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铖鏽與檸檬吻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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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了。”

那三個字,破碎、喑啞,帶著滾燙熔岩深處艱難淬鍊出的重量,每一個音節都像生鏽的鐵釘,狠狠楔進蘇縈被恐懼凍結的心臟。

“砰”一聲悶響,那隻沾滿油汙和新鮮血漬的帆布鞋,從她僵硬的指尖滑脫,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她背靠著冰冷刺骨的工具櫃鐵皮,身體像被抽走了所有骨頭,軟得幾乎要順著櫃麵滑下去。胸腔裡那隻瘋狂亂撞的小鹿,在子書铖那句艱難吐出的“聽見了”之後,徹底僵死,隻留下空蕩蕩的、震耳欲聾的死寂。

堵在狹窄通道口的男人,如同剛從地獄熔爐裡爬出的修羅。濕透的黑髮淩亂地黏在額角,幾縷髮梢滴著渾濁的雨水,蜿蜒過他棱角分明的側臉。那雙深褐色的眼眸此刻猩紅一片,翻湧著被徹底撕裂偽裝後的驚濤駭浪——是羞怒,是絕望,是深不見底的痛楚,更是一種孤注一擲、近乎毀滅的決絕。他劇烈起伏的胸膛每一次擴張都帶著沉重的、負傷野獸般的粗喘,濕透的灰色t恤緊貼著他賁張的肌肉,勾勒出充滿爆發力又脆弱不堪的輪廓。

他滴血的右拳無力地垂在身側,指關節的皮肉綻開,混著油汙的血珠沿著緊握的指縫滲出,緩慢地、一滴、一滴,砸落在腳下積著水漬和油汙的水泥地上,暈開一小圈一小圈暗紅色的漣漪。

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瀝青,沉重地壓迫著蘇縈的每一次呼吸。窗外的雨聲不知何時徹底停了,隻留下死一般的寂靜。隻有他粗重的喘息,和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這片狼藉的廢墟裡瘋狂碰撞。散落的嫩黃色便簽紙,如同被暴風雨摧殘過的花瓣,淩亂地鋪陳在沾著油汙和水漬的地麵,有幾張甚至被濺上了他滴落的血珠,刺目的紅點在淡黃的紙麵上緩緩洇開。

巨大的震驚如同冰水兜頭澆下,瞬間衝散了之前的恐懼。蘇縈的視線從他那雙燃燒著痛楚與絕望的猩紅眼眸,緩緩下移,落在他垂落滴血的手上,再落在地上那些散落的、承載著365個日夜無聲呐喊的便簽上。

“今天也想聽見她的聲音”……

那些力透紙背、帶著笨拙珍重的字跡,此刻像燒紅的烙鐵,燙著她的眼睛和心臟。

一股洶湧的酸澀猛地衝上鼻尖,眼眶瞬間再次被滾燙的淚水漲滿。不是害怕,是心疼,是排山倒海、幾乎要將她溺斃的心疼。為他沉默揹負的渴望,為他此刻被剝開偽裝的狼狽,為他滴血的拳頭和眼中那濃得化不開的絕望。

身體裡似乎有什麼東西被這巨大的心疼瞬間點燃、沖垮。她猛地吸了一口氣,帶著濃重的鼻音,在子書铖猩紅目光的死死鎖定下,竟然不管不顧地彎下了腰!

她動作快得像隻撲向獵物的幼獸,全然不顧自己還裹著那塊沾滿油汙的帆布,也忘了腳邊那隻掉落的鞋子。她伸出手,纖細的指尖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卻不是去撿鞋,而是急切地探向離她最近的那張便簽——那張被他的血珠暈開一小片刺目暗紅的紙片。

指尖觸到微涼的紙麵,那點暗紅的濕潤彷彿帶著滾燙的溫度,灼得她指尖一縮。她小心翼翼地將它捏起,翻轉。

背麵,“今天也想聽見她的聲音”那淩厲又笨拙的字跡,在暗紅血漬的映襯下,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悲壯。

淚水再也無法抑製,洶湧地衝出眼眶,大顆大顆地砸落在紙麵上,迅速暈開墨藍色的字跡,與那點暗紅交融在一起。她顫抖著,用沾著淚水和灰塵的指尖,無比輕柔地、小心翼翼地拂去紙麵邊緣沾染的細小油汙顆粒,彷彿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寶上蒙塵的印記。

一張,又一張。

她完全忘記了那個堵在門口、散發著駭人氣息的男人,忘記了那令人窒息的冰冷怒意。她的世界裡隻剩下地上這些散落的嫩黃紙片,每一張都承載著他整整一年的沉默守望和無法言說的渴望。她跪坐在冰冷肮臟的水泥地上,膝蓋被粗糙的地麵磨得生疼,帆布裹著的肩頭微微聳動,無聲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連綿不絕地砸落。她笨拙而急切地撿拾著,像要將破碎的心一片片拾起,重新拚湊。指尖拂過那些或深或淺、或滯澀或流暢的字跡,每一次觸碰都像是在撫摸他深藏心底、無處訴說的驚濤駭浪。

“……彆……”

一道極其乾澀、帶著撕裂般痛楚的嗓音,艱難地響起,如同砂紙摩擦著生鏽的鐵器。

蘇縈撿拾的動作猛地一頓,捏著便簽的指尖停在半空。她含著淚,茫然地抬起頭。

子書铖依舊堵在通道口,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投下濃重的陰影。他猩紅的眼底翻湧著更深的痛楚和一種近乎崩潰的狼狽,彷彿她此刻卑微撿拾的動作,比剛纔揭穿秘密更讓他感到難堪和絕望。他死死盯著她沾滿淚痕的臉和她手中那張沾著血漬的便簽,緊抿的薄唇劇烈地顫抖著,似乎想說什麼,喉嚨卻像是被滾燙的烙鐵堵住,隻能發出破碎的氣音。

“……撿……”

那個“撿”字,最終被他用儘全身力氣,從撕裂的聲帶裡艱難地擠了出來,帶著濃重的血沫氣息。

蘇縈的淚水流得更凶了。她看著他眼中那片深不見底的痛苦海洋,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緊,疼得無法呼吸。她用力搖了搖頭,淚水隨著動作甩落,聲音哽咽得不成樣子:“我…我要撿起來……這些都是…都是……”

她說不下去了,隻是更緊地攥住了手中那張帶血的便簽,彷彿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撐。

子書铖的呼吸驟然粗重!看著她含淚搖頭、固執地抓緊那張紙片的模樣,一種巨大的、無法言喻的恐慌和痛楚瞬間攫住了他!她知道了!她看到了!他那些藏在陰暗角落、見不得光的渴望,那些卑微到塵埃裡的祈盼,那些在無人知曉的深夜裡一筆一劃刻下的癡心妄想……全都**裸地攤開在她麵前!像腐爛的傷口暴露在烈日下!

這認知比剛纔被撞破秘密更讓他感到滅頂的羞恥和絕望!他寧願她恐懼地逃離,寧願她憎惡地唾棄,也不要她這樣……這樣用淚水來撿拾他那些肮臟的妄想!這比殺了他更讓他痛苦!

一股狂暴的力量猛地沖垮了他僅存的理智!

“呃——!”一聲壓抑的、如同野獸負傷般的低吼從他喉嚨深處迸發!

他高大的身軀帶著一股毀滅性的氣勢,猛地朝跪坐在地上的蘇縈撲了過去!動作快如閃電,帶著不容抗拒的、奪回一切的凶狠!那隻一直垂在身側、滴著血的右手,如同掙脫了鎖鏈的猛獸,帶著淩厲的風聲和濃重的血腥氣,狠狠地、精準地朝著蘇縈緊攥著便簽的纖細手腕抓去!

這一次,冇有任何停頓!

蘇縈隻覺眼前一暗,一股混合著機油、汗水和新鮮血腥味的強大氣息瞬間將她徹底籠罩!手腕上傳來一陣劇痛!冰冷、粗糙、帶著黏膩濕滑的觸感——是他沾滿油汙和鮮血的手掌!那力道大得驚人,如同鐵鉗般死死箍住了她的腕骨,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啊!”劇痛讓她失聲痛呼,手中的便簽紙再次飄落。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回湧!她驚恐地睜大眼睛,對上近在咫尺的那雙猩紅眼眸。那裡麵燃燒著毀滅一切的火焰,充滿了被逼到絕境的瘋狂和一種令人心膽俱裂的佔有慾!

他想奪走!奪走她手中的便簽,奪走她窺見的秘密,甚至……奪走她!

這個念頭讓她渾身冰冷!她下意識地拚命掙紮,另一隻手徒勞地去掰他鐵鉗般的手指,身體向後縮去,想要掙脫這可怕的禁錮:“放開我!子書铖!你弄疼我了!放開!”

她的掙紮和痛呼,像一盆滾油澆在他瀕臨崩潰的神經上!

子書铖的眼底瞬間被更深的猩紅覆蓋!他非但冇有鬆手,反而猛地將被他鉗製住手腕的蘇縈用力向自己懷裡一帶!

蘇縈隻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傳來,身體完全失去平衡,驚呼著向前撲倒,額頭重重撞在他堅硬如鐵的胸膛上!濃烈的男性氣息混合著血腥味、機油味,如同暴烈的颶風,瞬間將她徹底淹冇!她被迫緊緊貼在他劇烈起伏、滾燙如火爐般的胸膛上,隔著濕透的冰冷衣物,那沉重而瘋狂的心跳聲如同密集的戰鼓,再次清晰無比地、狂暴地撞擊著她的耳膜和神經!

咚!咚!咚!咚!

每一下都沉重得如同撞擊靈魂!

“呃啊——!”子書铖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苦嘶吼,彷彿承受著某種非人的折磨。箍著她手腕的力道冇有絲毫放鬆,反而更加收緊,痛得蘇縈眼前發黑。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被這狂暴的力量徹底撕碎時,那隻一直緊握成拳、垂在身側的左手,沾滿了暗紅色血汙和黑色油漬,猛地抬了起來!

那動作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近乎毀滅的決絕!

蘇縈驚恐地看著那隻帶血的手掌在眼前急速放大,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等待那可能落在臉上的狂暴一擊。

然而——

預想中的疼痛並未降臨。

那隻沾滿血汙油漬、骨節處皮開肉綻的大手,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抓住了她那隻正在徒勞掰著他右手的、纖細的左手手腕!

滾燙、黏膩、帶著血腥和金屬鏽蝕感的觸感瞬間包裹了她的左手腕!

蘇縈驚得猛地睜開淚眼。

下一秒,那隻沾血的大手,以一種近乎粗暴卻又帶著奇異珍重的力量,牽引著她纖細的左手,強硬地、不容置疑地按向一個地方——

按向他劇烈起伏、如同熔爐般滾燙的胸膛!

隔著那層早已被雨水、汗水和血漬浸透、冰冷濕黏的薄薄t恤布料,掌心清晰地感受到下方那堅硬如鐵的肌肉輪廓,以及那裡麵正瘋狂搏動、如同要掙脫胸腔束縛的——

心臟!

咚!咚!咚!咚!

那搏動如此猛烈,如此灼熱,帶著一種毀滅性的生命力,順著她的掌心、手臂,如同狂暴的電流瞬間貫穿她的四肢百骸!震得她靈魂都在顫抖!

時間,在掌心傳來的那驚心動魄的搏動中,徹底凝固。

子書铖死死攥著她的兩隻手腕,一隻箍在她右腕,一隻牽引著她的左手死死按在他心口。他高大的身軀因為劇烈的情緒波動而微微顫抖,濕透的黑髮垂落,遮住了他大半猩紅的眼眸,隻能看到他緊抿的、毫無血色的薄唇劇烈地翕動著,下顎的線條繃緊到極致,喉結如同瀕死的魚,艱難地上下滾動。

他似乎在積攢著最後的力量,對抗著那無形的、禁錮了他聲音的枷鎖。

終於,他猛地低下頭,濕漉漉的額發掃過蘇縈的額角,帶著冰冷的雨水和滾燙的汗水。他滾燙的、帶著血腥味的呼吸灼熱地噴在她的發頂和被他強行按在他心口的左手手背上。

一個更加破碎、更加喑啞、彷彿用儘了他靈魂全部力量的聲音,艱難地、一字一頓地,從他劇烈顫抖的胸腔深處,重重地碾磨出來,帶著滾燙的血氣,砸進蘇縈被那瘋狂心跳徹底震懵的耳中:

“……這裡……”

他停頓,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如同拉動破舊的風箱,胸膛在蘇縈掌心下劇烈起伏。

“……一直……”

喉結再次艱難地滾動,猩紅的眼底翻湧著痛楚與孤注一擲的光芒。

“……聽得見。”

每一個字,都伴隨著掌心下那沉重如擂鼓般的心跳,重重地敲擊在蘇縈的靈魂上。

這裡……一直……聽得見。

不是耳朵。

是心。

他的心臟,365個日夜,一直,一直在聽。

聽她每天送檸檬茶時輕輕的腳步聲,聽她踮起腳尖將便簽貼上他胸口時細微的衣料摩擦聲,聽她小聲說“茶要喝完”時清淺的呼吸,聽她每一次靠近時,那細微的、對他而言卻如同天籟的聲響!

365張便簽背麵的無聲呐喊,365個日夜的隱秘守望,終於在這一刻,在這令人窒息的、風雨過後的廢墟裡,被他用最慘烈、最直接、也最滾燙的方式——攤開在她掌下瘋狂跳動的心臟之上。

蘇縈徹底僵住了。所有的掙紮,所有的恐懼,所有的哭泣,都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世界褪去了所有的色彩和聲音。

她的右手腕還被他如同鐵鉗般死死箍著,傳來清晰的痛楚。而她的左手,則被他那隻沾滿血汙油漬、傷痕累累的大手,以一種近乎嵌入骨血的力道,死死地按在他滾燙如熔爐、瘋狂搏動的心臟位置。

掌心下傳來的,是生命最原始、最狂暴的律動。每一次撞擊都沉重得如同要震碎她的骨骼,每一次搏動都灼熱得彷彿能點燃她的靈魂。那滾燙的溫度透過濕冷的衣物,源源不斷地傳遞到她的掌心,沿著手臂的脈絡,一路灼燒至四肢百骸,最後彙聚在心臟深處,轟然炸開!

巨大的震撼如同海嘯,瞬間沖垮了她所有的堤防。心口的位置像是被投入了365顆滾燙的檸檬糖,酸澀與甜蜜以一種毀滅性的方式猛烈地交織、爆炸!洶湧的熱流毫無預兆地從心底最深處奔湧而出,衝上鼻尖,衝進眼眶。

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模糊了所有的視線。

她忘記了手腕的疼痛,忘記了呼吸,忘記了身處何地。隻有那掌心下傳來的、瘋狂的心跳,和他那句用儘靈魂力量擠出的“這裡一直聽得見”,如同烙印般深深鐫刻在意識的最深處。

子書铖低著頭,滾燙的呼吸依舊灼燒著她的發頂。攥著她左手按在他心口的那隻大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根根泛白,微微顫抖著,沾著血汙的指腹死死抵著她的手背。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掌下纖細手腕的僵硬,感覺到她身體瞬間的凝滯,更能感覺到……透過兩人緊貼的手掌和胸膛,她那顆同樣瘋狂擂動的心臟傳來的細微震動。

這感知像一道微弱的電流,瞬間擊穿了他狂暴的怒意和絕望的羞恥。一絲茫然和巨大的恐慌後知後覺地攫住了他。他……做了什麼?他把她……弄疼了?他嚇到她了?他用沾滿油汙和血漬的手……強迫她……

這個念頭像冰錐,瞬間刺穿了他燃燒的理智。箍著她右腕的力道,幾乎是下意識地、猛地鬆開了幾分。那隻強行將她左手按在自己心口的手,也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力道微微減弱,彷彿想要退縮。

然而,就在他力道鬆動的刹那——

那隻一直被他死死按在他心口的、纖細微涼的左手,指尖卻輕輕地、極其細微地動了一下。

不是掙紮,不是逃離。

是……蜷縮。

柔軟的、帶著細微顫抖的指尖,在他劇烈起伏的胸膛上,隔著濕冷黏膩的t恤布料,極其小心地、試探性地……蜷縮起來。像一隻受驚後、卻又忍不住想要觸碰溫暖巢穴的雛鳥。

那微乎其微的觸碰,卻如同帶著百萬伏特的電流,瞬間擊中了子書铖!

他高大的身軀猛地一震!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

箍著她右腕的手徹底僵住,力道完全消失。按著她左手貼在自己心口的那隻大手,更是劇烈地顫抖起來,沾著血汙的指腹無意識地在她冰涼的手背上收緊,卻又不敢真正用力。他猛地抬起頭!

濕漉漉的黑髮甩開,那雙猩紅的、翻湧著驚濤駭浪的眼眸,帶著難以置信的、近乎崩潰的脆弱,死死地、牢牢地鎖住了蘇縈淚水迷濛的臉!

她哭了。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不斷地從她睜大的、清澈的眼眸中滾落,滑過蒼白沾著淚痕的臉頰,滴落在他緊貼著她左手的手背上,和他t恤上暗紅的血漬、渾濁的油汙混在一起。

可是……她的指尖,卻蜷縮著,觸碰著他瘋狂跳動的心臟。

這無聲的迴應,比任何言語都更具毀滅性的力量!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狂暴的防禦,暴露出內裡最柔軟、最不堪一擊的脆弱!一種巨大的、滅頂般的酸楚混合著排山倒海的、幾乎要將他靈魂都融化的暖流,毫無預兆地從心口那個被她掌心覆蓋的位置,洶湧地奔流而出!

“呃……”一聲壓抑的、破碎的哽咽,毫無預兆地從他緊抿的唇縫中逸出。那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濃重的鼻音和無法言喻的痛楚。

他猩紅的眼底,那翻湧的驚怒和絕望的火焰,如同被這洶湧的暖流瞬間澆熄,隻留下深不見底的、劇烈晃動的脆弱水光。緊抿的薄唇劇烈地顫抖著,下顎的線條死死繃緊,卻再也無法抑製那巨大的情緒洪流。一滴滾燙的液體,毫無征兆地,順著他深刻而冷硬的臉部輪廓,滑過他沾著雨水和油汙的皮膚,砸落在蘇縈被他按在心口的左手手背上。

滾燙。沉重。

那是……他的眼淚。

蘇縈渾身劇烈地一顫!掌心下那瘋狂的心跳似乎也因為這滴淚而出現了瞬間的凝滯。她抬起淚眼朦朧的臉,清晰地看到了他猩紅眼底那片劇烈晃動的、破碎的水光,看到了那滴沿著他冷硬下頜滑落的、滾燙的液體。

所有的委屈、心疼、震撼、還有那洶湧的、幾乎要將她融化的悸動,在這一刻徹底決堤!她再也控製不住,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小獸般的嗚咽,被鬆開禁錮的右手猛地抬起,不顧一切地、緊緊地環抱住了他緊窄的、濕透冰冷的腰身!

臉頰重重地、毫無保留地埋進他同樣濕冷、卻散發著驚人熱量的胸膛!

“嗚……”壓抑的哭聲終於衝破了喉嚨,帶著濃重的委屈和無法言說的心疼,悶悶地響了起來,伴隨著身體無法抑製的劇烈顫抖。滾燙的淚水瞬間浸透了他胸前的t恤,灼燒著他的皮膚。

子書铖的身體在她環抱住他腰身、將臉埋進他胸膛的瞬間,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徹底僵直!每一塊肌肉都繃緊到了極致!

他僵硬地低下頭,濕漉漉的黑髮垂落,掃過她的額角。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她纖細的手臂緊緊環抱著他的力量,感覺到她滾燙的淚水透過濕冷的衣物灼燒著他的胸膛,感覺到她埋在他胸前壓抑的哭泣和身體的顫抖……

那隻一直按著她左手貼在自己心口的大手,終於緩緩地、極其僵硬地鬆開了。

掌心下那瘋狂搏動的心臟,在她滾燙淚水的浸潤和她緊緊擁抱的力道下,跳得更加狂亂、更加沉重,彷彿要衝破胸膛的束縛,直接跳進她懷裡。

他那隻沾滿油汙血漬、傷痕累累的右手,懸在半空,微微顫抖著,帶著一種巨大的無措和笨拙的茫然。似乎想要回抱住她,卻又不敢落下,怕自己滿手的汙穢弄臟了她。

最終,那隻沾血的手,隻是極其輕微地、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顫抖,輕輕落在了她微微聳動的、被帆布包裹的肩頭。

指尖的油汙和血漬,不可避免地沾染到了那塊粗糙的帆布上。

他冇有用力,隻是虛虛地搭著,像一個迷路的孩子,終於抓住了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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