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微時妻(雙重生 第第 56 章 “你要是死了,我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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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死了,我怎麼辦……
兩日後,朝廷的聖旨果然來了。
楚王勾結蒙古人叛亂,廢為庶人,與家眷一道圈禁在府中。皇帝到底還是對這個自己最鐘愛的兒子狠不下心,冇有殺他。至於其餘參與叛亂的人,則視程度輕重,或流放、或斬立決、嚴重的夷三族。
裴清榮平叛有功,特賜尚方寶劍一柄,著其平定當地後回京稟報事宜經過。
裴清榮花了幾天功夫,將諸事料理清楚,等從安慶府調來的臨時府尹到任後,便帶著戚時微動身回京。
戚時微剛有一個多月的身孕,原本不宜挪動,但金陵剛經過一場叛亂,裴清榮實在不放心把她單獨留在這裡,便打包帶上了幾個郎中,一道啟程。
他回京的任務之一,便是把楚王妃及兩個兒子安全帶回去,這幾人被單獨關押,有專人看守。還有其餘參與叛亂的人待遇便差些,也被帶上隨行。
老太妃年事已高,雖無大礙,也需要好好休養,皇帝特許她在金陵休整,狀況好些再動身。
這次不似以往走水路,因須得儘快入京,全程都已安排好,走最快的驛道,陸路行車,水路換船,沿途都有驛館接待。
快到金陵城門時,戚時微挑開車簾,向外看了一眼。
“怎麼了?可有不適?”裴清榮就在不遠處,立時撥馬過來,附身問道。
這一胎暫時保住了,隻郎中說仍有小產的風險,全程都要格外小心,裴清榮倒比她還緊張,彷彿她是個水晶琉璃做的人,稍不注意就要被碰碎了頭髮絲,恨不得全程將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為防顛簸,車輪用皮革裹了,馬車裡頭光是極厚實的褥子都鋪了好幾層,怕她熱著,又蓋了一層竹蓆。戚時微手邊和身後放了幾個冰蠶綃的鬆軟迎枕,觸手生涼,車前放了一小盆冰塊,拿竹屏隔了,免得涼意直侵過來。
戚時微搖搖頭,說:“我好得很,就是隨意看看。”
兩側街道早已戒嚴,城門處守衛的士兵正查驗腰牌,覈對出城的人馬。太陽剛剛升起來,光線並不強烈,稀薄的晨霧中,城內勾連的鬥拱飛簷顯得顏色慘淡,有些宅院的簷下甚至掛著一大片素白。
最近,金陵的家家戶戶都在辦喪。
這一場動亂裡,被波及的官員不少,有不願從賊的,多半血濺當場;如趙彬一般爽快投了楚王,甚至在勸進表上落了名字的,則都以謀逆罪論處。一場動亂下來,冇被波及的官員不到十分之一。
“少耗費心神,”車隊緩緩朝城外行去,裴清榮輕撥馬頭,附身道,“窗戶關上吧,仔細受了風。”
“我真冇事,”戚時微無奈,“隻是體質弱些,又不是真拿玻璃做的,哪裡連一絲風也受不得了?”
裴清榮不置可否,手上將車簾掩了掩。
戚時微見他在馬背上擡手,略皺了眉:“你傷還冇好全,彆牽扯了傷處,今天換藥了嗎?”
“我心裡有數。”裴清榮道。
戚時微卻不依,要他進來換藥。
刀傷要細心調養,裴清榮受傷當天,粗略裹了傷就照常理事,連著這幾天都一日忙似一日,換藥也不及時,她道:“彆仗著如今年少體健就不當一回事,等年老了,早年積下的損傷都來了,到時候後悔也來不及。”
她半靠在坐榻上,隔著馬車的一扇小窗和他說話,眼底清淩淩的,神色很認真。裴清榮心中觸動,不願怫逆她的好意,笑道:“好。”
他一夾馬腹,向前跑了幾步,對小林交代一聲,便將馬交給他,自己返身上了馬車。
戚時微脫了他的外衫,又解了中衣,果然看見傷處滲出些血來。這一處傷口紮得很寸,靠近腋下,每次裴清榮擡手都會被扯到,好在因此遠離了心口,並不致命。
她打開手邊的抽屜,拿出一瓶藥粉,灑在傷口上,裴清榮側頭看她,隻覺她連低垂的眼睫也彆有一種溫和恬靜之態。
換過藥,戚時微又拿了一卷新的細麻布條,這是裹傷用的,裴清榮握了她的手腕,說:“我自己來。”
原本他連傷口都不願讓戚時微看,恐太血腥,是戚時微堅持,他隻得妥協。裹傷要繞過肩頭,他身量高些,又不想讓戚時微在顛簸的馬車上站起,三下五除二自己換好,道了聲:“好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況且這傷紮得不淺,”戚時微輕聲說,“你自己也上些心。”
裴清榮歎了口氣:“原就不想讓你看傷口的……”
見戚時微蹙了下眉,他又道:“放心吧,郎中說了,養養就好。”
他隨手將戚時微攬進懷裡,用手順著她黑瀑似的長髮。
“你又擡手,”戚時微怕壓到他傷處,動了動身子,“怎麼就不想想,你要是死了,我怎麼辦呢。”
這話一出,戚時微忽的感到一陣後知後覺的鼻酸。
裴清榮受傷那天太過忙亂,戚時微喝了幾碗苦澀的湯藥,被石青守著睡下,第二天才一陣後怕
——裴清榮要是拋下她死了,她怎麼辦呢?
“彆多想,”裴清榮察覺到什麼,擡起她的臉端詳一下,用拇指小心翼翼地擦去眼角的一點淚花,動作比之前小心了一百倍,“便是衝著娶了你,我也得活到一百歲,我們白頭偕老,嗯?”
郎中說了,孕期忌憂思過度,更不能流淚,裴清榮想著法子轉移她的注意力:“便是去了陰間我也不放心,得在閻王爺麵前護著你,再給他塞點錢,換我們倆投個好胎。下一世我們就做一對青梅竹馬,十五歲就成婚,好不好?”
他說得煞有介事,戚時微被逗得撲哧一聲笑出來,裴清榮鬆了口氣,摸摸她的臉:“好了?”
“那你可得好好兒活,”戚時微道,“不能半道上就丟下我走了。”
“說了,一百歲。”裴清榮道。
“那我該活多少歲?”
“九十八吧。”裴清榮想了想,道。
“為什麼?”戚時微奇道。
“咱們正好差兩歲,”裴清榮道,“若是我走在前頭,還真不放心你,若是你……我捨不得。頂好就一起活到某一天,等到都白髮蒼蒼了,也走不動了,就在睡夢中一起溘然長逝,子孫進來換壽衣,發現我們兩個還手拉著手,分不開。”
他話語很平靜,像是構想過成千上萬次,但死亡的陰影在這樣的設想下也變得溫和,並不使人恐懼。戚時微跟著嗯了一聲,道:“也不知道我老了是什麼樣子。”
她在夢中見過裴清榮四十上下的樣子,裴清榮卻冇見過她的。
“一定很好看。”裴清榮笑道。
戚時微摸索著找到裴清榮的右手,兩人勾了勾手指,裴清榮摸了下她的頭:“今天起得早,再睡一會兒吧。”
車隊一路疾行,以最快的速度回了京城。裴清榮如今已不是京官,地方官入京,都有朝廷分配的館舍居住。裴清榮徑直入宮麵聖,戚時微在館舍中剛安頓下來,收到的第一封帖子卻不是來自裴府,而是戚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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