏著屋子,她被嗆得咳嗽一聲,而陸景安卻彷彿無事人一般靜坐著,脊背挺得筆直。
“疼嗎?”她忍不住開口詢問。
陸景安以極小的弧度搖了搖頭,似在無聲地安撫她。
蘇曦輕咬舌尖,眼神不再看向他的傷口,轉身走出被濃煙充斥著的屋子。
呼吸道新鮮空氣後,她纔有些緩過來。
所以他傷口至今還未好,反覆發作是因為消毒不到位。
想到那鹽水清創法,她隻覺得自己好像都在隱隱幻痛。
生理鹽水雖能促進傷口癒合,卻無法對錶層進行消毒,易感染。現代消毒通常還是用碘酒居多,但眼下冇有條件,若用酒精代替也可,雖然消毒時也疼,但總歸能避免反覆感染不愈。
隻是古代的酒精度數實在太低了,遠遠達不到能消毒的程度。
不過她知道一些原理,況且雲州百姓幾乎人人都會釀酒,工具應該也好找,蒸餾提純後便可得到高濃度的酒精。
她這麼想著,朝釀酒坊走去,她腳步匆忙,冇聽到身後的聲音。
“殿下這是要去哪?”
陸景安身體朝前傾,透過煙霧想看清她離開的方向,卻被李太醫按了回去。
“大人,身體要緊。”
他輕抿薄唇,終究是恢複了平淡的狀態,繼續忍受著李太醫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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