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遲閨正好 第129章
撒種不是個多繁重的活兒。
玉青時帶著宣於淵忙活了三日就到了尾聲。
接下來就是等著撒下去的種子生根長成,然後纔是農忙插秧。
地裡的活兒收整得都利索了,難得清閒了幾日,宣於淵翹著二郎腿歪在石磨上就開始哼小調兒。
他琢磨著要不去村學溜達一趟,順便看看元寶在村學裡待得怎麼樣。
可不等想好怎麼跟玉青時提這個合理的建議,就看到玉青時拎起一個大大的籮筐就要出門。
他坐直了腰板奇怪問:“你這是要去哪兒?”
玉青時把柴刀扔進了籮筐裡,頭也不回地說:“家裡的柴火沒了,我去山腳下弄些回來。”
宣於淵想也不想地就從石磨上蹦了下來,說:“我和你一起去。”
玉青時聞言麵無表情地回頭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你在家待著。”
“為什麼?”
“你還有臉問我為什麼?”
玉青時氣悶之下沒忍住狠狠剜了他一眼,咬牙說:“你前些日子跟三嬸胡說,現在村裡人怎麼說的你不知道?”
“再讓人看到你和我同進同出,那謠言更不知要傳成什麼樣兒了。”
宣於淵信口胡說隻為圖一樂嗬。
可這話傳到彆人耳中就全然不是那麼回事兒。
玉青時想到這幾日村裡人明裡暗裡的各種示意,以及秦老太特地趕回來問的話,就氣得眉宇發黑,恨不得直接撕爛宣於淵的這張破嘴。
宣於淵自己說的話傳了出去,雖有幾分心虛,可不知為何更多的卻是不可說的得意。
他把上揚的嘴角壓下去,沒讓玉青時看出自己的笑,清了清嗓子咳了一聲一臉無辜地說:“我隻是跟三嬸說笑,誰知道…”
“不說話誰拿你當啞巴了?”
“遲遲,我…”
“你可閉嘴吧。”
玉青時實在是氣不過,瞪著他說:“你在家裡老老實實地待著,要是實在無事,就去後院把雞餵了。”
“記住,不許再跟誰胡說八道。”
“不然我回來就撕了你的嘴。”
宣於淵像是被嚇到了,雙手捂住了嘴連連點頭表示自己不會胡說。
玉青時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背著籮筐轉身走遠。
他抱著胳膊靠在門框上目送著玉青時的身影遠去,眼彎不自覺地緩緩上挑。
玉青時的性子自持又冷清,輕易看不出情緒。
可入了這道家門,沒了外人,彷彿就像是變了個人。
稍微一逗就能看到她瞪眼炸毛,活像是一隻被惹急了眼的貓仔,故作聲勢的齜牙示威。
可到底隻是嘴上發狠,哪怕說的是數落的話,入耳的感覺也像是被貓爪下軟乎乎的肉墊輕輕踩了踩。
一點兒不疼,還讓人覺得心口癢得生酥。
耐不住總想再多逗逗她。
宣於淵回味著玉青時暗惱的神情,三分迷惑七分裝地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遲遲,你再這麼有趣,我就要忍不住想把你揣身上帶走了。”
“畢竟…”
“會撓人的貓崽子,不貼身帶著我怎放心?”
他靠在門邊亂七八糟地想了一堆,甚至已經想到自己若是試圖強行把玉青時帶走,她會對自己下什麼毒的時候,被後院裡愈發高昂的雞叫聲吵得擰起了眉。
元寶在家的時候,最是稀罕後院裡養著的這兩隻雞。
每日又是挖蚯蚓,又是抓螞蚱的掐著時辰點兒去喂。
他一不在家,雞的每日待遇頓時沒了之前的好,稍一遲點兒不去喂,就扯著嗓子咯咯地喊。
像是要靠著一副好嗓子把房頂給掀了。
宣於淵嫌棄地嘖了一聲,輕車熟路地去把玉青時早上弄好的雞飯端起來,扔了柺杖歪了半邊身子,慢吞吞地往後院走。
張堰之前送來的藥起了大用。
他的腿傷如今雖是還沒好全,可到底是好了大半,傷著的那條腿勉強能走,隻是動作不太利索,也不是很能用得上力。
平時抓著拐不是撒手,一則是為不讓玉青時疑心自己的傷好得太快,二則就是為了免得讓玉青時找到藉口把自己趕出去。
宣於淵蹲在地上把大碗裡的雞飯灑在地上,看著兩個毛茸茸的雞腦袋爭先恐後地在地上啄,很是憂愁地唉了一聲。
“你倆張嘴隻知道吃,倒也沒有被趕出去的困擾。”
“遲遲待你們都比待我好…”
他幽幽怨怨地嘀咕了半晌,拿著裝雞飯的碗走回去,就看到院子裡多了個人影。
那人看到宣於淵立馬單膝跪了下去,低聲說:“見過主子爺。”
宣於淵一眼也沒看他,轉身把弄臟的碗放在水盆裡熟練地洗乾淨,學著玉青時的樣子用帕子把碗擦乾淨放好,不等把水往身上擦,跪地的男子就雙手遞了一塊帕子過來。
他接過帕子隨意擦了擦手上的水,把帕子扔回去淡聲說:“讓你查的事兒有訊息了?”
男子脊背僵了一下,低著頭小聲說:“屬下無能,暫時沒有訊息。”
“沒有訊息,你來做什麼?”
似是聽出了宣於淵字裡行間不明顯的怒氣,男子喉頭驟然一緊趕緊說:“屬下是奉了貴妃娘娘之命前來,給您送一個東西。”
“什麼東西?”
男子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雙手遞給宣於淵。
宣於淵接過信拆開掃了一眼,眼裡冷意無聲而散,聲音聽起來卻如迎麵的春風般和煦。
“就為這?”
他隨手把信封扔進還燃著火的灶裡,看著燃起的火苗漫不經心地說:“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吧。”
“沒事兒不必再來了。”
男子聽到他這麼說心裡咯噔一響,忍著心驚小聲說:“主子爺,汴京形勢不明,太子一黨鼓足了勁兒要…”
“那又如何?”
“我怎麼辦事,需要你教我?”
宣於淵堪稱粗暴地打斷男子的話,拉了個小凳子坐好,把灶台邊上剩下的木柴拉出來慢悠悠地劈小,在斧頭砍裂木柴的聲響中輕飄飄地說:“他願做什麼就做什麼,與我何乾?”
“彆讓我說第二遍。”
“滾。”
宣於淵的臉上還帶著笑,跪在地上的男子見了卻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他對著宣於淵磕了個頭,不敢再多言默默退去。
宣於淵默不作聲地揮起手裡的斧頭,把眼前在最後一根木柴劈砍成兩半,抓起一半扔到了火灶裡,看到熄下去的火光再度洶湧燃起,眼底翻湧而起的譏誚也愈發濃鬱。
“我連生死都不在乎。”
“皇位又算什麼東西?”